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生南国》就很离谱呢

35、变天（重修）

　　三日后。

　　养病坊传来喜报。

　　百姓的毒解了，身上的疹子也退了，人心惶惶的“疫病”，终有消退之势。

　　徐北却在此时变了天。

　　狂风卷着阴云，如黑雾迷空，遮天蔽日。

　　梁序收了收衣领，快步走进军帐。

　　顾骋正在等他，见人一入内，只一挥手，军士便心领神会，将徐八提了进来。

　　徐八的嘴里塞着布巾，不能说话，只会呜呜出声。

　　见到梁序后，他睁大一双眼，不住地点头，又扬头。

　　顾骋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随之打开话题：“今日养病坊传来喜讯，想必梁将军也已知晓。但还有一则坏消息，本将想与将军说说。”

　　相较于徐八，梁序镇静自若：“听闻喜讯，老臣甚感欢喜。顾将军果断英明。”

　　随后，他用余光扫一眼徐八，话音一转，严肃起来：“不知顾将军说的坏消息，所谓何事？”

　　顾骋道：“所谓抓贼。”

　　梁序俯首：“老臣愚钝。”

　　顾骋不再与他周旋，直言道：“徐北并非突生疫病，实则为百姓中毒。此人，便是源头。”

　　顾骋指向徐八。

　　梁序转过头去，看向跪在地上的徐八。

　　“毒是此人带来的？”他明知故问。

　　顾骋道：“并非如此。此人不过是食用了乌陆毒草，最先毒发，做了一个引子而已。将毒草引入徐北的，另有其人。”

　　梁序似恍然大悟，又十分吃惊：“顾将军的意思是，毒草乃乌陆所出，还是被人故意带入徐北！”

　　顾骋接道：“不错。百姓误食，毒发之后的症状，便是起热。我派人查清此事，遂以疫病传言做挡箭牌，让人去寻解毒药草。”

　　梁序故作思考，猛然领悟：“乌陆所为，是想扰乱内安，借此机来攻打徐北，出其不意。顾将军让疫病闹得满城风雨，就是想将计就计。”

　　语落，他又问：“引入毒草之人，可有抓到？”

　　“还未。本将让梁将军来此一趟，正为此事。”顾骋看向徐八，“这人，是乌陆安插在徐北的眼线。暂将他交于梁将军处置，务必从他口中问出一些东西。”

　　亲自处置徐八，正合梁序之意。

　　低头领命的一瞬，梁序的眸中，乍现狠意。

　　忽而又想到什么，他随即恢复神色，问：“顾将军这几日一直带在身边的军士是？”

　　“沈宁。”顾骋意味深长地回道，“十皇子便是他。”

　　梁序一愣，不再多言，正要将徐八带走时，军帐外传来急报。

　　乌陆铁骑压境。

　　顾骋掀帘出帐。

　　军旗在狂风下震响，黑云滚滚，号角连天。

　　***

　　养病坊院中。

　　顾冉还在收着晒干的药草，眼前突然一晃，手中的竹篮落地。

　　铺洒在石板上的药草被风吹散，顾冉弯腰去拾，被风沙迷了眼。

　　不知是谁的一句“打仗了”，顾冉怔在原地，缓缓呢喃：“父亲，阿宁。”

　　语落，她疾奔出去，却在养病坊的门口处，被柳旬拦下。

　　“你与我速回兵营！”

　　“我去牵马来。”顾冉拔腿就去马厩。

　　呼佘带了三万人马，与南国大军在徐北边境交战。

　　顾骋并非无备而战。

　　帮他备战之人，正是沈宁。

　　在养病坊见过一次徐八后，他对沈宁莫名信任。至今所有的布署，皆是与沈宁、柳旬商议完成。

　　包括此次的乌陆压境，南国迎战，也在计划之中。

　　沈宁称，要战，便要彻底。

　　无论乌陆此举是为试探，还是真格，都要将其打得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顾骋没有反对，且让他亲自带兵上阵。

　　此刻的南国作战大军中，便有沈宁。

　　柳旬为让顾冉放心，将一切告知于她。

　　顾冉听后，却愈发忧心。

　　她问：“梁将军是谁？”

　　“五皇子的外公。”柳旬的声音，被马蹄踏入尘埃。

　　冷风似刀，自顾冉的脸上划过。

　　她在苦涩的疼痛下，陷入沉思。直到兵营，方才回神。

　　柳旬带她去找顾骋。

　　顾骋迎风站于瞭望台上，望向北境之地。

　　那里正在进行一场厮杀，他在等前线传来捷报。

　　顾冉站在台下望他，如小时一般，望着这个伟岸的父亲。

　　记忆里，顾骋并不喜她，且两人交流甚少。除了学功夫的时候，两人会多说几句，其余时刻，她只能在顾骋的眼中看到冷漠。

　　至死，她也未能问出口，顾骋为何讨厌自己，甚至，还带着隐隐的恨意。

　　如今再见，她还是他的女儿，却不敢大声唤一句父亲。

　　“旬老今日回来得倒是早些。”顾骋不知何时下了瞭望台，“这几日，辛苦旬老了。”

　　“不早了，仗都打起来了。”柳旬说完，又问，“梁将军那边如何？”

　　顾骋摆了一个请的手势，让柳旬移步帐中。

　　顾冉跟在两人身后，抬头望向天空。

　　密布的阴云微微散开，日光穿过云隙，仿若光梯。

　　风也小了，军旗依旧招展。

　　***

　　北境之地，两军交锋。兵器相接，战马嘶鸣。伏尸遍野，长刀滴血。

　　呼佘阴狠地看着沈宁，耳边是长戟穿过胸膛的声音，倒下的，却是他带来的乌陆士兵。

　　所有的胸有成竹、荣耀战功，在这一刻，被肆虐得不成样子。

　　呼佘打了败仗，几乎全军覆没。

　　他抹去飞溅于脸上的鲜血，满载不甘，挥手喊退。

　　就在转身的刹那，他看到沈宁弯唇一笑，笑里藏着志在必得。

　　呼佘攥紧缰绳，忍着杀回去的冲动，踏着浸血的土地，撤兵退阵。

　　“穷寇莫追。”沈宁拒绝了一位副将的追击要求，“等他下次再来，我会给他备一份厚礼。”

　　说完，沈宁抚上自己的脖间。

　　那上面缠着纯白纱带，因为染了血，晕开几朵红梅。

　　纱带下，是刀刃的割伤。伤处，与呼佘在顾冉脖子上留下的刀口位置一样。

　　沈宁的笑意，逐渐进了眼底，慢慢地，在眼中凝成一潭冰湖。

　　再来，便是取命。

　　谁让你伤了我的相思。

　　***

　　前线终得捷报。

　　沈宁带兵回营。

　　梁序与徐八的事暂放一边，柳旬带着顾冉去了医帐。

　　这一仗虽胜，但有不少伤患。

　　顾冉算打鸭子上架，只能给轻伤者消毒包扎。

　　有几位军士见她慢手慢脚，还不说话，便调笑道：“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我听说营里有位老大夫，有个哑巴徒弟，可能就是她。”

　　“细皮嫩肉的，就是这脸有些黑。”

　　“黑是黑了一些，但比我们村子里的姑娘要好看。尤其是这双眼睛。可惜是个男人。”

　　顾冉的手一顿，忍着笑意，低了头。

　　风吹日晒，行军一月，又整日混在军营之中，她哪里还是从前那般肤如羊脂白玉。

　　顾冉也不以为意，继续忙碌起来。

　　夜幕时分，她自医帐出来，回了自己的营帐。

　　一掀帘，冷洌扑面而来，带着铠甲的脚步声，清脆沉稳。

　　顾冉等不及来人走近，迈开步子，扑进他的怀中。

　　沈宁不敢将她抱紧，怕身上的盔甲硌疼她。

　　顾冉只抱了一下，就要去点灯，却被沈宁拉住。

　　我想看看你，顾冉在他掌心写道。

　　她见过称帝时的沈宁，也见过他号令天下，握众人生死的模样，唯独没见过，他穿着战甲，凯旋而归的英姿。

　　“明早。”沈宁想吻她，又被推开。

　　顾冉坚持道：就现在。

　　沈宁吻了她的额头，去点灯。

　　帐内由黑转亮，顾冉适应光线后，就见沈宁立于身前。

　　铠甲退去了他的少年气，让他多了一份凌厉与英武。

　　顾冉又写：沉不沉？

　　沈宁附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沉。你帮我脱了。”

　　顾冉一听“帮”字，刹那间脸如火烧。

　　沈宁已经站直，微张双臂，看到顾冉的反应后，又凑到她面前：“你若想，那就现在帮我。”

　　半个时辰后，顾冉捂着嘴躺在床榻上，沈宁揽着她，阵阵轻笑。

　　“你真的进步了，相思。”

　　“别说了，我知道了。”顾冉支吾把脸埋进他的胸膛。

　　徐北的夜空挂起一轮明月，昭示着接下来的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