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苏鲁]新世界》写梦的人

2、消失的妻子02

　　1900年春天，许多事情都还没有发生。波士顿沉浸在明媚的风光中，遥远的世界另一端，从未踏足的陌生国度，以及那些被深埋在地底的故事，那些被黄沙、白雪、红土所覆盖的恐怖，正悄悄破土而出。

　　布莱克因简单收拾好了东西就踏上了旅途。他在波士顿并没有什么亲朋好友，画室交给合伙人打理，宠物猫送给邻居，最后锁好门……一只皮箱，一副画具，就是全部的家当。

　　去往日不落的帝国，的确是一趟远行，布莱克因缩在船舱里，努力压下晕船带来的不适。经由北大西洋航线去往英格兰岛，要在海上颠簸一周的时间。老实说，他可没有心情坐什么豪华游轮，也不是抱着旅游的心思来的，只是在波士顿当家庭教师时认识的地质学家盛情邀请，再加上旅费昂贵，他便接受了这顿白吃的午餐——也不是完全白吃，地质学家索要的报偿正是为他绘画一本地质杂志的插图。

　　“咚咚。”门口传来敲门声。布莱克因起身打开房门，一位有着栗色卷发，不修边幅的年轻人站在门口，他就是波士顿最年轻的地质学家，同行眼中的翘楚——阿道夫·维·甘莫纳。

　　“嗨！老兄，抱歉这么晚了来打扰你，你还没睡吧，出去走走吗？”阿道夫腼腆地挠了挠头发。

　　“当然可以，我也没什么事情。”布莱克因点点头。

　　两人一同来到了甲板上，现在已是晚上十一时，除了一位清扫卫生的水手，甲板上没有其他人。

　　天气很晴朗，四月的春天气息浓厚，海风虽然微凉，却也不至于冻人。远离了城市的工厂和灯火，深蓝色的夜幕点缀着漫天繁星。

　　“看着这样的夜空，心情或许会平静一点。”阿道夫靠在栏杆上，“不好意思这时候叫你出来……关于你妻子的事情，我也很……”

　　“不，是我有求于您才对。”布莱克因连忙摇头，他从兜里拿出妻子留下的项链，递给了阿道夫。“我知道，波士顿没有人比您更懂这些。”

　　阿道夫接过项链，他打开手电筒，仔细看着吊坠的背面。除了城市一样的图案，还有一行小字环绕着城市，但那并不是英文，也不是法文、意大利文，更不是中文，布莱克因找遍了也不知道它是哪里的文字，他希望在神秘学领域略有研究的熟人能帮他看看，也就是阿道夫·维·甘莫纳。

　　『Thyi suul is likyi a luutus in full bluum』

　　“嘶……”阿道夫眉头紧皱，端详了半晌最后还是露出尴尬的表情：“哈哈……看来我学艺不精啊。抱歉，我没法给你翻译这段话的含义。不过，我记得我见过和这些文字类似的东西。”

　　“类似的？！是在哪见到的？”布莱克因的心脏像坐了一辆过山车，他赶紧问道。

　　“我有跟你说过吧，今年我准备去参加一位前辈的课题，我们打算去北极圈附近考察。那位前辈去年就在摩尔曼斯克港做研究准备了。他有一次发回的记录里，石板上就刻着这样的文字，因为都是第一次见，我们讨论了很久。”

　　“北极……”布莱克因叹了口气，望着被船破开的浪花出神，“怎么会扯到那么远的地方？”

　　“别担心，我这边会继续帮你看着的，回头我把这段话抄下来，有进展了我就联系你。”阿道夫归还了项链，搓了搓手，“呼，今晚还真是格外冷啊！我们回船里去吧。”

　　“的确很冷。”布莱克因也拢紧外套，低着头准备走进船舱。

　　在准备关上舱门的时候，布莱克因回头望了望海面，不知什么时候外面起了大雾，海平面变得影影绰绰。

　　他突然在雾中看到了一个庞大的影子。心跳突然慢了半拍，布莱克因大喊起来。

　　“嘿……阿道夫，阿道夫！你看那是什么？！”

　　远远的，在潮湿的海雾中，巨大而寒冷的影子漂浮在海面上，它宛如一堵高墙，阻隔了月光，也阻隔了氧气，布莱克因确信自己和那诡异的幽魂对视了，那令人颤抖的目光越过飘渺的潮声和涌浪，只是短短几秒，他感到了溺水般的窒息和耳鸣。

　　“布莱克因！布莱克因！”他恍然惊醒，阿道夫正摇晃着自己的肩膀，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你没事吧，晕船了吗？”

　　“不，我——”布莱克因揉揉额角，抬头看向刚才的海面。海浪有规律地翻滚着，在寂静的夜晚已经足够平静了。没有影子，也没有浓雾，月光拨开云层，在船舷上洒下柔和的光芒。刚刚的一切都像一场幻觉。

　　“我刚刚好像在海面上看到了一个影子。”布莱克因喃喃地说。

　　“影子？”阿道夫望了望四周，“或许是冰山罢了，这条航线周围经常会有冰山，尤其是四月份以后。不过你放心，我们的船是不会撞上的。”

　　布莱克因虽然仍旧疑虑，但他却也不敢多想，只是点点头，和阿道夫一同进了船舱。

　　回到房间后，布莱克因才感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衬衫背后都打湿了。然而时间只是过去了一刻钟。他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他的心思全在自己的妻子身上，她究竟怎么了？布莱克因攥着那只项链的吊坠，把它压在枕头下面，仿佛它会自己长腿跑掉似的，在半梦半醒间，他开始回忆自己和妻子的过去了。

　　10年前，布莱克因才20岁的时候，他和爱丽丝·布兰克相遇了。那时候他在波士顿大学，只不过，他是个来蹭课的，在大学图书馆里当校工，顺便能听些课看些书。反而是爱丽丝，作为为数不多的女性大学生，在波士顿大学引人瞩目。布莱克因自认为配不上她，毕竟，在自己眼里，爱丽丝绝对是一个完美的女性。她不但才华横溢，而且举止优雅，却一点也不拘谨，无论对诗还是玩笑，没有她接不上的话，在学校里，她也有不少的追求者。她和他唯一的交集，或许只是图书馆借书时的签名程序。

　　直到某一天，他的人生轨迹完全改变了。那天他坐在苹果树下画画，他的梦想就是当个画家，即使生活再泥泞，布莱克因也从未放弃自己的梦想。他画得入神，全神贯注地看着停留在花蕊上的蝴蝶，没注意到另一只蝴蝶停留在了自己的帽檐上。直到周围的同学屡屡投来目光，他才回头看去。

　　蝴蝶翩翩飞入花丛，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背着手，噗呲笑出声来。

　　那是第一次，女神维纳斯对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