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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消失的妻子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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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的时光转瞬即逝,游轮在4月26日下午抵达了德文郡。慵懒的海风吹拂着港口,海鸥扇动洁白的翅膀,掠过游人和船工的头顶。
布莱克因的旅程还没有结束,他得转乘火车,从中心火车站转到埃克斯穆尔,阿道夫与他一同前往了火车站。
“说起来,我还没有问,您要去哪里呢?咱们并不同路吧。”布莱克因在售票处买好了下午三点一刻的车票,还有半小时才进站,阿道夫则并没有买票,只是跟着他走了一路,在车站门口的报刊亭外边张望。
“啊,我是来接人的。”阿道夫时不时看看手中捏得皱巴巴的文件,脸上却是难掩的兴奋,“我们的新课题顾问,抱歉,研究内容现在还不方便告诉你。”
“咳,不用道歉,我知道,你们有时候会有那种……保密协议。”布莱克因笑了笑,从快餐店里拎着两份热狗递了出来。
“噢,谢谢,唉,走了这么久的路我真是饿了。”阿道夫接过热狗,咽了咽口水,却没有立刻开吃。
“这可不像你,怎么,难道你等待的是一朵来自波特兰的玫瑰吗?”布莱克因打趣道。
“开什么玩笑呢…!”阿道夫局促地跺了跺脚,然而他脸上的红晕却出卖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距离火车开车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布莱克因打算在附近逛逛,便和阿道夫告别,独自一人走到了火车站旁边的花园广场上。这天的天气刚刚好,许多当地市民都在广场的草坪上闲逛。布莱克因边吃着热狗边漫无目的地走着。
前方的石子路忽然拐过一个弯,一大群人围在花坛旁,有一个什么人正在花坛中念着什么。
流浪歌手?街头艺人?布莱克因一时起兴,也走向花坛。
花坛的石台阶上,站着一个气质出众的女人,她穿着旗袍,披着风衣,虽然面前的地上真的放了一个收零钱的乐器盒子,但却一点也不像个街头流浪的艺人,反倒像富贵人家的小姐。这个年轻的女性有着三分东方面孔,但是一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道出了她混血的身份。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目光也不曾落在任何围观的人身上,只是似笑非笑地站着。
“歌手姐姐,今天该唱歌了!”一个小男孩从大人的胳膊下面挤出来,冲年轻女人喊着。
“不不不不……”小男孩对面,学生打扮穿着制服的年轻人赶紧打断,“唱了好几天歌了,今天应该是念诗才对!”
布莱克因楞楞地看着女人的眼睛,蓝色,蓝色的眼睛,这让他想到了妻子,爱丽丝的眼睛也是这般不可琢磨的蓝色。正在他发呆时,女人的目光却和他对上了。
“这位先生,您觉得是唱歌好,还是念诗好呢?”女人用一口纯正的英式英语问道。
“呃、呃?我,抱歉。”布莱克因猛地回神,尴尬地捧着吃了一半的热狗,女人用深邃的目光望着他,那眼神就像大海一样深不可测。
“我——我想,念诗吧?这位女士,您是诗人吗?”布莱克因试图把热狗背到身后,努力挽回自己的“绅士”形象。
“我不是诗人,我只是个路过的……”女人缓缓说,她的语调时而上扬,时而低沉,像是唱歌一样的文字就这么流淌出来。
“我想,诗歌的前提是理解和认识。先生,您叫什么名字?”女人问。
“咳,我叫布莱克因·里德,是、是一位画家。”布莱克因回答道,“您呢?”
“在这里,熟悉的我的人都叫我月亮小姐,我并不使用真正的名字。如你所见,我的东方面孔....呵呵,不过我不是日本人。我来自那个沉睡的国家。他还未醒来。”
不等布莱克因接话,女人紧接着便用先前奇异的腔调唱了起来。
“人是会思想的苇草。人只不过是一根苇草,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但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苇草.用不着整个宇宙都拿起武器来才能毁灭;一口气、一滴水就足以致他死命了.然而,纵使宇宙毁灭了他,人却仍然要比致他于死命的东西更高贵得多;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死亡,以及宇宙对他所具有的优势,而宇宙对此却是一无所知。这是帕斯卡尔的话,您一定听过吧。”
她说的同时,眼睛却一刻也没有从布莱克因脸上移开。
布莱克因吞了吞口水,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她那是什么眼神?他感到一阵不舒服,那不是看人的眼神,好像自己变成了一根草,一个物品,被居高临下地、怜悯地注视着。
“这位先生,珍贵的东西,要好好保存。”正当他发愣时,女人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一只项链,放在布莱克因面前。是...是什么时候掉的?布莱克因连连道谢接过项链。“感谢您,女士,要不是您,我就要弄丢它了。”布莱克因心有余悸地把项链戴在了脖子上。
“这是你的东西吗?”女人似乎不打算继续“卖艺”,周围的人散去了不少。
“是我妻子的项链,我正要去找她,我想她回老家了,那里不远,就在埃克斯穆尔。”布莱克因提到妻子就忍不住说的很多。
女人看着项链,半晌,轻轻地说:“真远啊。”
“远?埃克斯穆尔半天的车程也该到了。”
“遥远的从来不是城市....您认为这个世界又有多么宽广呢?”女人看向花坛,“路途的距离,只要你想,这个世界也能够踏遍。但是心灵的距离又会多么遥远呢?”
布莱克因皱起眉头,他从不怀疑自己和妻子的爱,“抱歉打断你,但是绝不可能,我和妻子的感情很好。我们已经结婚七年了!”
“这样啊....那么,祝你好运。”女人的俯身顺手摘下一朵开得正好的三色堇。“一朵花和一条鱼的距离有多远?一个人和一只鸟的距离有多远?对于我们以外的心灵来说,我们互相都永远是孩子。”
女人伸手将花朵递给布莱克因,也不管他有没有伸手接,自顾自地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我很期待再会的那天,布莱克因·里德。”
真是个奇怪的人。布莱克因接下花朵,嘀咕着,真和自己在波士顿的艺术家同行们的发疯程度有的一拼!
“哈、哈哈,不过我可能不会再来这里了。我的故乡在美国呢!小姐,真抱歉,我的火车要开了,先走一步。”布莱克因颠了颠自己的箱子说,“再见了!”
“再见。”女人在身后说,“愿你像苇草一样......”
布莱克因只听到一半,他快马加鞭离开了花园。这件事对他而言不过是个旅途路上的小插曲,倒不如说项链差点弄丢的印象更深刻。火车很快启程了,红色的大块头载着满满一罐五颜六色的糖豆渐行渐远,在汽笛声中,埃克斯穆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