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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春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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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宁推门进来,谢玉在门后面静静坐着,吓了她一跳,舒宁拍着胸脯,惊魂未定道:“你怎么在这里,吓我一跳。”
谢玉没有理她,自己推着轮椅离开,整个人和早上大不一样,早上他还有兴味儿逗她,现在反倒与她素不相识一样。
舒宁摸不懂他的心思,也不知他生气的缘由。他低着头不理人,看天色也不早了,舒宁犹豫一会儿也便出去了。
晚膳时她从外面回来,屋内气氛依然很低,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淡下去,无奈的撇撇嘴。小厮拿来晚膳,谢玉不吃,只坐着从窗外望天,舒宁拿他没办法,也懒得再管他,索性自己吃。
她这几日了解了芙蓉镇的情形,依照谢玉这样子,若是在芙蓉镇养伤,她们不能一直住客栈,起码得重新找个长久的住处。她们的钱也不多了,不可能一直靠那点盘缠过日子,舒宁接下来的几日都比较忙碌,忙着找房子,忙着寻生计。
从前也没做过这些,头一次上手没经验,不知道行情,看上了一个比较满意的宅子,轻信了中间人,被骗了不小的定金,让他们日子过得越发捉襟见肘。
这夜舒宁从外面回来,天已经黑尽,谢玉坐在轮椅上看书,见舒宁推门进来,抬眼看了她一眼,嘲讽的开口:“怎么,嫌我累赘都不愿回来了?”
这是这么多天来谢玉第一次开口同她说话,平静中蕴含着怒气。舒宁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她已经累得不行,眼皮直打架。
“我很累了,不想和你吵架,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说着脱了鞋,衣服也不解,倒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谢玉就这么看着她躺下,心里愈发气闷,推着轮椅到床前,仔细看着她,是真的睡着了。她是半点不设防,这样都能睡。
谢玉给她盖上被子,自己坐在轮椅上,房间里安静得出奇,他独自在屋内呆了许多天,白天舒宁出去后,客栈的后院就几乎没有人进来,这屋子里比平宁侯府还死气沉沉,没有一点生气,只有晚上她回来时,才有了点人气儿。
谢玉不知道她在忙什么,有什么事需要这样成天在外面,八成是他惹人烦了,才整日避出去。谢玉看着舒宁熟睡的容颜,烛光照在她脸上,乌青的睫毛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谢玉自嘲一笑,瞧瞧,连她也觉得他烦了。
舒宁在镇上找了处旧屋,因为死过人,是凶宅,没人愿意去住,这才让她捡了漏,人家急于脱手,直接卖给她,价格还低。舒宁总算了却一桩大事,可这房子实在有些旧,左右临近闹市,她光是花在打扫上就花了两天时间。
这日早上舒宁醒来时,谢玉还坐在轮椅上,看他那样子,应该是在轮椅上对付了一夜。
舒宁躺在床上长长叹了一口气,心里舒坦了不少,却把谢玉吵醒了。
“你醒了?”舒宁翻身趴在床上,嬉笑着,“对不住,我这几日忙着找住处,实在太累了,忽略你了。”
谢玉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眼底淡淡的乌青难掩疲倦。
舒宁小巧玲珑的脚在空中晃着,双手托着腮,满心欢喜的跟谢玉讲:“我找到了一处好地方,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今天就可以住进去。出门方便,价钱也低,就是……死过人。本来我也是怕的,可我转念一想,有你在也不怕,你可是活阎王,哪个小鬼敢在我们谢侯爷面前放肆!”
她有意逗谢玉,可谢玉似乎并不领情,推着轮椅就转身离开,舒宁吃了瘪,噘着嘴嗔怪的看了些许一眼,不满的下床穿鞋。
用过早膳,舒宁收拾好东西,结了客栈的帐,又托客栈的小厮帮着搬家。
她们东西并不多,路程也不算远,把东西搬过去,又过来推谢玉。
新的住处靠近闹市,推着谢玉过去这一路比较显眼。最近大家都知道,镇上来了个美娇娘,据说带着个残疾相公,听说这事的人都惋惜,这么个娇娘竟嫁了个残疾。
推着谢玉上街,他们两都是容貌俊秀的人,这一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街边的小娘子看见谢玉那张脸,先是红了脸,又叹息:“这么美的郎君可惜是残废了。”
旁边的小贩附和道:“可不是,这样的残废也能娶到这样的娇娘。”
谢玉听在耳里,很是不舒服,这么久以来积攒的怨气全在这时涌上心头,他谢玉是何等骄傲的人,竟然沦落到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人怜悯,他脸色愈发阴沉,当街对舒宁发怒:“我要坐马车。”
舒宁也没想到会被人这样说,更没想到谢玉会当街发火,低头嗫嚅着嘴为难道:“马车我卖了。”
买新宅子要花钱,他们的钱根本不够,只能把车和马都卖了,才够买房和添置家具。
舒宁低声劝谢玉:“你别发火了,他们不是有意的。”
旁边一个卖绣帕的大娘说道:“你这小郎君,看你也是人模人样的,怎么这么不识好歹,你自己残废成这样,你娘子没抛弃你,还好好伺候你已经很了不得了,你还挑三拣四还冲她发火,真不识好歹。”
这大娘嗓门大,这么一嚷,满大街的人大半都听见了,不少人都附和着指责。谢玉一个冷眼扫过去,吓住了不少人。
舒宁推着谢玉,快速从众人眼下经过,往新买的房屋去。房屋有门槛,舒宁抬不进去,客栈的小厮帮着抬,谢玉却更生气,在小厮抬着他进门时试图奋力起身,谁知却往前扑去,摔在了地上,当即磕出血,人也晕了过去。
两个小厮看着倒在地上的人面面相觑,最后愧疚的看向舒宁。
周围不少人围上来看热闹,舒宁只觉得心里累极了,默默蹲下去扶谢玉,在两个小厮的帮助下把人抬进屋里,刚才说话的大娘一路围观,这会儿看出事了,也急忙让人去请大夫。
大夫给谢玉看过,包扎上又开了药,刚才那大娘也帮着舒宁安置下来。
舒宁端着木盆出来,刚给谢玉擦过脸,帕子上还有血,盆里的水也被染红。
天气有些阴沉,凉风卷过地上的尘土,舒宁蹲坐在石阶上,抱着膝盖,盆就放在旁边,深深的疲倦感压得她喘不过气,她能理解谢玉的心情,他谢侯爷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受人敬仰让人畏惧的,可是对于谋生,她这也是第一次,被人骗钱遭人冷眼,回来还要面对安抚谢玉的不高兴,她真的觉得累。
“丫头,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刚才卖手帕那大娘过来,脸上笑嘻嘻的,手上端了一大碗豆花。
舒宁:“大娘你这是……”
大娘把豆花放在舒宁身边的石阶上,豆花有些烫,她刚放下,忙吹手:“刚打的豆花,估计你也还没吃东西,分你一碗。”
“我姓何,你叫我何大娘就成,你家隔壁卖手帕的,我一看你这样的小姑娘,就知道,八成是富贵人家的小姐,落难到这里,这几天看你忙里忙外的,累着了吧。”大娘身子壮硕,一个能分两个舒宁,坐在舒宁身边,很是热情。
她这样的热情关怀让舒宁很受用,撅着嘴点点头,觉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何大娘道:“这些臭男人真是不识好歹,真当咱们女人就该伺候着他,你别惯着他,他要是欺负你,就打回去,反正他现在走不了,你打了赶紧跑。”
舒宁让她的话逗笑了,解释道:“其实他也不是坏人,也是最近才受伤的。”
“我知道”何大娘道,“你们这种小年轻,刚成亲都觉得对方是好的,他呢估计是受伤了心里有落差、不平衡,但也不能拿你撒气呀。”
“男人啊,都是这些臭毛病,你别惯着他,他要好好过就过,不想过就踹了他,千万别委屈自己。”
何大娘跟舒宁聊了许久,她从前嫁了个屠户,小日子过得也幸福美满,后来那屠户发达了,嫌弃她不温柔贤惠,和别人搅在一起,何大娘一怒之下提刀砍了他一刀,逼着她丈夫签了和离书,带着小儿子来到芙蓉镇生活。
她靠卖绣帕给人接绣活赚钱养家,儿子也还算争气,在书院里读书经常得到先生的夸赞。
何大娘劝她:“姑娘家过日子,千万不要委屈自己,我就住你隔壁,有什么事招呼一声,相互帮忙。”
舒宁让她说得泪眼婆娑,世上的人各有各的艰难,可都在奋力活着,她这才多大点事,没什么过不去的。
何大娘劝她:“豆花要趁热吃。”
舒宁擦了眼泪,破涕为笑,谢过何大娘,也不再推辞。为了答谢何大娘,她主动接了一部分她没绣完的手帕帮着绣。
何大娘大笑道:“那感情好,你们这种富贵人家的姑娘,女红都是顶好的,肯定比我绣的好。”
夜里上了灯,舒宁坐在灯下穿针引线,一丝一线在纱绢上游走,勾勒出惟妙惟肖的芙蓉花。
她的女红还算可以,祖母的绣工在扬州也小有名气,她在祖母膝下受祖母亲自指点过,手把手教出来,也差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