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鸽的内卷之城》雨期久

25、樱镇烟火祭（4）

　　“夜市一直开到凌晨3点，但我不推荐大家玩得太晚，因为明天早上还有行程。”李木摇动手里的小旗帜，拿着小喇叭说道。
　　大巴车在路上晃悠着，林宴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颚，望着窗外逐渐亮起来的星空发呆。
　　“这样吧，我们最迟……12点在门口集合，大家有异议吗？”
　　“没——有——”周容羽兴奋地扒着座椅。
　　李木笑道：“那待会到了大家就自行去逛吧，注意保管好自己的贵重物品～”

　　林宴下了车，耳边就传来喧嚣的街市声，一眼望不到头的临江小巷张灯结彩，卖小吃的店铺不断传出吆喝叫卖和浓郁香气。
　　一行人依着各自的分队走散了，林宴双手插在口袋里，他换了一件高领风衣外套，恰好可以遮住半张小巧的脸。
　　“啊！牛肉面！我闻到了！——”宁语眼睛亮起来，刚要拔腿跑开，后领被叶灰一把抓住。
　　叶灰举起记录册：“为什么不回你哥信息，他来找我了，我可不想在这种地方照顾你。”
　　“哥哥……”宁语脸上露出一瞬间的喜悦，但很快又拉下脸，“我才不理他！”
　　叶灰摇摇头。
　　叶白在旁边抱着手：“到叛逆期了吧。”
　　蒋宣看了看林宴：“去吃东西吗？”
　　林宴点点头：“我要吃烧烤。”
　　人流拥挤，林宴从热闹的群众中挤过去。有人在燃放观赏烟花，吸引了他的目光，也是在收回视线的下一刻，一个身影与他擦肩而过，红白相间的长衫碰过他的指尖，林宴恍惚间觉得这条街的画面模糊起来。
　　“……”他站住脚，回头看去，拥挤的人群里，没有他脑海中的那个人。
　　“怎么了？”走在旁边的蒋宣问。
　　“……没事。”林宴眯了眯眼睛，继续往前走。
　　蒋宣：“话说今早你去问神，问到结果了吗？”
　　林宴垂着眼睛：“没有。”
　　“果然是骗人的。”蒋宣抬头看着挂在上方的彩灯。
　　林宴：“嗯。”
　　蒋宣：“……”
　　他从樱花寺出来就魂不守舍的状态持续到现在，怎么看都像在那里中了邪一样。
　　但他不知道如何过问，只能也佯装无事发生。
　　两人来到一个烧烤摊，老板单手握着一大把肉串，灵活地往上撒泼调料，熏眼的烟气扑面，蒋宣皱了皱眉，转头看林宴已经站在菜单前思考了。
　　蒋宣：“……”

　　宁语蹦蹦跳跳地越过人群，稍长的刘海刚在饰品店让店员扎了有艺术性的花辫，两只手都拿了烤串和糖画一类的小吃。他还不过瘾，向着巷子尽头走去，越往下走，人群就越稀少，也没那么喧嚣了。
　　那头是一条一路延伸到江边亭廊的石板路，宁语老远就看到亭子里坐着一些人，他们身前都放着一架古筝。
　　宁语小声凑过去，在一处坐下，这些人脸上都戴着颜色和图案不一的面具，他们拨弄着琴弦，伴着随江而来的清风，和热闹的街市形成了截然不同的景致。
　　宁语听得入迷，直到手上烤串的油渍流到指节才回过神，正慌张地四处摇头，一只握着湿巾的手伸到他眼前。
　　宁语抬抬头，小声惊呼：“张先生。”
　　张孟然浅笑，也低声：“叫我孟然就可以。”
　　然后他看宁语两只手都拿着东西不方便，索性俯身帮他擦去了手上的油渍。
　　两人离开了这个亭廊，到了一处稍热闹的石凳前，宁语放开声音：“谢谢你，要吃吗？”
　　张孟然摇摇头，目光在他额边的发辫徘徊：“很好看。”
　　“啊？哦，谢谢。”宁语笑道。
　　张孟然：“你也喜欢听古筝？”
　　宁语：“古筝？原来那个叫古筝？”
　　张孟然：“是的，第一次听说？“
　　宁语：“嗯……完了，又要被说笨了……”
　　张孟然笑了：“为什么要说笨呢，人总会有东西是第一次见到的。”
　　宁语：“他们弹得真好听。”
　　张孟然：“我以前也会弹哦。”
　　宁语张大眼睛：“真的吗？好厉害！好羡慕懂音乐的人，我哥哥就是，他会弹钢琴……啊！”
　　提到宁遥，宁语下意识皱起眉头：“才不要提他……”
　　张孟然眯起细长的眼，抬手轻轻摸了摸少年的发旋：“你还没成年吧？一个人在这种地方乱跑不太安全，和我一起走怎么样？”
　　宁语对他没有任何防备，刚要答应，远处走来叶灰和叶白。
　　叶灰上来就掐住宁语的脸颊：“过来，你哥找你。”
　　“啊——找我干嘛？我才不要理他——”
　　“别废话了——”
　　“啊——孟然对不起，下次我们再一起玩——”
　　“走啊，吃这么多也不怕变成小肥猪。”
　　“我又吃不胖——”
　　三人离开时，叶白向后瞥了一眼，正好看到刚才还慈眉善目的张孟然面色阴冷。少女咽了咽喉咙，在自己兄长耳边：“果然有问题。”
　　叶灰面无表情：“要是没问题宁遥也不会来吵我。”
　　叶白挑眉：“这点难道不是对谁都通用吗？“
　　叶灰：“……”
　　叶白：“哦，陆小年例外。”
　　叶灰：“呼呼～”说着狠狠揉了一把宁语的后脑勺。
　　“啊！！我讨厌你们——”

　　此时，烧烤摊。
　　蒋宣：“……”
　　他目光呆滞地握着手里的烤玉米，面前的林宴放下咬得一干二净的一串木签，丢进了垃圾桶里，那里还有一大把新鲜的木签。
　　林宴素养极好地拍了拍胸口把饱嗝无声消化掉，然后举手：“老板，再要10串烤羊排！”
　　“好嘞！”
　　蒋宣：“……”
　　林宴拿纸巾擦嘴，看了看蒋宣：“吃啊。”
　　蒋宣：“……我饱了。”
　　我二十分钟前就饱了……

　　这时，他嗅到一丝浓烈的泥土味，往外一看，棚子外的人群果然纷纷开始躲避突如其来的雨丝。
　　“下雨了啊。”林宴看着外面说道。

　　前方的石板路上跑来一个眼熟的身影，张孟然蹲下身把她拦住：“容羽小妹妹？你爸爸妈妈呢？”
　　周容羽把一把刺绣纸扇放在头顶挡雨，看起来是刚买的：“他们……又吵架了。”
　　张孟然抬头看了看四周：“我们先去躲雨吧，待会再联系他们。”
　　周容羽：“嗯。”
　　张孟然带着她来到一个安静的店铺里，结果刚进门就看到熟悉的面孔——郑弦和顾思邈正在里面拌嘴。
　　张孟然叹了口气，把鼻梁上的圆框眼镜摘下来擦拭掉雾水。

　　这是个小型书屋，书架上摆放着的都是纸页破损的小绘本。看这两人对店铺的感兴趣程度，猜他们也是为了躲雨不得不来这里的。
　　周容羽进来就好奇地取下这些绘本浏览起来。
　　张孟然环顾四周：“老板不在？”
　　顾思邈看他：“不在。后面有个小房间，还以为在里面，也黑黑的没人。”
　　周容羽翻到一页，好奇地跑来张孟然旁边：“大哥哥，这是什么游戏啊？”
　　张孟然握住书：“【四角游戏】。”
　　郑弦和顾思邈闻言向这边看来。
　　周容羽：“看起来好好玩，能和我一起玩吗？”
　　张孟然：“这个游戏要四个人才能玩哦。”
　　周容羽“啊”了一声，把憧憬的目光投向旁边的这对情侣。
　　顾思邈几乎没坚持多久就心软了：“玩，我们一起玩。”
　　郑弦拉住他：“玩什么啊？这游戏不是……招那啥的吗？……”
　　顾思邈皱眉：“什么社会了你还信，外面是没有人还是怎么样，人家小妹妹都这样求你了。”
　　郑弦没消干净的火瞬间上来了：“你就是看人家家的小孩听话你就来劲是吧？你以为你自己的种能跟人家的一样？八成跟你一个烂德行！”
　　顾思邈：“说够没啊你？！”
　　两个人在面前吵了起来，周容羽退后几步，难过道：“不要吵架……”
　　张孟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厉色：“你们别在小孩子面前丢人可以吗？”
　　小情侣的火被浇下来，平静了一会，外面的雨声更大了。
　　张孟然继续说：“一时半会也出不去找她的父母，就先陪她玩会游戏吧。”
　　郑弦：“就不能换个别的玩……”
　　张孟然：“不是说那边有个屋子么，正好可以玩这个，走吧。”拉起小女孩的手就走了过去。
　　小情侣互看一眼，缓缓跟了上去。

　　漆黑的屋子里，四个人站在了四个角落。
　　张孟然：“准备好了就开始哦。”
　　周容羽：“嗯嗯！”
　　郑弦：“……”
　　顾思邈：“……”
　　“那从顾思邈开始。”
　　被点名的顾思邈下意识抖了抖身子，然后努力让自己镇静地往前走，黑暗中摸索路线困难，只有几步的距离他好像走了很久，最后终于摸到郑弦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郑弦被他吓到了，差点叫出声，她恼怒地打了男朋友胳膊一下，又害怕又生气地往前走。片刻，她站在了张孟然刚才在的那个角落，此时张孟然已经往前走了。
　　周容羽被触碰到后，兴奋地往前走去。
　　房间里逐渐出现清晰的脚步声，郑弦咬着牙，脑子里有强烈的不安让她想结束这个游戏，可周容羽的脚步很轻快，她看起来根本没玩腻。
　　半晌，她再次拍了拍前面人的肩膀时，手臂一顿。这个人明显比张孟然矮了半截，也就是说……
　　“我不玩了！”女孩再也忍不住，不管不顾地跑出小黑屋。
　　顾思邈：“喂！”然后也追出去。
　　周容羽奇怪地看了看张孟然：“那个小姐姐怎么了？”
　　张孟然：“她玩腻了，我们也出去吧，还有很多别的游戏可以玩哦。”
　　周容羽：“嗯。”
　　离开小房子时，张孟然随手带上了门，垂眸看向周容羽，小女孩的目光呆呆地望着一个地方。
　　郑弦和顾思邈不在店铺里了，张孟然出去一看，原来雨停了。
　　他对周容羽说：“我带你去找爸爸妈妈吧。”
　　小女孩点点头：“啊，我鞋带开了。”
　　张孟然：“我帮你？”
　　周容羽摇头：“我自己会系。”然后就蹲下身。
　　张孟然很有耐心地站到店铺门口等她，片刻，他隐约听到小女孩低声说：“好啊，我们一起去玩。”
　　张孟然：“……”

　　“朝阳白”旅游团在11点半集合，好在张孟然及时带周容羽去了广播站，周家夫妇激动地抱着小女孩絮叨。
　　晚上回到民宿，赵茹笙在整理被子，忍不住又说：“你但凡对她上点心都不会发生这种事，你说像今天这样，人生地不熟的她丢了怎么找啊！”
　　周德坐在隔壁床上，背对她一言不发，面色无法形容。
　　房间灯关了，周容羽拉上被子，在赵茹笙旁边躺着，缓缓闭上眼睛。
　　半晌，微风从窗缝吹进来，小女孩又睁开了眼，眨了眨，哑声道：“嗯，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