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昧浮生》六夜澜

22、他竟然答应了

　　桑渺努力抬起眼，白色的妖力从他身体里涌出，与悬于天际的内丹合二为一，看着他举着妖刀冲进黑色的煞气里，又看着他的身体一寸一寸地碎为粉末，化为虚无……看着白色的猫妖之力笼罩在这一方土地，昏暗的世界恍如白昼。
　　妖力慢慢散开，驿站化为齑粉，离漠的刀将整片森林划为两半，一瞬间所有的煞气被摧毁。
　　巫奎张开护身结界这才抵住了这股妖力可怖的爆炸。
　　千里之遥的古渊顿住身形，望着西方神色微沉。就在刚刚，他感觉到与桑渺同行的那猫妖，气息完全消失于三界……
　　护在桑渺周围的结界最后也破碎开来，随着清风飘走。桑渺脑海中浮现起他们刚见面时的情形，离漠穿得花花绿绿，脸上是明朗热情的笑容，明明他们并不相识，他却可以一个人滔滔不绝地说话，而在她有危险时，离漠奋不顾身地保护着她。
　　血红的泪水从眼中流出，桑渺缓缓闭上眼睛，掩下眼底渐渐升腾起的紫色火焰。
　　离漠是那么好的人，爱恨分明，有情有义，为了她甚至付出了生命，让她一颗石头懂得什么是情义，是离漠教会了她，却偏偏是在他死后才明白。
　　桑渺忽然意识到，也许就在刚刚她失去了一个这世间最在乎自己的人。身体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离漠，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桑渺抬眼，看向数米之遥的巫奎，神色肃杀，眼里的血泪慢慢凝固。
　　“我、要、你、的、命！”
　　恢宏耀眼的紫光突然从桑渺身体里涌出，一寸一寸，一缕一缕，席卷着大地，迅猛地朝巫奎的方向而去。
　　那紫光仿若天地间骤然而生，凡触者，必灰飞烟灭，化为齑粉。
　　巫奎神情大震，用尽全力才堪堪躲过一击，看着这骇人的场景喃喃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能创造万物，也能让生灵涂炭的混元之灵！”
　　不等巫奎感叹完，桑渺手一挥，紫光从她手中飞出，凝成一道闪电向着巫奎劈去，紫色的闪电将他体外的结界劈碎，随后又一道闪电落下，巫奎应声落下。
　　“上神手下留情！”紫色的神力一缕一缕自巫奎身上逸出，此刻他正承受着噬心裂骨之痛。他面色惊恐，死亡的恐惧笼罩着他，求饶声不绝于耳，苍白的面容扭曲而怪异，不消片刻，求饶声戛然而止，他的身体渐渐变成粉末，消散于风中。
　　看着巫奎灰飞烟灭，桑渺心里却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斯人已逝，她做再多也只是为了减少心中的负罪感。
　　还来不及感伤，忽觉心尖一阵绞痛，像是被人捏在手里，几欲炸裂，身体里好似有成千上万的蚂蚁，它们顺着血管爬进了五脏六腑，它们在噬咬着她的血肉，还想从身体里爬出来。
　　心底的疼痛扩散至五脏六腑，好似有一股力量在她身体里肆意撕扯着。桑渺疼得跪坐在地，眼前的事物渐渐模糊，她自嘲地笑了笑，中了巫奎的毒又激发了混元之灵，恐命不久矣。
　　桑渺捂着心口宛如困兽，身体里的毒和混元之灵互相撕扯着，疼痛一阵强过一阵，身体被紫光笼罩其中，那紫光随着她的呼吸忽明忽暗，忽强忽弱，身体里的疼痛让她不禁痛嚎出声。
　　正当桑渺觉得自己就要这样痛死过去时，她的腰间被一双冰凉的手搂了过去，闻到了似熟悉似陌生的气息。
　　桑渺艰难地掀起了眼眸，一张俊脸落入了她的眼中，一如初见时的惊艳。
　　“大冰块……”桑渺咬牙，声音沙哑的说道：“你怎么会来？”
　　古渊没有回答她，抬手虚盖在她的腹部，输入灵力来平复她身体里混元之灵失控汹涌的状态。
　　混元之灵的外泄很快被古渊平复了，只是她身体里的毒是魔界独有的他解不了。
　　“大冰块，我是不是快死了？”桑渺苍白着脸，有气无力地问道。
　　古渊睨了她一眼，竟然好脾气地回答她：“混元之灵抑制着毒素，你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桑渺皱巴着小脸，哭唧唧地说道：“你的意思是我还会死……”
　　“找不到解药当然会死。”古渊放开了她，从容地站起身。
　　　桑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艰难地站起身来，喘了口气，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体内的是混元之灵？”
　　古渊斜睨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笨蛋，“你忘了吾是谁？”
　　桑渺抿了抿唇，差点忘了他是冥帝，上古神祇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她体内的是混元之灵？
　　“那激发出混元之灵我为何会那般痛苦？”桑渺皱着眉，脸色苍白难看，心口依然隐隐作痛。
　　古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漆黑深邃的眸子让人看不清情绪，“你的灵脉未通是一个原因，还有就是你并未有那个实力驾驭得了混元之灵。”
　　桑渺张大了嘴，这人竟一下子就说到了重点。
　　他继续说道：“你本身灵脉未通，而混元之灵的神力又太过强悍，你无意中激发出混元之灵的这两次，若不是本尊从中插手阻止神力外泄，你早就爆体而亡了。”
　　桑渺心虚地低下头。
　　这两次危急关头，都是他出手救了她，之前她还一直吐槽古渊无情无义，其实这一路走来，都是他在保护她呀！
　　桑渺转了转眼珠子，心里盘算着一件事。吸了吸鼻子，她小心翼翼地拉着古渊的袖子，脸上的表情多少有点可怜：“帝尊大人，刚刚离漠为保护我，被巫奎杀死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魂飞魄散而无能为力，我痛恨我自己，为什么我这么弱？”
　　说到离漠，桑渺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顷刻间便汹涌而出，“青玄曾说过，能打通我灵脉的只有上古神祇，您看，您既是冥帝，我们的关系又如此密切，不如您就大发慈悲，帮我打通灵脉，助我修行如何？”
　　桑渺擦了擦眼角的泪，自认为自己的表情和语气都十分到位，做到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若不答应，那就太伤人了。
　　古渊勾着唇上前了几步，微眯着眼道：“我们的关系很密切？本尊为何不知？”
　　桑渺感受到对方强大的气场，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方才情不自禁，口不择言……总之，那不是重点……喝！”桑渺倒抽一口冷气，因为她的后背已经抵在了一棵树上，而古渊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关系并不密切，那吾为何要帮你打通灵脉？”
　　“我们进入妖界后便一直在一起，途中虽然经常争吵，但你救了我多次，怎么说也有过命的交情，这样说的话我们的关系是不是密切很多？”桑渺挑着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古渊，尽量让自己的眼神显得真诚又单纯。
　　古渊俯下身，伸手挑起一缕她的头发：“吾记得不久前你说过，你的事会自行解决，还说过我们各走各的，没有吾，你也会自己走出妖界。”
　　“我太冲动了！”桑渺连忙道：“我那不是说话不经大脑，心直口快吗？”桑渺说着委屈地擦了擦眼泪，“要不是我太自以为是，离漠也不至于……”
　　古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本尊是很想按照你说的各走各的，倒是你能言出必行吗？”
　　桑渺腹诽，连言语上这点小仇都要记着，真是小肚鸡肠。
　　古渊后退一步，“猫妖之死并非你的过错，魔界之人潜入妖界，想必已经惊动妖王了，妖王很快便会找到你，你想好后果了吗？”
　　桑渺垂下头嘀咕道：“只顾着去给离漠报仇了……”
　　古渊冷冷哼了一声，突然伸出手指，在桑渺脑门重重弹了一下，“最后饶你一次。”言罢，他一转身，走了。
　　桑渺揉着脑门愣神。
　　这大冰块到底是答应帮她了没有？桑渺鬼使神差地跟上了上去，问道：“大冰块，那你是答应帮我了吗？”
　　古渊停下脚步，微微侧过脸，“要想帮你打通灵脉，还需找妖王借一样东西。”
　　桑渺几乎不敢相信这个大冰块竟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她睁大了眼睛抬头看了古渊一眼，四目相对，黑夜里只有月亮散发出的幽幽亮光，而古渊漆黑的眼眸里有她被月光勾勒出的身影。
　　“敢去吗？”他淡声问道。
　　“去。”桑渺扯住了他的袖子，生怕他反悔一样，虽然不知道古渊为何如此反常地答应帮她，但只要能打通灵脉，做牛做马她也是愿意的。
　　古渊瞥了一眼自己袖子上细小葱白的手指，甩开她的手，漠然道：“先说好，没有我的命令，禁止你擅自行动。”
　　桑渺咽了咽口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认命道：“明白。”
　　古渊对于自己没有拒绝她的要求也感到微微诧异，这种麻烦事他一向都是敬而远之，如今竟然自己上赶着，他是疯了吧？
　　跟在身后的少女，嘴里还在喋喋不休着：“大冰块，你不要走那么快嘛，我受了伤又中了毒，实在是走不快……”
　　古渊脚步未停，速度却明显放缓了，只听见他淡淡说道：“混元之灵能造万物，当初女娲娘娘便是靠着混元之灵创造出凡人，也是用混元之灵炼制的五彩神石去补天，你没发现自己受了伤后，身体恢复得特别快？”
　　古渊一提醒，桑渺才后知后觉地回想了一下，在青丘受的伤与进妖界后受的大小伤，确实好的特别快，她还以为是自己体质特殊的原因，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