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 7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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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三玖回到春心苑时，院门口正站着早已等了多时的燕清辞。
少年一身青竹色劲装，怀中抱着不曾与他分离片刻的长剑，高高的束发在风中飘动，脸上带着一丝被风吹透的红晕。
江三玖停住步子，抬眸看向他。
听到声音，少年转过眸子，明明是自己故意要等的人，但见到江三玖，他还是不免有些窘迫，顿时抓耳挠腮起来。
江三玖没想过，燕清辞还会来主动找她，她缓步上前，停在少年身前。
少年身影高大，他的影子把她的覆盖完整，只是有些扭捏。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对视一眼后，江三玖抿住唇，静静看着他，等他先说。
像是下定了主意，燕清辞呼出口气，声音带着少年独有的清润，语调轻缓：“其实，方无极对我没那么好……”
每个能留在方家的杀手，都是在更多的杀手厮杀中活下来的。
他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父母，好在有一身蛮力，为了能活下去，他去当了打手，后来，听说方家给的银钱多，他就去了。
那时候，他和很多少年一同被关在笼子里，只有最后一个活下来的，才能得到所说的银子。
可无论怎样，他到底活下来了，不再过着像丧家的野犬，在路边啃着没人要的骨头，也不再没有衣裳穿，每个夜晚都冻得瑟瑟发抖。
所以，那时，他是认方无极为主的。
“我就是觉得，他给我饭吃，给我衣裳穿，我、我得替他报仇。”
他其实想起了，当成为方家杀手的那一刻，每天被逼着杀人，如果不能把关在一起的同伴杀死，他就不能吃饭。
他杀过很多人……
那些同伴在看他第一眼时，并不觉得他会杀人，因为他的长相，骗过了很多人，也让他最终活了下来。
来到天虞城，是他这十几年有过为数不多的安宁。
“我杀过城主一次了，也算报仇了，你是救人的，也是你心善，你不必躲着我，我也不想躲着你。”
他亮起一双纯粹的眸子，仿佛孩童般地天真，认真地盯着江三玖。
“江三玖，可不可以？”
听到他的话，江三玖身子轻轻一颤，她其实并不是心善，很多时候，她都别有用心。
但看着少年如水般澄澈的眸子，她说不出来，只是轻叹了一声，点了下头，柔软的话语散在寂静的夜中。
“好。”
她在莲花村，没有什么朋友，到了天虞，遇到青禾、阳春，如今还有燕清辞。
她缓缓扬起唇，眼眸微微弯起。
像是得到了什么宝贝。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想眼前的少年心里太难受。
在她声音彻底落下的一刻，少年的眼眸也刹那亮起，仿佛上元时一簇而过的烟火。
江三玖透过他肩头，望向天边的月。
那是一轮很明亮、很明亮的月……
*
刚刚入府的丫鬟们，并没有得来选通房的机会。
不过一个晚上，就被长侍散去了府中各处，做城主府的婢女。
“留在城主府做个婢女也好，城主府一个月的银钱不少呢！”
“是啊！只不过……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能一睹城主大人的风采。”
“虽说咱们城主大人美仪容、姿甚贵，但你们没听说过城主大人睚眦必报的传言吗？听说九宸的公子，就是因为在城主府喝了他不少酒，给赶走的。”
“啊？”一个姑娘捂住唇，“那位九宸的公子我倒是见过，他见路旁小子身着破烂，还给了不少银两呢，是个好人，而且丰采不凡呢！”
又一姑娘道：“可城主大人对天虞的百姓很好啊！不过，想到城主大人对付上尧的手段，我其实还是有点儿怕。”
虽然她们都很欢喜天虞城得了上尧五城，可城主在城墙之上，迎几位将军回来的样子，她们都不敢看。
将军们威严赫赫，可城主一袭黑裳，虽不比将军们冷冽，但一身华贵冷峻，还是让人望而生畏。
小姑娘们议论纷纷，唯有角落里的黄衣丫鬟不屑地撇撇嘴。
这群小丫头懂什么？
成了城主的通房，她才能一步一步往上爬，待到那时，她方家自有再起之时！
再说，她相貌昳丽，只要做了城主的通房，何愁不会让城主为她倾倒，荣华富贵，岂不手到擒来？
方昙想到此，眉心微动，缓缓垂下眼睫。
……
公子不再选通房，长侍虽然满脸愁苦，但江三玖却愉悦得不行。
她顺着小侍给的名册看去，寻到了“方昙”的名字。
只一眼，瞳孔猛地微缩。
“六色堂？”
她凝着那小侍，微嗤出声，“公子可说缺婢女了？”
那小侍眼神慌张，摇头道：“这……倒是不曾，只是小人以为……”
“以为公子留我与阳春，就可以再多留几个婢女伺候？”
江三玖与卫溍相处甚久，很多神态与语调，不经意间就学了个三分像。
便是三分像，那小侍也被唬得腿软。
这位三玖姑娘，语气怎的这般冷冽？
“她许了你多少好处？”
“这……”
“说！”
那小侍一股脑儿地将方昙如何找到他，又如何偷偷摸摸给他塞银子，又如何蛊惑他把她的名字添到“六色堂”后。
“这、这都是她叫我做的啊！”那小侍擦擦额上的汗，“她说，你和阳春伺候公子这般久，公子也会想见新面孔，更何况你……”
“嗯？”江三玖看着他，问：“我什么？”
那小侍吞吞口水，有些不敢说。
“说啊！”她心里气极了，但此时却还能温柔询问：“你怎么不说了？”
那小侍闭闭眼，道：“她说府中人都说你不好看，公子留你在身边，就是顾忌着救命之恩，不若再选个好看一点的在身边伺候，公子也能心中宽慰一二不是？”
他说罢，又弱弱补了一句：“这都不是我说的，方昙姑娘说的。”
江三玖翻了个白眼，只觉这位方昙姑娘着实了得，很会收买人心，而且……也很会看人心思。
这通房一事，从一开始便是由长侍卫容负责，就算公子下令把人给散了，这些姑娘的去处，也应由卫容负责。
但卫容直接交给了这见钱眼开的小侍。
而这小侍能这般大胆地在名册上，把方昙指给“六色堂”，可不仅是因为得了银子，更是有卫容的默许。
这能看出卫容有意将一、二个婢女加到“六色堂”的方昙，又怎会不了得呢？
江三玖将名册合上，一把塞回那小侍怀里，告诉他：“今天就把人给我撵出去！”
临出屋子时，似想到什么，江三玖顿住步子，侧眸看向那小侍，那小侍被盯得头皮一紧。
“撵！我这就去撵！”
江三玖很满意他的乖觉，但还是补了一句：“我说的是——撵出城主府！”
方昙要留，她偏不让她留！
*
方昙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去六色堂。
还不等出门，就见那小侍去而复返，说了一句：“哟，已经点好行李了，既是如此，也不用多费时辰了……”
方昙不等他说完，一脸兴奋道：“好，有劳小大人带路了。”
可那小侍却“啧”了一声，从袖中将她给的银子扔了出来，叹了一声道：“方姑娘，这府中……可留不下你了，还请姑娘早早出府吧！”
方昙一惊，随即质问出声：“你这是什么意思？”
似是觉得自己语气太冲，她忙讪笑一声，又重新将那银子塞到小侍怀里，眼中涌动着泪花。
“这是我全家人的家当了，小大人，我、我一定要留在府中的。”
她不能走，走了就前功尽弃，她不想像方家的其他女儿那样，日日洗衣做饭，她是方家最尊贵的女儿，怎么能跟她们那些货色一样？
若是她父兄还在，谁能这般欺她？
她心中怨这小侍说话不算，但面上却不敢泄露分毫，一个劲儿地要把银子重塞回去。
那小侍不防她力气这般大，挣了好半天，才挣脱开来，有些头疼道：“如今不是我不让你留，是三玖姑娘不让你留！”
江三玖如今是公子眼前的红人，大侍都不敢轻易把她怎么样，不然会偷偷摸摸给公子再塞个婢女吗？
现在这事儿，江三玖知道了，若是他没将人赶出府，只怕他还得被那“佞臣”在公子耳边吹风呢！
他如今可好不容易每月多赚二两银钱，万不能在这事上折了。
这小侍心思缜密，此时见方昙神情呆滞，那张漂亮的脸蛋显得楚楚可怜，也不由有些不忍，但他还是道：“方姑娘就不要为难我了，快快出府吧！”
方昙听到“江三玖”的名字，神情怔了怔，倒是没再将银子塞他手中，反而乖乖巧巧应了。
那小侍心里一松。
果然，江三玖这名头，甚是唬人！
方昙轻轻擦着两行泪，模样谦恭，“是我给小大人惹祸了。”
那小侍见她这般模样，心里顿时软成一片片小云朵，忙摆手道：“与姑娘无关，只是……哎！”
只是城主没见过方姑娘，不然怎能舍得？
就是比起府中的美人来，方姑娘也不遑多让啊！
但这小侍什么都没说，领着方昙往院门外走。
方昙背着包袱，捏在包袱上的手用力到泛白，江三玖……那个丑丫头吗？！
早在入府之前，她就打听了好多东西，听说这个江三玖对城主有救命之恩，才让从不收女婢的城主将她安置在六色堂。
而其人，丑不可堪！
方昙眯了眯双眸，在出远门的一刻，便迈开步子，朝府门相反的方向跑了起来。
那小侍不禁大惊，惊呼声憋在嗓子眼，瞪圆了眼睛。
完了！惹祸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第 7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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