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剑》三分窗格

27、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
　　我们吃的，喝的都很尽兴。

　　因为人多，客栈老板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他就请了几个帮手。
　　这几个帮手做的菜也都不错，大家吃的都很开心。

　　如意和云见作为寿星，自然不能光坐着不动，于是我便领着他，认了下周围的邻居。
　　有的我也只是匆匆见到一面，记不太清，不过高大哥倒真是个热情的人，从中斡旋，这一场寿宴倒是也宾至如归。

　　等大家吃完闹完了，也是黄昏的时候了，那种浓重的黄色渲染千里，一直延伸到原处的高山山顶。
　　地上的草在夕阳下显得根根分明，风不算大，像是哄着孩子睡觉的娘亲，轻轻地将它们左右的摇晃。

　　附近的邻居倒是住的近，大家说一声就离去了。
　　算起来，最远的应该就是赶车的老头。
　　这老头没见几面，我就看出来他嗜酒了，不过幸亏，酒量看起来不错，只是脸有点红。

　　我有点担心他这个样子能不能回去，却没想到他挺要强：“没事，我就住在这儿附近，不远。几步就到了。”
　　他大言不惭地说完，又看了一眼正紧盯着他看的如意和云见，打了个响嗝，说话声音也极大：“丫头，我告诉你。你师父早就知道你怎么想的了，你卸的那车辐，我早就装上去了。不是我说啊，丫头，你师父对你不错，以后要好好孝顺他，知道吗？”
　　如意的腮帮子鼓了鼓，不怎么服气地嗯了一声。

　　那老头又絮絮叨叨：“还有哈，以后可不能这么顽皮。这卸车辐，人命关天的事，哪能就这么过去。你要是让那些技术不好的人开，没准就真掉下去了。”
　　他便说着，便脚步不稳地朝驴车上爬，我们要去帮忙，他也大声道不肯，结果不知是不是没踩稳，身子一滑，刚好落在了一侧的车架上。
　　啪嗒一声，驴车因为他这一侧角度正好的一压，一下子翻了个底朝天。
　　我：“……”

　　我们连忙上去把他扶起来，这老头真喝醉了，一扶起来，二话没说，先说三个“没事”，让别人别扶他：“……我没醉，就是有点晕，让我缓缓，等下给你们表演个驴车漂移。”
　　我不关心他能不能让驴车漂移，我就担心看到他的灵车。
　　幸好旁边高大哥看不下去了，一把上前扶住他：“没事没事，我知道他家在哪儿，我送他回去。”
　　我点点头：“那就谢谢了。”

　　我和高大哥费了老大劲儿才将赶车老头扶到驴车板上去，但是那车有点陡，还是有点不放心，我们就打算用个什么带子绑住他的腰，这样不至于摔下去。
　　结果半天都没有成功，我们累的抬头一看，老头已经歪着头呼呼大睡了。
　　高大哥一见，嘿了下：“不行啊，这得让他醒过来下，不然他老下意识动，没办法绑。”

　　如意一听，来了精神：“我来我来，我有办法。”
　　她给云见使了个眼神，两个人像个猴子一样趴在老头左右侧，在车上随意找了根稻草，在老头脸上轻轻划了划。
　　有点痒痒的，赶车老头挣扎了下，眼皮似动了动，但没醒。

　　如意和云见对视一笑，然后气沉丹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凑近赶车老头的耳边：“对不起！”
　　赶车老头一个哆嗦，蓦然醒来：“哎哟喂，我的耳朵！”

　　如意今年的生日，也是我们搬进新家的第一天，就这样度过了。

　　日子突然过的很平静。
　　自从我们搬到这里来之后，我便再无以往那种无所事事的状态，因为家里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
　　我忙碌了很久，才请了附近的一个木匠做了几把桌椅，又准备了些其他的东西。

　　云见跟着老大夫去打下手，如意则早就撒欢子和附近新认识的伙伴一起玩的不亦乐乎。
　　他们两个都不在。
　　我看着堆积在院子里的桌椅，看了看自己还没有完全恢复的手，叹了口气。

　　可也无可奈何，想了想，我打算试试。
　　那椅子倒是挺轻，但桌子看起来很厚实，我使了力气，可刚刚用力抬起它，便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一阵剧痛。
　　我不敢在逞强，立即放下来。

　　桌子上还有木屑残留的痕迹，我找了个抹布擦了擦手，木屑并没有那么容易擦掉，落在手上时还有种刺刺的感觉。
　　我看着我的手，出了很长时间的神。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想到了我的娘亲。
　　但这其实有点奇怪，因为我娘亲也并非母夜叉似的女中豪杰，能够双手扛鼎之类的。
　　……当然，记忆中，她是曾经扛过“我”的。

　　那时我才不到几岁的样子，只依稀有了点印象，她高高地抱住我，不是为了逗我开心，而是为了趁机欺负下我爹爹。
　　我借着她的劲儿非要耍赖，借机在爹爹的背上攀爬。
　　……那是双不太强壮的肩膀，但是很温暖。

　　我的脑海里像是住着一头脱缰的马，不知怎么的，一路狂奔。
　　不知是不是因为想到这里，竟真的出现了一匹马。
　　我看不见它奔向那里，只记得那是个很好的天气。

　　我的娘亲远远地看着那马，挥手打了个招呼，她的手不知怎么样的在嘴唇上那么一捏，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马儿哒哒哒冲来。
　　她三步并作两步，直接翻身上马。
　　一路狂奔而来的马丝毫没有减速和停留，就那样地离去了。
　　记忆的最后，是天穹野垂之下，她一袭红衣，快马而去。

　　“师父！”突然一道声音响起。
　　我被吓了一跳，然后紧接着便感觉到手臂上一疼，下意识扭头一看，便见如意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两只手竟捧着我的一条胳膊，像是啃猪蹄那样啃着。
　　我的额头很欢快地挑了挑，试图给她讲道理：“如意，别闹。这不是好吃的，一边玩去。”

　　如意露出了点惊讶的表情：“不是好吃的吗？可是我看师父你看了很久呢？还以为你想吃，所以我才帮你下口呢？”
　　我有点无语：“别闹。”
　　如意却不肯放，见我这么说甚至还变本加厉地直接抱紧我的胳膊，然后趁机坐下：“我不闹。我好好坐下来听。”

　　我：“……听什么？”
　　如意嘻嘻一笑：“听师父讲过去的故事啊。”
　　我琢磨着是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或多或少想要了解一下大人的故事？不为别的，因为他们迫切长大，所以他们希望了解已经长大了的人，是如何长大的。

　　思及这一点，我也就不好拒绝了，于是我想了想，道：“也没有什么故事。就是想到了一些回忆。”
　　如意不屈不挠：“什么回忆啊？”
　　我笑了下：“我的娘亲。”

　　“娘亲？”如意有点惊奇地说道。
　　“嗯。”提及娘亲，我的心里欢快一些：“我娘亲以前有一匹马，跑得很快，也很聪明。我六七岁时，她经常把我放在马上，我们一起走很远的路，会绕过一条很长的河。”
　　“马？”一提到这个如意眼睛都亮了：“我还没有骑过马呢？我想骑！”
　　我打量了她一眼，安慰道：“和驴差不多。你之前不是做过驴车吗，也就相当于坐过马车了。”

　　如意嫌弃地撇了撇嘴：“我才不这样将就呢！等我以后长大有钱了，就自己买一匹马。不，买很多很多。”
　　她做了一个包裹起来的姿势，看上去有点孩子气。
　　我笑：“买很多很多马，然后呢？你那里需要那么多？”

　　如意摇头晃脑，有点得意洋洋地说道：“我要在每一个地方都放上一匹马，这样无论我想要去哪里，都可以随时骑马去。”
　　她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孩子气的可爱，我于是打趣道：“每个地方都放一匹马？哪有那么多马？”
　　如意眼睛一瞪，不讲理道：“我说有就有。”

　　我笑笑，不说话了，纵容了她的孩子气。
　　却听如意突然哼哼唧唧地不好意思说道：“那样的话，师父想要见娘亲的话，也能骑着我的马去了。”
　　我嘴角的笑顿了下，慢慢收敛了笑意，如意早就看着我的表情，有些迟疑道：“师父……”

　　“没事。”我重新冲她笑笑：“师父谢谢你。只是……就算是骑马，师父也见不到娘亲了。”

　　我们一下子安静下来。
　　我其实……并没有太过悲伤，只是有点怀念，说到她时，会有一点心中软软的感觉。
　　我沉浸在这种感觉里，因此一瞬间没有注意到如意的沉默。
　　待我说完这句话后，看着她的侧脸，我心里突然咯噔一声，心道，糟了。

　　比起如意，我这点悲伤好像不那么可以说得出口。
　　如意三岁没娘，在我说和娘亲的回忆时，她又会怎么想呢？

　　“我没事的，师父。”
　　似是看出我的担忧，如意立即笑的灿烂，一张小脸扬起：“其实，我觉得有没有爹娘也无所谓啦，我还有很多帮助过我的人呢。”
　　她说道这里的时候露出了点笑意：“以前我小时候，爹爹去世前一年，那时候他身体也很差了，邻居家的姐姐看我一个人在家，经常会偷偷给我些吃的呢。有一次，她还给我拿了个烧饼，很大很大的一个，我到现在还记得。”
　　如意小时候家穷，再加上她住的那个地方，估计也富裕不到那里去，一个烧饼也算不少。

　　我笑笑，不去理会真假：“你小时候这么可爱吗？邻居家的姐姐都被你骗来。”
　　如意哼了一声：“师父，我现在不可爱吗？”
　　我笑笑，没说话。

　　只是心里有点酸酸涩涩的，心仿佛被陷进去了一个窝，变得很软很软，吸不上气。
　　过去的那段日子对如意来说，是最好不要回首的噩梦。
　　可现在，她从她那不甚快乐的童年中扒拉半天，像是沙海寻宝，终于找出来了件快乐的玩意儿，去换了蜜饯，试图让我忘记那些已经扼入喉咙，苦涩到心尖上的痛楚。

　　我心里一软，像是有点冲动般，脱口而出：“如意，师父答应你，以后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我这一脱口而出，便后悔了，我有什么把握说以后呢？
　　连我的以后都是一片空白。

　　可我还是说了出来，便想去看看如意的表情。
　　出乎我的意料，如意并没有像是我想象中的那么开心，而是有点愣愣的，随即露出了点苦涩地笑，轻声自言自语道：“以后……一直吗？”
　　见我疑惑地望过去，她才如梦初醒般，立即眉眼弯了起来，调皮道：“好呀！”

　　我们两个的话音刚落，还未再说些什么，突然听到庭院墙上一声闷吭。
　　我和如意吓了一跳，同时抬头望去，赫然发现那庭院上挂着的一团“烂柳树茬子”，正捂着胸口挣扎的人，有点熟悉。
　　仔细一看，这不是那疯子吗？

　　教云见武功的师父。

　　他怎么会来？
　　这个疑问刚刚浮上我的心中，便听哒哒哒，似有马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