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鸽的内卷之城》雨期久

24、樱镇烟火祭（3）

　　一夜无梦，蒋宣睡得比想象中安稳。
　　醒来时翻了个身，看到旁边的床铺上空无一人，蒋宣顿时清醒了。
　　好在拉开窗子后，他看到了竹林后走廊里坐着发呆的林宴。
　　他并不是独自一人，张孟然坐在他旁边捧着一本书低头在看。
　　蒋宣：“……”

　　此时是早上8点多将近9点，蒋宣洗漱完毕后，能隐约听到周家三口的房间里传出小女孩的声音。
　　他走去竹林后的走廊，张孟然对他的到来没做任何反应，林宴则看了看他：“早。”
　　“早。”蒋宣在他旁边坐下。
　　林宴：“这里空气很好。”
　　蒋宣：“……哦。”
　　半晌，庭院里传来周容羽的叫声：“妈妈！妈妈！鱼鱼死了！”
　　小孩子的喊声很容易根除人们最后一丝顽强的赖床意识，不一会客房里就陆陆续续传出洗漱的动静，张孟然也合上了书本，我行我素地离开了长廊。

　　蒋宣：“你和他一起来的吗？”
　　林宴：“他先来的。”
　　蒋宣：“哦。”
　　林宴：“昨晚睡得好吗？”
　　蒋宣：“挺好的。”
　　林宴便只是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大型车辆的引擎声，随后门口被人插/入钥/匙打开，李木探头进来：“大家早上好呀～”
　　一庭院的人：“……”
　　李木不介意这么冷场：“大家准备好了就可以上车了，我们等人齐了就出发～”
　　周容羽的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刚哭过：“小木哥哥，这里面有条鱼鱼死掉了，昨晚它还好好的。”
　　“这样啊，小鱼鱼可能只是不喜欢这个池塘，想去别的地方玩了。”李木柔声安慰。
　　周容羽似乎信了：“那它会去哪里呢？”
　　李木：“应该会去一个更大更漂亮的池塘。”
　　周容羽：“唔……”
　　林宴站在后面，瞥了一眼目光呆滞的周家夫妇俩，轻轻冷哼了一声。

　　9:00，所有人都坐上了旅游团的包车，李木说道：“我们大概30分钟的车程就可以到达今天的第一个目的地：樱花寺。到那里会给大家提供今天的早饭。”
　　林宴倚着靠背，翻开旅游指南，第一页确实有一张照片，是一棵庞大的樱花树，树下的人影有些渺小，仔细看，他们都握着一串系有丝带的风铃。
　　坐在后面的小情侣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由原本的碎碎念变成了不欢而散的争吵。
　　林宴揉了揉耳朵，脸朝向窗边眯起了眼。
　　30分钟的车程说慢不慢，李木站起来指挥大家下车。

　　林宴脚刚落地，一股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他眯起眼，抬头望向前方笔直向上的石阶，那团巨大的粉色树冠在这里就能看到。
　　大风把头发吹得乱七八糟，林宴抬手撩开额前的乱毛。此时，他听到了一阵悠扬的古钟声。
　　步行到达寺庙门口，除了“朝阳白”旅游团，也有许多游客或本地人在这里游历。
　　李木挥了挥手里的小旗帜：“大家跟紧我，不要掉队哦。”
　　一行人迈进了一个宽敞的庭院，随着周围人不断的惊呼声，一大片粉色花雨飘来，林宴抬头望着这颗巨大的树木，小导游的介绍词一概没有入耳。
　　他盯着出神，恍惚间，他眼前的画面像电视断线般冒出雪花状的残损，耳朵里也随之响起一阵不知何处而来的轰鸣，男生皱眉闭了闭眼睛。
　　“向树灵虔诚求问，说不定它会为你解答哦。”李木的声音缓缓进了耳朵。
　　郑弦好奇地问：“要收费吗？”
　　李木也不委婉，笑着挥了挥手里的小旗子：“50元一位。”
　　郑弦：“......”
　　林宴揉了揉自己的头发，问蒋宣：“什么收费？”
　　蒋宣看了看樱树：“问神。”
　　林宴：“问神？”
　　“......”蒋宣于是知道他刚才多半在走神，“待会寺庙里的人会安排我们抽签，抽到的字词代表接下去的运势，但是我们自己多半看不懂，想知道的可以问这个神，不过神不一定会回答你。”
　　林宴：“这也收50，我要是干这行就收费500.”
　　蒋宣：“……”

　　李木看了看前面的游客状况，回来领着自己的团队往里走，又进了一个新的庭院，干净的石板地被划分成了数十块整齐的地盘，每块上都架着一张半透明的纱帘支架，支架下是木制的桌椅。李木安排他们在一处支架下坐下。这张大桌子上放着一个小香炉，飘着令人舒心的烟雾。
　　这时，又从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钟声，工作人员们纷纷到各支架下摆放食物。
　　分量并不多，每个人只有一杯清茶、一份红豆糕和一颗橘子。
　　林宴没说话，默默拿起筷子开始切割面前的红豆糕。
　　郑弦和顾思邈坐在旁边，窃窃私语，似乎在讨论要不要去问神的事。两个人又是一开始态度都好好的，莫名其妙就演变成了争执，最后互不搭理。
　　林宴不关心他们，吃完了红豆糕，他开始剥橘子，剥着剥着思绪又开始游走，目光飘到右边尽头，同样在默默剥着橘子的张孟然。
　　此刻他侧脸清秀俊逸，神态平静，丝毫无法和昨夜捏着死鱼发出阴冷笑声的人联系到一起。
　　林宴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把死鱼丢回池塘：“太吵了，睡不着。”
　　林宴看向透明水池里小动物的尸体。它安静得很，倒是周容羽兴奋许久的叫声一直到很晚才平息。
　　林宴打了个哈欠：“确实很烦。”
　　说完这句，他就自顾自起身回房了。

　　“林宴？”
　　林宴回过神，坐在对面的蒋宣已经起身摇了摇他的肩膀，他看向周围，人群陆陆续续离开了座位。
　　蒋宣说：“要去抽签了。”
　　林宴：“嗯。”
　　众人在樱树下站成一排，寺庙里的工作人员手持一个签筒，神神叨叨了半晌，一一递给他们，每个人能从里面随机抽出一支。
　　林宴握着木签，将上面贴着的那张白纸撕开，一个字映到眸里。
　　“.......”
　　樱花雨随风落到他的肩头，悠扬的钟声缓缓鸣响。
　　接下来是自由活动时间，林宴注意到郑弦和顾思邈真的去樱树下花钱问神了，受他们影响，周家夫妇似乎也动摇了不花这种钱的心。王志忙着举相机到处拍照，一身长衫的张孟然成了他心仪的模特。
　　剩下几个人百无聊赖地聚在桌子前。叶灰问：“你们都抽到什么了？”
　　见他们犹豫不决，叶灰大方亮出自己的木签——什么都没有。
　　叶白：“我也是空签。”
　　蒋宣：“我也是。”
　　这时，一直沉默的林宴突然站起来，离开桌子旁。
　　蒋宣：“你去哪？”
　　林宴头也没回：“问神。”
　　蒋宣：“啊？”
　　叶灰一脸饶有兴致：“看来是抽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签。”

　　交了钱，林宴握着工作人员递来的风铃，走到樱树下。庞大的树冠随风飘落大片粉色的花雨，沉闷钟声在耳边飘荡。
　　他把风铃握在手里，双手合十，低头闭目。
　　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半晌，他缓缓睁开眼。刚才还聚着熙攘人群的樱树下此时空无一人。
　　他环顾四周，然后回过头看着树冠。
　　“请您告诉我，这支签的意义。”他举起手里的木签，上面清晰地写着一个字：“梦”。
　　没有声音回应他，片刻，一阵大风刮起，将他稍长的发丝拍在眼上，他抬手拨开，随即眼眸睁大。
　　树下多了一个人，他背身站着，身着红白相间的长衫。
　　林宴正犹豫要不要继续开口，那个身影转过身，但仅仅露出一点点就被大片樱花瓣覆盖。
　　花雨散去，那个身影早已消失不见。林宴握着风铃，茫然地听着钟声回荡。
　　……

　　“这位客人，树灵已经离去了。”工作人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宴愣了愣，意识到四周又恢复了往常的热闹。
　　工作人员脸色平静：“您问到结果了吗？”
　　“……”林宴缓慢摇摇头，然后又点了一下头。
　　工作人员的语气云淡风轻：“树灵只会给您做简单的揭示，待到时候，您自会知晓上面的字词含义的。”
　　一直到离开樱花寺，在外面的餐馆用了午餐，再坐车回到民宿午休，林宴全程都一言不发，出神地在想什么事情似的。
　　蒋宣思来想去只能觉得他是昨晚没有睡好，劝他午觉好好睡。
　　“导游说今晚有通宵的夜市街，你现在不休息好晚上就没办法玩了。”
　　“嗯。”林宴应道，然后坐在床上发呆。
　　蒋宣：“……”

　　他看向挂在林宴行李箱上的那串风铃，交钱问神的人都可以把它带走。这东西总让他联想到【山木风铃】，然后就会想起和它会长一起拆的那封设定尴尬的信。
　　蒋宣想着想着，脸又莫名其妙红了起来，他掀起被子：“我休息了。”
　　“嗯。”林宴淡淡回答。
　　许久，随着溜入窗风的微风飘过耳畔，林宴缓缓垂上眼眸，进入了梦乡。

　　梦里，他流连在一片漫无边际的花海里，前方不远处一直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在向他招手。林宴无论如何奔跑都追不上那人。许久，他恍然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颗巨大的樱花树下，再次见到了那个陌生人的背影。
　　他问：“你是谁？”
　　那人缓缓转过身，这次，林宴看清了那张脸……
　　林宴睁开目光浑浊的眼睛，翻了个身，颈部的一片冷汗被微风吹得冰凉，他坐起身，看了一眼旁边还在熟睡的蒋宣。

　　此时是傍晚6:45，距离李木说的晚间集合时间也不远了。他轻声起身，拿了干净的衣服走进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