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婚约》秀于林

9、第9章：爷爷住院

　　接到徐坚电话的时候，程锦深刚将车驶入告诉下车口的弯道，前面正好有一辆车慢腾腾的，他将手机蓝牙接到车内，徐坚的声音突然充斥在不大的轿车空间内。

　　“在干嘛？”

　　“开车。”程锦深眼睛盯着前方，一边回答道。下了弯道，他终于不用受前车的气，一个拐弯加速直接去了另一条路，稳稳的停在人工收费站前，于是对电话说：“先不说了，等会儿给你回。”

　　挂了电话，他出示手机二维码付款，屏幕上弹出好几条未读信息，都是徐坚发过来的。一晃神的功夫，后面的车已经按起了喇叭，他连忙将手机又扔回了副驾驶，驶入晚灯初亮的晖民市。

　　正好赶上晚高峰，他要去的医院需要穿过市区，街道上车辆拥挤，鸣笛声一声比一声刺耳，他手握着方向盘，脸色凝重，一向平稳的心绪焦躁起来，满脑子都是姑姑在电话里压抑的哭声。

　　程锦深记得他们所在的病房，刚将车挺好就急匆匆的下去，没注意到副驾驶的位置手机发出蓝色的来电光亮。

　　程锦深到的时候，爷爷刚从急救室出来，直接转进了重症监护室，当医生说应该没生命危险了，需要再在重症监护室监护观察二十四小时之后，站在他身边的姑姑突然倒下。程锦深眼疾手快的将人扶助，直接挂了急诊，护士指引他各种挂号排队检查，程锦深跟姑父罗睿一直忙到快半夜，姑姑醒来后又睡着，点了营养液后才算告一段落。

　　“锦深，钥匙给你，你先回家休息吧，正好明天早晨给你姑姑带套换洗的衣服来，我今晚在这守着他们，你不用惦记。”

　　其实程锦深想留下守夜，但看他姑父态度坚决，也就没推辞，跟护士简单的交代完，他就拿着钥匙离开了。

　　打开车门，他看到手机安静的躺在副驾驶的时候微微松了一口气。其实刚才办手续的时候他就发现手机不在身上了，当时情况紧急，他也不知道是丢了还是落在车上了，根本没时间细想，直接拿着姑父给的卡刷的钱。

　　坐到车上，他感觉脑子里还嗡嗡嗡的响个不停，医院环境本身就嘈杂，加上突然姑姑的突然晕倒，让他本来就焦急不稳的心态更加趋于崩溃。

　　静坐了两分钟，他才拿起手机看一眼，有两个未接来电，时间显示分别是晚上6点30分和9点24分，都是徐坚的号码。还有几个未读信息，也都是徐坚的，最近的一条内容就几个字。

　　【我是不是做错什么惹你生气了？】

　　程锦深静静的看着这条信息几秒钟，对亲人的担心和恐慌一点儿也没消散，他控制着情绪，给对方回复：【没，我在医院，有点忙，抱歉，过一段再联系吧。】

　　发完之后，他将手机扔回去，开车去往姑姑家。

　　他不知道，那端盯着手机的男人脸色有多难看。

　　杯光交错的晚宴上，方奕走到别墅二楼的拐角的玻璃房，推开门看到高大的男人背影，笑着说：“我一猜你就在这儿呢，瞧瞧，让你来给我撑场子，你躲在这儿算什么事儿啊！楼下那帮看你面子来的人都问我找你呢！”

　　没听到回应，方奕迈步进去，还一边调侃道：“对了，哥，你眼镜在哪儿弄得？这是什么创意，也太搞笑了，是跟人打赌赌输了的惩罚吗？”

　　方奕已经走近，背对着他的男人突然回身，吓了他一跳，然后他就看到了男人异常阴沉的脸色。

　　“怎么了？”方奕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很搞笑吗？”徐坚突然开口，声音很轻，还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嘲讽。

　　方奕都不敢回答了，就见男人面无表情的摘下眼镜，手指轻轻摩擦着深灰色的眼镜腿，一声轻微的“咔嚓”，眼镜从中间应声而断。

　　方奕瞪大了眼睛，颤声说：“哥，不至于吧，我就开个玩笑。”

　　徐坚抬头看了他一眼，自我嘲讽的勾勾嘴角，淡然的说：“跟你没关系，我也觉得很蠢。”

　　“……”方奕非常想问问你觉得自己蠢在哪里，但又不敢，于是缓慢而慎重的问了一句显而易见的废话：“哥，你心情不好？”

　　平时他要这么问废话他哥一般会嘲讽他几句，但他哥今天似乎怒到了极点，好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反而问了他一句：“一个人跟你说有点忙，过段时间再联系是什么意思？”

　　方奕脑子飞快的转，然后如实回答：“那就是你很烦，以后不再见了的意思……吧。”

　　“那如果前男友住院，立刻飞奔赶去，什么也顾不上了算什么呢？”

　　“算旧情难忘，想复合……吧。”方奕看着对方越来越冷凝的表情，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一个绝对不可能的答案，他脱口而出：“哥，你不会是爱上一个有夫之妇吧？”

　　徐坚冷冷的凝视他，那眼光幽深暗沉，像是要吃了他一样，声音却轻飘飘的像是抓不住的空气：“嗯，我犯贱。”

　　方奕打了个冷战回过神，徐坚已经离开了，窗台上水晶烟灰缸里叠了两层的烟头。

　　他很久没见他哥抽烟抽得这么凶了。

　　第二天一早，程锦深起来收拾东西，姑姑家的护工王姨已经将汤熬好了，两人不到七点就到医院了。

　　姑姑没检查出来什么大毛病，报告显示就是劳累过度，营养不良，程锦深才知道姑姑照顾爷爷照顾得格外精心，几乎事事亲为，又因为爷爷最近健康指标下降，她着急得饭也吃不好，就导致了突然的昏厥。

　　爷爷二十四小时后也从重症监护室转回来了，做完透析后，他整个人虚弱的躺在床上，脸上还扣着吸氧器，中途只睁开眼睛一次，看到程锦深的时候面前勾了勾唇角，就又疲倦的闭上了。

　　程锦深心里疼的不行，夜里租一张临时床铺，白天黑夜都守在老人身旁。

　　他对爷爷的感情格外深，十四岁那年父母突然车祸离世，爷爷申请从勘探现场调回，结束了一生热爱的实际地质勘探工作回归城市就是为了照顾他，所以这几年爷爷日渐衰弱的身体成了他最大的心病。

　　他跟学校先请了半个月的假，贺智远知道后打了好几个电话，要不是他阻止，也要跟过来看看。

　　一个星期的时间，爷爷状态好了不少，已经能自己下地了，不过身体还是很虚弱。程锦深搀扶着他到医院的小凉亭外晒太阳，聊着聊着就提起了简寻。

　　“怎么没看简寻那孩子给你打电话啊？”

　　程锦深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简寻，微微一顿后说：“嗯，最近没怎么联系。”

　　程怀国惊讶的抬头，看他神色如常，颤巍巍的手拽住他的，说：“你们不是吵架了吧？你性子倔我知道，简寻那孩子年纪轻，从小家境好，养得性子比较傲，磕磕碰碰的吵架在所难免，就得两个人都知道谦让，你别太倔，也别太惯着他，这个度自己拿捏好吧。”

　　程锦深轻轻“嗯”了一声，不知道该不该说他们已经分手了。

　　“反正别耽误了婚礼，我这一辈子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怎么着也得在去见你奶奶和爸妈之前看着你把家成了。”

　　程锦深不自觉的皱了眉，他很不愿意见到爷爷这么悲观，但也知道爷爷的身体状况并不乐观，医生前两天找他和姑姑细细的谈过，说老爷子尿毒症倒是次要的，主要是各种并发症和身体的衰竭，家属要随时做好心里准备。

　　“你别操心我，把自己的身体养好才是关键。我都这么大了，知道怎么照顾自己，结不结婚有什么关系，我都过得很好。”突然风气，他将老人的外衣拢了拢，弯腰将扣子一颗一颗扣上。

　　程怀国皱起眉，不赞同的道：“你这个说法，跟现在很多恐婚年轻人的说法不谋而合。爷爷倒不是老古板，非要逼着你结婚生子传宗接代，就是怕你吃亏。你跟简寻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他父母应该也知道你们的事儿吧，这婚事既然提起了为什么又搁下了？还是他们有别的打算……”

　　说到这里老爷子停了一下，叹了一口气才继续：“你年纪也不小了，如果行就赶紧把婚事办了，如果不行你也得狠下心……老头子不想等到在地底下看到自己孙子青春没了，落得个孤老的下场。”

　　程锦深抬起眼睫，轻微挣扎了一下，突然开口说：“爷爷，我跟简寻分手了。”

　　程怀国敲着木质扶椅的手指停住，震惊的神色刚蔓到脸上，就听到自己孙子云淡风轻似的开口了。

　　“跟他父母没关系，是我们自己决定分开的。”程锦深脱口而出，甚至没想出合理的分手理由，顺口接着说道：“不过我现在又有男朋友了。”

　　更准确的说，应该是相亲对象。

　　一连听到两个震撼消息，程怀国维持着姿势不变，脸上写满了疑问。

　　程锦深见他不太相信的样子，又一次肯定的开口：“真的，爷爷，我们分手好长一段时间了，我就是一直没找机会跟您说。”

　　说完，程锦深抬眼去看他，以为他会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没想到老爷子节后能力非常强，直接跨过了这个问题，问道：“新的男朋友？他是什么样的人？人好吗？什么时候带来给我看看？”

　　这一连串的问题程锦深还没想好先回答哪一个，正巧路过的一个白衣护士停在他们身边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一下，马上就要起大风了，家属最好尽快把病人带回病房吧。”

　　“好的谢谢。”程锦深将老爷子又扶了起来，说：“走吧爷爷，等风停了再出来。”

　　程怀国现在也不纠结什么时候还能出来散心了，焦急的握着他的手腕：“嘿，接着说啊，别逃避话题，有没有照片给我看看！”

　　“照片没有。”程锦深露出个颇为无奈的笑容，思索了一下说：“嗯，不过他人挺好的，礼貌又脾气很好的那种，不像是生意人，更像是大学教授。”

　　“还是哪天你把人领来吧，我帮你把把关，你看人一向不太准。”老爷子撇撇嘴。

　　程锦深闻言差异的抬眸：“原来你这样想我？”

　　程怀国轻声“嗤笑”一声，很不客气的说道：“那你以为呢！你跟你爸一样，就知道学习，看人的眼光可不怎样，就是那种看起来挺精挺灵，其实呆呆笨笨的人。”

　　他还以为自己是程怀国心中是个完美孙子形象，没想到……他挑挑眉，饶有兴味的问：“然后呢？”

　　“所以分了也就分了，简寻那小子你之前领回来的时候当个宝儿似的，我就没看出来哪儿好来。”

　　程锦深更惊讶了：“我还以为你挺看好他，你之前没少夸他啊！”

　　“那我总不能把你领回来的人一通骂吧，这叫爱屋及乌懂吗？换句话说，你就是领回来一头猪，我也得夸一句肥头大耳看着就机灵！”

　　程锦深：“……”

　　程怀国撇了撇嘴，很有一种要敞开心扉大谈特谈的架势：“倒也没有那么糟，怎么说呢，简寻那小子为人太高傲，年纪轻气性浮，也就对你好这一点能算拿得出手，不过这也不算什么优点，你跟谁在一起谁会对你不好呢？”

　　程锦深现在怀疑老爷子是为了怕他分手伤心才这么说的了。

　　此时两人已经走进了医院的大楼，刚才还偶尔吹过微风的花园突然狂风肆虐，卷着树上零星的枯黄树叶在空中兜兜转转，最后吹形成一个旋涡落在地上，深秋即将过去，初冬马上就要来了。

　　他们爷孙俩站在一楼的一个小窗户前，看着经过狂风洗劫后一地的枯枝败叶，程怀国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低沉：“你爷爷我活到这么大岁数，什么都看开了，这几年病痛太磋磨人，如果不是惦记你跟你姑姑，我早就去找你奶奶他们了。你姑姑我倒是不怎么惦记，虽然没儿没女，但是你姑父对他一心一意，你是个孝顺的，到什么时候都会管她。我就是惦记你啊，我怕有一天我们都走之后，你身边没有人，一个人孤零零的……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