《靠基建系统登上神座[西幻]》南寄

1、学徒

　　科斯特外城的天永远是灰蒙蒙的，只有夜晚才能看到薄薄的一层星光。
　　工头忘了一眼渐渐暗下来的天空，用力地在磨磨蹭蹭的学徒身上抽了一鞭子：“你这个懒货！快点！”
　　年仅五岁的学徒提着水桶，被打得一个踉跄。
　　他低低咕哝了一声什么，工头又威胁地一抬手，学徒立刻机灵地加快了脚步。
　　小小的冶炼工坊里，大概有四十个年龄相差极大的“学徒”艰难的劳作。
　　林笙已经打探过，其中最大也不超过三十岁，因为一天十一个小时的高强度工作，加上苛刻的用度还有时不时的鞭打，基本也没人活得过三十岁。
　　前途堪忧。
　　他把水提到艾伯特身边，注视着他将水倒入正在翻滚的炼金炉中。
　　还有十几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学徒，正在默默地把水抬到炉边。
　　他擦了擦汗，吸了口气，艾伯特低头看了看他，安慰到：“佩尔，太阳就快下山了，工头很快就要去吃东西，到时候就可以歇一会了。”
　　林笙有气无力地点头，迎着工头的目光，咬牙提着水桶继续朝门口去。
　　他身上只穿了一层薄麻编成的衣服，目之所及大家都是如此，唯有需要在井边打水的两个壮劳力穿着粗布衣服。
　　纵然如此，比上刺骨的寒风，那也……起不到什么用处。
　　林笙又搬了两次水，终于随着人潮坐在草席上，开始喝今天发下来的稀粥和硬得掰开就能当做暗器打人的黑面包。
　　——他苦笑了一下，尽力把面包掰开扔进稀粥里，期望能软化一些，同时狠狠吸了一口冬日的寒风。
　　虽然他心里也知道——凭经验，今天又是啃得牙疼的一天。
　　他穿越来已经半个月了，还没看见人能吃饱的东西。
　　注意，这里指的是“能吃饱”的东西，而不是“能吃”的东西——因为那黑面包硬得近乎不在食物之列。
　　他每次都啃不动，只能和艾伯特用半条黑面包换两口粥喝。
　　这间工坊名义上的主人是艾萨克，一个满头卷发、手握银色手杖，穿黑色西服的商人。
　　但他从没见到这位先生几回，据说他住在内城，真正管理这间店铺的是监工克林先生。
　　眼神犀利、穿着灰蓝色制服，胸前还别着个古怪的徽章。喜好就是扯着嗓子大声骂人和喝霍莫夫人的杜松子酒。
　　林笙不是没想过逃跑，但来这儿的第二周他就知道了逃跑的下场——
　　由于当时刚刚接了一笔大单子，克林先生非常恼怒，破天荒发布了三个铜普斯的悬赏，上午九点刚刚发现少了人，当天傍晚人就被送了回来。
　　他把那个青年人吊起来，用鞭子打得奄奄一息，警告他们——五个铜普斯就能在外城换一碗含碎肉的热汤，三个铜普斯可以说是一笔不错的奖金，够买两条小杂鱼，只要被路人察觉，他们还是会被送回来。
　　逃跑者被悬挂了一晚上，哀鸣到后半夜就断了气。
　　“逃出去也没有用。”有人哀叹：“我们没有公民认证，也出不起租金，巡防员很快会把我们赶到城外去的……”
　　林笙吸气，低头望望自己瘦弱的双腿，知道跑出去无异于寻死。
　　——可这日子，实在不是人过的啊……
　　这个年代近似于中世纪，但由于教会的存在，这个世界的演化线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机械之神赐予了教会智脑之心，一级公民几乎人手一个功能强大的智脑。
　　但……公民证明与他无关，至少需要一个银瑟尔才能购买一级证明，有限期还只有一年。
　　待了四五天以后，他发现还是有人夜里悄悄离开工坊。
　　但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
　　只有一位红头发的老哥命大，据他说，他被巡防营扔出城外，恰好遇到畜奴队返回，给他换了个发色又塞进了捕奴的队伍，又被送了回来。
　　四舍五入，克林先生倒亏四个铜瑟尔，笑死。
　　然后他发现，克林先生其实也不那么热心把逃跑的人抓回来，三个铜瑟尔完全足够和商队再买一两个不是那么强壮的人。
　　他嚼着面包，无声叹息。直啃得牙花子发疼，他终于放弃，躺在了墙边的草席上。
　　其实夜已经深了，但炼金工坊还在运转。
　　他今天晚上是晚班，凌晨三点还要起来看火。他侧过头朝另一边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越是靠近地面，气味就越是复杂……
　　炼金工坊里，学徒们就那么躺在地上——中间让开了一条供监工行走的路。
　　如果不幸睡相不好被监工踩了一脚，还要挨鞭子。
　　冬天的寒风就在窗外肆虐，索性工坊里还有一点热气，也不会把他们冻病。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哪怕能得到两块黑面包饱腹的艾伯特也经常咳嗽。
　　第二天清晨六点，林笙和小伙伴交了班，迈着疲惫的腿去提水。
　　快中午的时候，他听说了一个好消息。
　　晚上又要来一笔大单子，所以他们今天下午不用干活，只需要清扫整个工坊。
　　傍晚，林笙蹲在炼金室门口看着雪花。
　　他一时看得入了神，没注意到有人从工坊前门处走了过来，等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爵士——我是说……后院的炼金炉还在运作，您没有必要——”
　　一个声音急急忙忙地传来。
　　“你很吵。”一个冷淡的声音传来。
　　声音冷锐，带着一股煞气。
　　“好——好的——至少——至少带上口罩吧——……”
　　那个急急忙忙的声音气弱了几分，道：“不然……会有味道……”
　　林笙还没反应过来，就猛然被一阵风拽了出去。
　　跌坐在地上，他还没有缓过神——哪里来的风？
　　“……你的学徒好像有听墙角的习惯，艾萨克。”穿着黑披风的男士慢悠悠地说。
　　“我没——”林笙下意识地开口。
　　“住嘴。”艾萨克先生没好气地敲了敲地板：“克林——滚出来，把这个小子吊起来好好地打一顿！”
　　“不，不，艾萨克。”那个银发男人淡淡地勾了勾嘴角：“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说着，他微微地晃了晃手指，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好像在说：“才不是这么回事儿。”
　　林笙被他那副神色吓得出了冷汗。
　　“小东西，记住。”男人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似笑非笑地低下头来：“对比你尊贵的人不可直视。”
　　“是……是，先生。”林笙极力平稳自己的声音，答道。
　　他有点颤抖的声线再配上那种极力压抑的惊慌和恐惧，大约触动了男人什么奇怪的神经。
　　他侧了侧头像在倾听什么，忽然说道，“骨相不错——艾萨克，你这个学徒怎么卖？”
　　“？”饶是长袖善舞的商人都愣了片刻，立刻就道：“——爵士，一个小学徒而已，不值钱，我可以直接送给您……”
　　“我不欠人情。”男人淡淡回了一句：“开个价吧。”
　　艾萨克先生苦着脸道：“三个铜瑟尔……”
　　该死，一个学徒一年就能赚八个银瑟尔。
　　男人点点头，道：“我们继续往前面转转吧。”
　　他指了指林笙，吩咐身后的侍从：“带他上马车。”
　　半刻钟后，男人看着已经把马车观察了一圈、默默收回眼神努力缩小存在感的孩子，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别紧张。”他慢悠悠地说：“我们聊聊。”
　　“智脑说根据你的坐姿判断……你只是在看天上的雪花……你经常往门外看，想逃跑么？”
　　林笙沉默着，点了点头。
　　“为什么？”男人笑着问他：“你应该知道……逃出去也活不过两天吧。”
　　林笙沉默了，垂下眼不答话。
　　“渴望自由？”男人把手放在桌边，敲了敲桌子：“有个好消息告诉你，现在你的身份契约转到我名下了。”
　　茶壶似乎自己沸腾了，盖子发出清脆响声。
　　注意到他的表情，男人微笑道：“还有一个坏消息……我不需要学徒……也不需要仆人，你能为我做什么呢？”
　　林笙沉默不语。
　　“真有意思……智脑说你在心里对我表示不屑……”男人轻轻一击掌：“不如大声说出来吧，让我听一听。”
　　“不是不屑，先生。”林笙平静地垂下眼，盯着面前的一小块地毯：“我的确一无所有。也许只有我的情感有打动您的价值。”
　　“我的尊严在您眼里不值一提，那么……我能奉献给您的，唯有我的忠诚。”林笙平淡地道：“您是否需要呢？”
　　“我不需要这种东西。”男人不屑地笑了笑：“人类的情感……一文不值。”
　　林笙心里一紧。
　　他轻轻敲了敲桌子，道：“不过你现在脏兮兮的样子，让我想到了昨天溜出去玩水的蒂娜。”
　　他笑着抓起一把葡萄干放在手心，勾了勾手指：“来。”
　　那种似曾相识的轻慢口吻，让林笙一下就猜到了“蒂娜”的身份。
　　林笙沉默了片刻，爬到他脚下。男人放低了掌心，林笙低头吸了几个葡萄干。
　　男人低低笑了起来。
　　“很聪明。”他赞许道：“我需要一个聪明的宠物。”说着，他撤回自己的手，慢条斯理地擦了擦。
　　他微微提高了声音，对马车夫道：“去蔷薇家庭学校吧。”
　　“佩尔·罗斯。”他轻轻说了一声：“我是佩罗·司尔特。从今天起，我赐予你作为我宠物的特权。”
　　好家伙，异世界大佬也玩儿包.养吗？
　　“你的身份和蒂娜一样，除此之外不要渴求别的东西。”说着，他轻柔地把林笙扶起来：“来，坐好。”
　　林笙沉默不语。
　　下车时，太阳已经偏西，马车夫微微提高声音说道：“先生，蔷薇家庭学校到了。”
　　蔷薇家庭学校一共有两栋漂亮的四层别墅，门口的银色大门上还刻着创始人法娜夫人的家徽。
　　男人带他往左侧那栋楼顶有一抹淡淡的银灰色的别墅走去。树丛两侧是草坪，中间有个喷泉，喷泉边白鸽子正在散步，草坪上，还有三个孩子笑着放风筝。
　　甚至林笙还看见了精致的小帐篷。
　　他在欢声笑语中更感到格格不入。佩罗爵士轻轻将他往身侧带了带，踏上了台阶，敲了敲别墅银灰色的门。
　　门在几秒后就打开了，与此同时，几个词撞入林笙的耳膜：“访客，佩罗爵士。四级公民，佩尔·罗斯，侍从。”
　　“下午好，佩罗爵士。”坐在门口的女仆微笑着迎上来：“请问您今天要来接谁？小布莱克还是小安提斯？”
　　“我来带他办理入学。”佩罗爵士点点头：“叫摩根太太下来一趟吧。”
　　女仆望了望林笙的样子，眨了眨眼睛。
　　“好——好的。”她很快反应过来：“安妮！带佩尔先生洗个澡。”
　　从拐角处走出一个脸颊红扑扑的女仆，她冲林笙笑着，把他带向后方拐角处。
　　转弯处有个小盥洗室，有一个浅浅的银色浴缸。
　　男仆等在里面，帮他脱了衣服以后就把他压进了温水中。
　　十分钟后，林笙被洗得香喷喷，吹干了头发，带到前厅。
　　此时他才注意到，起居室的陈设是多么富丽堂皇。
　　温暖的壁炉、淡红色的沙发和毛绒绒的地毯。桌上还摆着食物。
　　“那么……”一个头戴羽毛帽的老夫人看了他一眼，对佩罗爵士道：“您还是确定让他住在三楼么，我认为一楼的条件对于他而言已经是天差地别了。”
　　“我并不缺钱，摩根太太。”佩罗爵士微笑道：“我姐姐说，饲养猎犬，就要给他最好的照顾。”
　　老夫人无奈地点点头：“好的，佩罗爵士，但安提斯和布莱克……”
　　“我过会儿亲自和他们聊聊。”佩罗爵士看也不看林笙一眼：“让他上楼去吃点东西吧，摩根太太，智脑说他的身体很不好。”
　　摩根太太微微坐直了——“我会叫菲利普医生去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