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六章 乱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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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宣二十一年三月初三，图兰铁骑两万人，越延支山，南下帝都，长驱直入若无人之境。事出，举国皆惊。”
皇城，朝阳门外。
“思古答，是你……”一身银色劲装的江荣端坐马上，望着对面之人微微诧道。肤色白皙，清秀美丽，两道眉毛英气逼人，斜飞入鬓。
身后，密密麻麻的西北军蓄势待发。
“江荣殿下，没想到吧？”对面一女子闻言冷声大笑起来，毛皮大帽上两条长长的毛绒小球随意地垂在耳边，随着她的动作不断地颤动，甚是惹人瞩目，长脸鹰钩鼻，三十余岁，锐眼如刀，正是西北军在边关的老对手，图兰大将军思古答。
思古答冷哼一声，举鞭向空中虚抽了一记，斜睨着江荣不屑道“这帝都的花花世界美则美矣，可惜却不是草原上的鹰飞翔之地……怎么？你们是打算一起上还是分批来？你们这些南蛮子，能顶得上我几个千人队的冲锋？”
“哼……”江荣不怒反笑，反手取过一杆长枪，冷嗤道“思古答，你当真以为我大顺无人么？也罢，今日你既然来了，不如便留下，也好好好欣赏一下我们大顺帝都的美景，张张见识……”她这话虽说得婉转，却是一语双关，言之最后，语气中已隐隐带上一丝冷意，却是动了杀机。
身后众人齐声大喝，令旗挥动，当下便有两个方阵奔出，却是盾手。高高的盾牌后，锃亮的矛尖齐刷刷探出，在蒙蒙的晨曦中闪闪发光，鼓声如雷，乌甲如云。
两军在边关也交战数十场，自是知道对方虚实，思古答面色渐渐凝重起来，北方女子性格爽直，当下也不多言，刷的一声抽出弯刀，斜斜向前一指，便听马蹄奔腾，大军齐出，却是如潮水般一拥而上，倒和中原的排兵布阵大是不同，只是三路共进。
两万图兰铁骑奔到中路已分成三股，便如惊涛拍岸一般直扑上湖心小岛，凶狠猛烈，狂风骤雨。这却是西北牧民捕猎的法子，先分成三路，分散圈中猎物的注意力，再左右包抄，一击致命。虽然简单，却是实用有效。
江荣一抖长枪，向左右做了个简单的手势，随即便闻鼓声徒然转急，无数道银光呼啸着闪过，却是长箭，接着便听战马齐嘶，黑影突出，左右护翼骑兵齐出，便如脱缰的野马般，轰的一声，迎头对上，激起千重浪。
此次孟效带回帝都的西北诸人皆是军中骁勇善战之人，军纪严明，与帝都禁军的松散散漫自是大不相同。此时听得号令，只是奋勇当先，悍不畏死。当下鼓声又变，又有两队人马从队中分出，却是红衣红甲，艳丽如血。
思古答眉头皱了皱，这是西北军惯用战法。果然，后冲出的两队人马自左右分开，挥舞着长刀呼啸着直冲过来，但却是避开了双方纠缠胶着的人马，直奔己方中军。中原骑兵彪悍不及漠北，却是善用阵法，尤擅以战阵对决，虽然略显保守，却也是屡试不爽，花花肠子倒是比她们图兰人不知曲里拐弯儿了多少。
此时战阵已然拉开，也无甚可想，且又都明晓对方底细，因而现下思古答便也只是不住地催促中军向前，以图尽快结束战局，先一步突破顺军防线，奠定大局。
这边厢江荣心下稍安，游目四顾，环视了一眼兀自呆愣住的禁军，扬眉哈哈笑道“好女儿报国便在今日……”笑声爽朗明媚，直入云霄。
激战中的边军众人听得，不由齐声大喝，精神蓦地一振，当下便有人高唱起战歌来“埋我忠骨兮烟支山，誓杀胡虏兮护国疆，扬我天威兮射天狼……”和声越来越大，慷慨激昂，响彻四野。
“唰……”旁边一名禁军军官突然抽出佩刀来，一语不发，翻身骑上自己的坐骑，便向外冲了出去，一刀砍翻一名图兰骑兵，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热血，纵声大笑起来，“护佑我皇，国祚绵长……”
“护佑我皇，国祚绵长……”随着呼声，越来越多的禁军士兵扑向战场，加入战局，形势蓦地一变。
通过人群的缝隙，尚清在后远远望见，认出那一马当先冲出的禁军军官正是周烈，上次与自己等一同随侍江荣西巡之人，不由会心一笑。唇角微微一动，抬眼间便见那边厢江荣引弓搭箭，嗖的一声，便又射倒一人，心中暗暗点头。
江荣收回弓，望着对面的阴沉着脸的思古答朗声大笑道“思古答，你还不认输么？”图兰铁骑不过两万人，即便都是精兵强将，又怎能敌得过数倍于己的围歼？西北军是老对手，禁军虽然战斗力不及边军，但却胜在装备精良，此时合力抗敌，自是非区区两万骑兵可比。
思古答脸色铁青，眼睛渐渐眯起，应声冷哼道“草原上的狐狸总想着捉兔子，却往往忽略了身后猎人的长箭……”说着便一甩马鞭，突地睁眼暴喝道“还不动手？”
话音未落，便听噗的一声，一段明晃晃的剑尖便自江荣胸前冒了出来，锋利森然，冰冷妖艳。
时间好似突然停住，江荣诧异低头，望着自己的胸前，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何事。“殿下……”眼前慢慢模糊，一切似乎都正在渐渐消失，缓缓归于虚无。越过层层的人群，掠过一张张忧急或者惊愕的面孔，江荣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终于抓住了那一抹墨绿……
亮色渐渐散去，眼底一片鲜红，便像那日昌明山下的的桃花，落英缤纷，漫山遍野……
“大胆小贼，竟敢偷窥本公子……”
“好啊，那我就告诉你，你听好了……我姓孟，叫做孟放，你有本事就来大将军府找我吧……”
“江乐安，你这块木头……”
“怎么，我不能来么？……”
“江乐安……我最后再说一次，不要再赶我走……”
“乐安，我们一起去塞外吧，一起去看大漠风光，一起去牧马放羊……”
父君、母皇、姐姐、沈叔叔……往昔便像一闪而过的画面一般渐渐淡去，最终只剩下了他，只剩下那句话，“乐安，我们一起去塞外吧……”“乐安……”“乐安……”
腾逸，对不起……
对不起，腾逸……你我终是不能在一起……
塞上牛羊空许约，腾逸，如果有来世，我仍然不要这江山，只要你……腾逸，腾逸，等我……
胸前一痛，一溜儿血光随着剑尖的抽离而迸射出来，身后，是曹涵冷漠的脸……
远远的人群中，孟放突然停下奋力向这边挣扎的动作，呆呆地望着这边，手中的剑砰的一声，掉落在冰冷的地面上。过了半响，一口血蓦地喷出，染红了黑色的剑柄……身子摇晃了两下，似是终于还过神儿来，他猛地推开旁边之人搀扶的手，发了疯似地像这儿砍杀过来……
宫门这一侧，尚清被拥挤的人群挤得东倒西歪，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摔倒在江荣身前……“当啷”一声，面前迸起一溜儿火星，随即徐起怒吼的声音便如同炸雷一般，突然响彻在耳边……
而尚清却恍若未觉，只是颤巍巍伸出手来，抚上面前之人的鼻息……冰凉悄然，枯萎消逝……一双瘦弱有力的手蓦地自后伸来，强行将怔愣中的她拉起，随着奔涌的人群向外流去……
三军大乱。
抬头不远处，战场另一侧，一个熟悉的面孔一闪而过，耳边，一个温柔的声音似乎又渐渐响起。
“这是军中与咱们尚家交好之人的名单，军中不比家里，要好好照顾自己，记得天冷加衣……”
“先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
“阿清，你……在帮赵王？……”
“齐王江皎为人聪敏好学，又向来礼贤下士、广纳谏言，因而素为大顺士林所拥戴，实力不可小觑……”
……
是你么，姐姐？……是你么，尚澈？你……终究连自己的妹妹也要骗了么？……
沉闷的马蹄声响起，数以万计的骑兵如惊雷般自长街尽头涌出，一样的弯刀长弓，一样的如狼似虎，图兰人！队首，一杆黄色的大旗被高高挑起——“越”……
越王江朔！
骚动越来越大。有的依旧与图兰人恶斗不休，有的则已经按捺不住，又相互动起手来，一时间只乱成一团。
马车上，尚澈抬首望了望车外，又望了望身旁圆滚滚的一脸欣喜之人，微微冷笑起来……
目光转过，孟放缓缓软倒在离江荣五步远的地方，一人面无表情地放下举起的手……
宫城不远处，冲天的火焰突地离地而起，便如落入油锅中的火星般，顺着愈刮愈大的东北风迅速向附近宫城蔓延，天边一片火海……
漫天大火前，乔万一脸兴味的望着眼前这个闷声不语的男子，若有所思。身后，无数的酒坛火油正被喷洒到附近各处……一把小小的算筹被紧紧握在那人的手中。百步外，一座高大厚重的建筑自层层叠叠的树枝后面现出，影影绰绰……光线流转，三个篆体大字隐约可显——“司天监”……
一滴泪缓缓落下……
对不起，老师……
对不起，澄泓……
我……终是不能和你在一起……江湖路远，我只想送你最后一程，惟愿你从今往后……平安喜乐，再也不要回到这个糜烂的地方……
远处，无数的人影影绰绰，越来越多的人向这边聚集，那是闻讯赶来救火的众人。扶着刀柄的腰间，血迹宛然……
而我们家国的画卷，这才刚刚展开。
————————————————————————————————————上卷完。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乱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