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倾国》淮兰

72、七十章

　　京城剧变七天之后，我在皇宫里经过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向我走来。我一时间不能动弹，手里的香炉轰然落地；我眼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本是欢喜无比的心情，眼角却盈满泪花。
　　“你……终于，出来了，”我挣脱了莫名其妙的束缚，向他奔过去。
　　“嗯，”他笑笑点头。
　　我激动地握住他的手，一叠声问道：“你还好吗？身体怎么样？这些年……我……”
　　他安抚地回握着我：“没事，都没事。”
　　我发觉他的手有些异样，便拉了他的袖子、扯住他的手指查看着，看着看着，已经泪如雨下：“这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
　　“没什么，”十三阿哥胤祥温和而坚定地把手抽了回去。
　　我捂住眼睛，平静了一下，笑道：“出来就好。福晋、府里都好吗？”
　　“他们都好，”胤祥说道，眼睛里是平静而无畏的神色，“佩兰，你比以前又苍白了。”
　　我不由得认为他知道了小产的事情，苦涩一笑：“我好着呢。你哪天出来的？”
　　“就是昨天，”他说着，一个太监走来打千道：“爷，王爷有请。”
　　“知道了，多谢公公，”十三阿哥说道，向我一笑：“我走啦。”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初一，我早早被叫醒。养心殿里忙碌着，我才睁开眼睛便被飞瑶扯起来：“怎么还睡得这么沉？赶紧的，王……皇上叫人服侍呢！”我如梦初醒，赶紧下了榻穿戴个齐整，赶到正殿。
　　我刚到门口，便听太监说：“皇上，佩兰姑娘来了。”
　　“这么迟？”一声冷哼让我不禁一颤。我连忙福了福说：“佩兰知罪。”
　　“你们下去，”四阿哥说道。太监宫女虽然不明就里，何况正处于登基仪式的忙碌阶段，却仍然不敢不听命，依次有序退下。我心里带着一丝惧意看着即将成为雍正的那个人，他叫我过去。
　　我简直是束手无为，他气得笑道：“本来就来晚了还不服侍我，等会我怎么去？”
　　我一听连忙手忙脚乱地为他束发弹冠，一边整理一边想：怪不得说升冠弹衣，古话果然是没错的。收拾好以后，我招呼了宫女太监进来再做进一步的整理，退到一边时我忽然觉得这个人穿上这身陌生的龙袍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我就这样恍恍惚惚地想着，直到四阿哥率众走了出去，我才慢慢回神，连忙回了养心殿。
　　按照大清惯例，新登基的皇帝在中午要在中和殿宴请兄弟群臣。大概在中午时分，我与飞瑶进入了中和殿。我是头一次进这里，这里庄严的气氛顿时让人一震。宴席已经摆好，一桌桌都空着，只有服侍的太监宫女有条不紊地穿梭其间，安置着香箸银筷、琼碗玉碟等等。飞瑶已经在中和殿里焚上了淡而清香的和合香，我和飞瑶一同站在店门前。
　　静鞭响起。前面大队的太监宫女开道，新帝居中，而其余的王公大臣尾随其后进入了中和殿。各人各居其位，依次入座；我和飞瑶得天独厚，雍正背后的两个位子空着，我们随着宫女和太监的队伍站了进去。
　　站在雍正背后，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每个人的面貌。可悲的是，伟大的康熙大帝的所有儿子都在座，却各怀心情：最开心的，是十三阿哥胤祥，素未谋面、今天才认识的十七阿哥胤礼和十六阿哥胤禄。剩下的，太子如同枯槁，面如死灰；曾经跟随康熙征战葛尔丹的大阿哥面色惨白，连最虚伪的假笑都装不出来；三阿哥、七阿哥一脸平静，他们早无争储之心，现在自然也毫不失落；八阿哥竭力装出一样的平淡，但他脸上浓重的失意和哀愁却怎么也掩饰不住；九阿哥更不必提，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十阿哥则满面的大难临头、阴云压顶之势。
　　一顿饭吃得看似简单，实际上却波涛暗涌。
　　在这顿饭上，雍正第一次提到册立亲王之事，十三阿哥和十七阿哥自不必提，而当八阿哥册立为廉亲王的提议提出之后，八阿哥的脸立刻白了，九阿哥则轻蔑地冷笑了。在席间，九阿哥在一次谈话间忽然说：“我一无所愿，只愿出家为僧！”
　　我清楚地发现，雍正听到这话时明显地动了一下。
　　九阿哥，三年之后的塞斯黑，怎么能逃出雍正的罗网呢？
　　散席之时，我和飞瑶站在门口恭送每个人出去。十七阿哥胤礼笑道：“两位姑娘辛苦了。”
　　我和飞瑶连忙福身还礼说着：“不敢，不敢。”
　　十七阿哥后面是五阿哥胤祺，他经过我身边时苦涩一笑，没有说话。
　　我又深深福了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