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一家人》桑白

3、003

　　清晨，鸟儿在树上轻鸣。

　　周娇娇伸了个懒腰，空气清新又带着一丝淡淡的青草香，深吸一口直接进入肺里，说不出的舒坦。

　　何氏第一个起来，把院门打开，让周四哥把院子扫了扫，自己去喂鸡，告诉周娇娇水给她打好了，叫她直接过去洗漱。

　　今天三个人要去县里赶集，起的就早点，周家其他人还没起。

　　三个人到灶房简单吃了几口粗粮糊糊当早饭就出发了。这一趟，大概要走一个多时辰，翻越一个山头才能到。

　　杏花村还算离奉元县近的，有的远的村子都得花上两个多时辰才能到。

　　路边花开的正艳，一路山清水秀的，周娇娇倒也没感觉累。

　　周四哥跟着村里会点医术的跛脚大夫学了点皮毛，偶尔还能给她指出路边一两株草药，兄妹俩拿个小铲子边走边挖。

　　等他们到了县上的时候，都已经太阳高照了。

　　县城街道上人来人往，卖各种吃食、字画、玩具、用品的小贩往来吆喝不断，热闹极了。

　　有卖糖葫芦的小贩举着一大串糖葫芦从人群中走过，被路过的小娃子看到，在地上撒泼打滚要吃，被狠狠揍了两下屁股才罢休。

　　像他们这样从各村起早来赶集的也不少，穿着粗布麻衣，手里都拎着篮子或竹筐。

　　周娇娇以前也来赶过集，但是那已经过去好久了，这次再来，发现县上又多了好多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

　　当然，奉元县比杏花村大的多，她也没都逛过。

　　何氏他们三个先去把家里的鸡蛋换了钱，攒了好一阵子的鸡蛋才卖了三十五文，周娇娇十分感慨。

　　接着他们又跟着何氏去了卖家禽的摊子。

　　摊贩老板用竹笼把鸡分开装，卖的大公鸡居多，也有已经能下蛋的母鸡，还有一些刚孵出来小鸡仔。

　　摊主笑呵呵的：“买小鸡啊？想买哪样的？看看我家这母鸡，都是精心喂的，下蛋可勤了。”

　　周家就剩三只母鸡，这次来何氏打算直接买一只大公鸡回去，等家里的母鸡下了蛋，就能直接孵小鸡，这样比买鸡仔划算。

　　何氏笑说要买公鸡，摊主立马就热情的介绍起了自家的大公鸡。隔壁卖萝卜的大娘，也积极给他们推荐。

　　周家母子三个挑了半天，最后选了一只鸡冠鲜红、精神抖擞，外表颜值非常过关的大公鸡。

　　毕竟是给自己喂了那么久的母鸡找老公，周娇娇也是很上心的。

　　经过一番激烈的唇枪舌战，最后以摊主惨败收场。

　　何氏以三十文的价格买走了这只大公鸡。这已经非常便宜了，正常一只母鸡就要三十文，大公鸡更贵，这个摊主倒是亏了。

　　三个人又逛了一会儿，买了些佐料，才进了米铺。

　　米铺里前头放的先是各样式的米，后头才是面粉。脱了壳的各类型大米被分开装在不同的小缸里，旁边还放着卖的一些米制品，像是米糕、米饼之类的。

　　面粉一斤十五文，何氏一共买了十斤面粉，想着周娇娇和周小虎，咬牙又买了三斤米。

　　这一下子就花了将近两百文，把带来的钱花了个精光，除掉再买黄豆的钱，现在的周家是真的一穷二白了。

　　周娇娇安慰何氏，让她放心，银子很快就会赚回来的。

　　东西也买齐了，三个人就回去了。

　　又是一个多时辰的路程，等走到家，都已经下午申时左右了。

　　周家院子里静悄悄的，没看到人。

　　何氏喊了一声，大嫂王氏牵着小虎从屋子里出来。

　　“其他人呢？怎么都不在？”何氏边放东西边奇怪的问。

　　王氏说：“今天中午顾婶的儿子回来了，跟他一起到家的，还有顾叔的棺材，爹带着大虎他们三个过去帮忙了。”

　　何氏震惊，周娇娇和周四哥也是瞪大了眼睛。

　　“你的意思是，顾老哥，人没啦？”

　　王氏点头：“听说是在战场上救人挨了一箭，正中要害，人当时就没了。顾婶一见到棺材就晕过去了，到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因为照看小虎，就留在家里了。”

　　何氏震惊过后，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让周娇娇留在家里收拾，转头跟周四哥赶紧往顾家去。

　　周娇娇和王氏把买来的东西归置好，去灶房吃了几口大嫂给她们留的馍馍，心情也是挺沉重的，替顾婶感到难过。

　　天黑了下来，王氏拎了桶去菜园浇水。周二嫂回了家，她在那替顾婶给来帮忙的乡亲做饭，碗筷不够，何氏让她回家来取。

　　周娇娇见她一个人拿这么多，便帮着一起拿过去。

　　顾家住在山脚下，在村尾的地方。

　　以往都很安静的顾家，现在聚集了不少人。周娇娇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周老爹正和村里的几个长辈一起同村长李富贵商量着什么。

　　顾家门口的白幡挂起来了，周家几个兄弟正去搜罗要用的香烛、纸钱之类的，帮忙通知顾家的亲戚，没注意到她。

　　周娇娇走到门口，看到院子里头正停着一口棺材，方氏穿着白衣跪在棺材前，流着眼泪烧纸。

　　在她身旁，还跪着一个穿着铠甲的青年。火光跳跃的影子映在他的脸上，清俊的脸庞十分憔悴，两个眼睛里都是红血丝，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的棺木。

　　何氏看到她来了，就接过碗筷带她走进灶房。

　　“你胆子也大，棺材也不害怕。我一会儿去劝劝你顾婶，让她进屋休息会儿，你帮娘熬个粥拿来。”

　　周娇娇说好，何氏便出去了，走到方氏身边劝了几句，扶着方氏进了屋。

　　周娇娇很快就把粥做好了，端着碗进屋递给何氏，看到顾婶靠在床边，眼泪还挂在眼角，心里一酸，忍不住叹了口气。

　　“妹子，吃点儿吧，要不然熬不住的。”何氏说。

　　“周嫂子，你说我的命怎么就这么不好啊！”

　　何氏忍住眼泪，劝说:“顾家妹子，事情都发生了，我们也只能接受了。你可要好好的，顾云现在就剩你这么一个娘了，你就算是为了他，也要振作起来啊！”

　　方氏合上眼点点头：“我晓得，顾云他爹就爱舞刀弄枪，上战杀敌的，如今也算是圆满了！”何氏给她擦了擦眼泪。

　　两个人继续说着，周娇娇悄悄的退了出去。站在门口看到一直跪在那里的顾云，想了想，去灶房也端了一碗粥出来。

　　走到他身边：“顾云哥，稍微吃点吧。”

　　一直沉默的少年转头看向她“你是娇娇？”声音嘶哑，听着就难受。

　　周娇娇点了下头，少年一直麻木的脸上才轻轻笑了一下。

　　“你都这么大了。”

　　“已经过去四年了。”周娇娇回答。

　　小时候，她经常跟着哥哥来找顾云玩儿，他也对她很好，是一个很亲切的邻家哥哥。后来顾云进入军营，他们就再也没见过了。

　　“是啊，过去四年了。”

　　周娇娇对他说节哀，顾云深吸一口气，扶着腿站了起来。对她笑说知道了，让她把粥喝了，早点回去休息，转身向村长等人走去。

　　看着顾云的背影，周娇娇发现她这个邻家哥哥经过四年磨练，确实跟小时候不一样了很多，给人的感觉比以前更内敛、稳重了。

　　也不多想，周娇娇帮着周二嫂把顾家灶房收拾好，接下来的事情都是和准备丧礼有关的，她也帮不上忙，跟何氏说了声，就和周二嫂一起回去了。

　　周家人在顾家帮着忙前忙后，半夜才回来。

　　后面的丧事周娇娇也不清楚，她年纪还小，周家人都不再让她过去。

　　她就老实的接过大嫂的任务，负责和小虎在家看家。

　　后来过去帮忙的周大嫂回来跟她聊了几句，说是在山上选了吉穴，第二天就下葬了，周家兄弟四个都去帮忙抬了棺，她们就帮着做做饭食。

　　来了不少人吊唁，甚至还有穿着官服的。顾云的三个姑姑也都赶了回来，和方氏一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何氏也说，顾云真是个好孩子，整个丧事都是他筹办的，有条不紊的处理各种杂事和接待来吊唁的人。而且他这次回来也不走了，要在方氏身边好好尽孝，不再让方氏担心。

　　顾家的丧事过去后，周家哥几个就要去码头做工，周家自家的小生意也准备做起来了。

　　之前周大哥他们去收了不少黄豆，都整整齐齐的放进了灶房，够做好多豆腐脑的。

　　于是，挑了个好日子，周家人就出发去县里做生意了。

　　由于要走一个多时辰，周家人卯时就从家里出发，那时候天还是黑的，等到了县上正好是辰时，是人们吃早饭的时间。

　　周三哥推着木推车，上面刚从锅上拿出来的蒸笼被厚厚的棉被盖住，让它能保持热气，旁边两个大的木桶也是一样。

　　周娇娇还准备了一口小铁锅和木炭，准备做酱香饼时用。

　　四个兄弟一路轮着推车也不累，对自家即将开始的小生意心情期待又激动。

　　等到了县上，周大哥几个就和她们分开去了码头干活，转身的时候心里还惦念着。

　　何氏和周娇娇把木车停在了之前看好的地方，这里往前走不远就是各种集市，旁边还是各种店铺，后面还有一条流水潺潺的小河，桥上也是人来人往。

　　把车停好，三个人开始忙碌起来。

　　这次一起来的是周大嫂，还不知道生意怎么样，何氏就让周二嫂先留在了家里忙家里的活。

　　周大嫂性格大方爽朗，摊子一摆好，就开始吆喝起来。

　　旁边摊位的人好奇的看着他们这个新来的，听到她吆喝的豆腐脑，脸上都出现了疑惑。

　　卖豆腐脑？豆腐脑有什么好吃的？

　　路过的行人打量着她们的摊子，从对面铺子里走出了一个打扮得体的中年妇人，过来问他们都卖些什么。

　　王氏笑着回答她：“有馒头、酱香饼，还有豆腐脑”。

　　“豆腐脑？你家是卖豆腐的呀？”

　　“不是，只卖豆腐脑。我家卖的豆腐脑是浇卤汁的，做的也比一般的豆腐脑好吃，滑滑嫩嫩的，有滋味儿！”何氏说。

　　“多少钱啊？”

　　“豆腐脑五文一碗，饼四文，馒头两文一个。”

　　何氏说完，周围围观的人里顿时有人嘟囔说她家卖的豆腐脑贵，她也没说什么，继续看着眼前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