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一家人》桑白

2、002

　　接过菜籽临走的时候，还被周二婶硬塞了小半袋的黄豆带走。

　　周二婶说黄豆是二妮外婆送来的，拿了不少，叫她拿回去一些，做成豆腐也给家里填盘菜。

　　周娇娇也没客气，伸手道谢接了过来。想着回头有什么吃的，再给周二婶送来。

　　在回去的路上，经过村里的一片田地，周娇娇看到一个妇人正一个人在那弯腰锄地，刚想和她打声招呼，就看到她一下子栽倒在了地里。

　　周娇娇吓了一跳，连忙放下东西过去查看。

　　“顾婶！顾婶！”叫了她两声，周娇娇看她脸色苍白，嘴唇也干的起皮，一看就是中暑了。

　　见她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周娇娇让周小虎拿着东西，一咬牙就把妇人背了起来。

　　这里离顾家有点远，但离她家还挺近，周娇娇背着顾婶往自家去，打发周小虎去地里叫何氏回来。

　　一路背着顾婶往家走，进院恰巧正好碰见回家取水的周四哥。看小妹背个人，周四哥吓一跳，忙过来帮忙。

　　“这怎么了？”

　　周娇娇按了按麻掉的胳膊，喘着气说：“顾婶在地里晕倒了，我回来正好看见，应该是中暑了，我就把她背回来了。”

　　周四哥叫她去歇歇，等到把顾婶放到床上安置好，何氏和两个儿媳妇也回来了。

　　赶紧去打了水，拿了湿帕子给妇人擦了擦脸，周娇娇去缸里舀了碗水给何氏，何氏喂她喝下。

　　这水缸放在灶房一角，晒不到太阳，所以还是和井里刚打上来的一样，冰冰凉凉的。

　　两个嫂子在一旁打着蒲扇，过了一会儿，看她醒了，几个人才松口气。

　　顾婶方氏看着眼前的周家人，又看了眼屋里，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了，撑着坐起来道谢。

　　“有什么好谢的，你快再躺会儿。也不是我说顾妹子你，怎么不歇歇再出来锄地。现在虽然还没入夏，但这大晌午日头也很毒了，你也不差这一时啊。”

　　方氏一看就是中午也在地里忙活了。

　　“我想着今天多干一点，早点把这块地种完，却没想到中了暑气，到底是年龄大了不中用啊。”顾婶无奈的笑说。

　　顾婶比周娇娇的娘何氏小一岁，为人很随和。在周娇娇还小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跟着哥哥们去顾家玩儿，每次顾婶都会给她拿好吃的。

　　“你可别瞎说，你比我还小一岁呢。”

　　说着，何氏也叹了一口气：“你家顾老哥和顾云不在，这么多年确实难为你一个人辛苦劳累了。”

　　周娇娇也想起顾家的情况。顾家大叔早年间去参军，进入行伍，随军四处征战。四年前，他又把才十五岁的儿子顾云也带进了军营，只剩顾婶一个人在家。

　　提到儿子和丈夫，方氏心里也挺心酸，不过也没办法啊。

　　“他俩一个个主意都大着，想在外面闯荡。虽然写信叫我把地租给别人，不要自己种，但我舍不得，就自己一个人种了，今天也是我走运，遇到娇娇了。”

　　提到这个，方氏还微微一笑看向她：“难为娇娇了，居然还能背动顾婶我，一路背回来这小身子骨真是遭了罪了，回头到顾婶家，顾婶给你做好吃的。”

　　周娇娇忙说没有，叫顾婶回家好生歇息。

　　何氏安慰方氏：“你也不用急，等过几天我家忙完了，我叫这几个小子去帮你，你家地不多，不用多久就种完了，你回家啊就好好歇歇，还是得保重身体，要不然顾老哥和顾云在军营也得担心。”

　　“那他们四个可要受累了。”

　　“有什么受累的，也就是一顺手的事。”何氏也笑。

　　“那等我回去，赶紧备上好吃的，等你家大虎几个来了。”

　　“好说好说！”两个人笑了。

　　这件事过去后，周家人就一直忙着地里的活，种完自家的地后也去帮顾家种了地。

　　顾婶准备了不少菜，还特地蒸了一大锅红薯，让周家兄弟几个吃了个肚饱，还硬让他们带回来不少。

　　顾婶一个人吃不了多少粮食，所以顾家是受旱灾影响最小的了，粮食也够吃。

　　周娇娇一直在研究做点什么赚钱，她也没什么技能，就做做菜、酿酿酒还行。

　　不过凭她家现在的情况，是不可能有钱和粮食让她酿酒的，所以只能从做一些吃食小生意下手。

　　那天周二哥的话，她倒是留心了下。县里卖的那些吃食确实不怎么样，买肉还买不起，但暂时卖个早点什么的，倒是可以试试。

　　随着天气升温越发明显，乌江的水也彻底开化，县里的码头又开始忙碌起来。

　　周娇娇家所在的杏花村归奉元县管，奉元县又属青州辖内。

　　青州境内有着大大小小的县城，奉元县只是其中比较小的一个。

　　但幸运在奉元县有乌江经过，乌江又连接了大金朝几座重要的城池，江上往来贸易频繁，让奉元县受益不浅。

　　每到码头开始忙碌的时候，县上码头就会招工，一天有三十文的工钱，还管一顿饭，是平头老百姓一个赚钱的大好机会。

　　年年周家兄弟四个都会去县上做工，补贴家用，今年也不例外。

　　至于为什么人家愿意用他们四个，还要多亏周家人的好基因。

　　周家人长的都俊不说，个子就没有矮的，每个人都身高体壮，有着一米八几的大个，看着就有力气。

　　尤其是周三哥，个子最高不说，还有一身的腱子肉，高大威猛，一看就有劲！

　　小时候，村里有的小子故意逗周娇娇玩儿欺负她，只要她几个人高马大的哥哥一出现，对方立马就老老实实的跑没影了。

　　如今周娇娇也一样，才十四岁，身高都快有一米六五，比村里同龄的女孩高出两个头来，甚至比村里一些男人还高。

　　周老爹和何氏对此非常骄傲，他们家的孩子，在整个杏花村里都是数一数二的。

　　周娇娇有了想法后，就想起了那天周二婶给的黄豆。

　　黄豆能做的吃食可太多了，就比如说她前世常吃的早餐豆腐脑，滑滑嫩嫩的，特别好吃。

　　她特地把家里的一口小石磨好好清理了一下，试着做起了豆腐脑。

　　周家人看她要做豆腐脑，心里疑惑她是咋会做的同时也有点期待，一起帮着她打下手。周小虎也不出去玩儿，就在周娇娇腿边跟着。

　　用水浸泡一夜的黄豆倒在石磨上，周三哥推着石磨动起来，周娇娇往里一点点加水。

　　周小虎也体验了一下，当黄豆被碾碎，豆浆榨出来的时候，小家伙摇头晃脑像是做成了什么大事一样，得意极了，逗的周家人哈哈大笑。

　　接下来又经过了过滤、煮开、点浆、墩脑等一系列工序，豆腐脑才算做好。

　　周娇娇看了一下，豆腐脑做的很成功，尝起来细腻滑嫩，感觉比外面卖的还好吃。

　　她又开始调卤汁，卤汁是最重要的，只有卤汁香，豆腐脑才能卖好。毕竟豆腐脑不稀奇，会做豆腐的人都知道怎么做，就算口感稍有区别，总体上差距也不大。

　　现在的人吃豆腐脑，大多就是抹酱吃或者直接舀着吃，浇卤汁的豆腐脑还没人吃过。一来大家都没往这方面去想，二来也没那个闲工夫和闲钱去做。

　　周娇娇做的是咸口的卤汁，因为她以前只吃过这种，也动手做过很多次。

　　咸卤里她加了很多的料，除了木耳碎和香菇碎，她还浇了蛋液进去。木耳和香菇都是以前周家自己采来晒干保存的，家里有不少。切碎了加在卤汁里，本就咸香四溢的卤汁口感更加丰富。

　　最后，周娇娇撒了一点鲜粉进去。这鲜粉是她自己做出来的调味料，用的是一些晒干的小鱼小虾磨成粉，再加上盐糖和其他佐料一起炒，无论是炒菜还是做汤，撒上一点特别的鲜！

　　周小虎迫不及待的想要第一个尝，周娇娇给他盛了一碗，浇上卤汁撒上葱碎，没那么烫了才给他。

　　他低头尝了一口，闭上眼睛，小眉毛香的挤到了一起。

　　“豆腐脑好好吃啊，软软的！像鸡蛋羹一样，还有味道嘞！”

　　周家人咽了咽口水，也陆续盛了一碗尝尝。

　　“真不错，比买的豆腐脑要嫩一些，加上这个卤汁吃起来不寡淡，更有滋味！”大嫂王氏尝了一口说。

　　“这卤汁料真足，喝一口豆腐脑还得嚼嚼里面的料，咸味儿激地我直冒口水，胃口都开了。”赵氏补充说道。

　　“这样吃确实香，比抹酱香。”何氏说。

　　剩下的几个人都忙着吃碗里的，跟着点头说好吃，周三哥还吃的太急，喷了一下，被旁边周四哥好个嫌弃。

　　周娇娇也尝了一下，发现味道确实不错，便和家人说了自己想要去县里卖早点的想法。

　　一家人听了思考了一下，大嫂王氏第一个同意。

　　“我觉得行，不谈以后，现在家里用钱的地方也多着呢！小妹的手艺还好！这卤汁豆腐脑肯定能赚钱！”

　　一向不怎么发言的周大哥也说：“说的是，黄豆也不值钱，咱们村就不少家有，木耳香菇家里都有，卖这个不用花啥钱。”

　　周三哥强烈赞成，何氏和周老爹犹豫了一下，也同意了。

　　从去年秋收来全家真是遭罪了，万一今年地里收成又不好，还让家人跟着挨饿，那就太糟心了。

　　大家长点头同意了，周家人就开始兴奋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怎么做。

　　这卤汁豆腐脑肯定是要卖的，但也不能光卖这个，肯定还得再卖点其他的才行啊，不然赚头不大。

　　“除了豆腐脑，小妹蒸的馒头绝对不能少，又香又软，肯定受欢迎。”馒头的忠实粉丝周二哥提议。

　　“我也是这么想的，除了馒头，我还想再做个酱香饼。生意要是赚了钱的话，再卖其他吃食。”

　　“我同意我同意，酱香饼可太香了，以前小妹每次做这个，隔壁牛叔家的狗都馋得直叫。”周三哥一番话，让周家人想起以前的事哈哈笑起来，周娇娇也忍俊不禁。

　　“可是咱家粮食不够了，面粉就剩一点了，平时都省着吃呢，这还怎么卖馒头？”二嫂赵氏也提出了问题。

　　黄豆倒是好办，也不贵，但是这面粉可要花不少钱，周家自己都舍不得吃。

　　“家里还有点钱，本来也是留着买粮的，正好现在家里也没粮了，我明天去县里看看，多买点白面回来。”何氏说。

　　“这个不用担心，过一阵子我们也要去码头上工赚钱，天也暖了，地里庄稼长着，山上果子长着，菜园里菜也种上了，总不会再饿着咱们。”周二哥也安慰媳妇。

　　王氏又说：“就是，现在总比冬天强，吃的都好找，咱们现在花钱买粮，最后都会赚回来的，这不用担心。”

　　周娇娇在心里默默给自己大嫂点了个赞。

　　这么一说，赵氏也没什么忧虑了。

　　最后由何氏拍板：“那就这么定了，明天老四跟我和娇娇去县里赶集，看看都置办些什么。老大你带着老二老三去村里收点黄豆，先不用太多，看看生意怎么样再看。老大家和老二家的，你们两个把蒸笼都找出来，好好拾掇拾掇。”

　　周家众人点了点头。

　　人散开了，周娇娇要去院子里干杂活，何氏和周老爹叫住了她。

　　“娇娇呀，娘问你，咱家又不是卖豆腐的，这豆腐脑你是咋会做的呀？”

　　周娇娇就猜到家人会问她，脸不红气不喘地回答道：“爹，娘，你们知道我在做吃的喝的这方面有天分，都是一样的菜，别人做出来味道一般，我做出来味道就香。这豆腐脑做法不难，我前几年去外婆家小住，同村有个一起玩的姑娘家里是卖豆腐的，我跟着她无意间瞧过一眼，回来琢磨着试了几次就会做了。那时候我还小，怕你们骂我浪费东西，所以没敢告诉你们。”

　　周娇娇的饭食手艺天生就好，她说是看见别人做后自己琢磨学会的，何氏和周老爹一点也没怀疑。有这么聪明个闺女，他们内心里是很骄傲的，两人原本也没什么想法，就是有点好奇而已。

　　何氏点了点头，夸了周娇娇几句，便让她去做自己的事了。

　　周娇娇转身要走，想到什么，又回过头笑道：“以后我还要琢磨出更多新奇的吃食，娘不会次次都问我怎么学会的吧？”

　　何氏笑着瞪了她一眼，“知道你聪明，你娘我没那么闲！不会再问你了，快出去吧！”

　　“诶！”

　　一场问话就这么平静的结束了，太阳逐渐落下，黄昏笼罩了大地。

　　院子里周大嫂和周二嫂把晾好的衣服收了起来，周家兄弟把家里的木推车修了一下，等着装东西用。周老爹和何氏两个人在院子里，把刚刚新编的两个鸡窝放进鸡栏。

　　天一黑，就都各自回屋休息了。

　　农家的一天就是这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