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倾国》淮兰

71、六十九

　　雍王府里人人自危，连一向稳重的四福晋那拉氏都在着人暗地里打听消息。
　　我懒得理睬这些事，还在悠闲地养花喂鸟，在一片忙乱中悠哉游哉，不亦乐乎。
　　在京城戒严的第七天，宫里来人了，是跟着德妃的孙成。
　　孙成进府后跟四福晋和几个侧福晋请了安，径直来到湖边小屋找我。
　　“爷请姑娘去，”他板着脸说。
　　我了然点头，叫来浣雅：“你先出去，我和浣雅说句话。”孙成出去了。
　　“咱们一起也快五六年了，”我笑对浣雅说，“你一直照顾我，现在那些首饰我也不用，你全留着，带也好卖也好；思远估计着快回来了，告诉他我一切安好，就是出去远游了。”
　　浣雅也知道现在情况不对，含了泪点头。
　　进宫路上我一直在笑，笑这些年的等待终于了结，笑一切都该恢复原样了，甚至会更好；我知道的太多了，也该是时候了；我倒是无所谓，可是十四阿哥和福晋，将来又该怎么办呢？
　　孙成带着我进宫后在养心殿门口说：“爷就在里面等着。”
　　他站在原地，看着我一步步走过去，推开了门，又把门关上。
　　四阿哥坐在养心殿上，平静地看着我；养心殿桌子上有一壶酒，一个杯子。
　　他没说话，我倒是笑了，上前一福：“四爷。”
　　“佩兰，”他说道。我们互相望着，四阿哥看了看桌上的酒壶。
　　“四爷，在喝酒之前，我想说几句话，”我笑得更加轻松。
　　他淡淡瞧着我：“说吧。”
　　“四爷记不记得以前我向四爷要一条命？”
　　四阿哥眼睛里露出一丝微光。
　　“我说了，我不是要救自己的命，”我坦然答道，“我只求在十四爷回来的时候，不管他怎样，求四爷饶他一命。还有完颜家，阿玛虽然以前是九爷的人但现在已经做不了什么了，如果可以请四爷让他全身而退——如果不能，那就请便吧。”
　　他点点头。“还有什么？”
　　“没有了，”我苦笑，“我有点渴。”
　　说完，我从容地走上殿去，往空着的玉杯里倒了一满杯酒，又走下殿去，向他深深一福；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的动作，眼睛却注意着那杯酒。我轻轻托起酒杯，然后一仰脖——
　　酒杯被狠狠砸碎在地上，我颤抖着被搂紧熟悉的怀抱里，哆嗦得厉害。
　　他沉默地抱着我，我的声调还在发颤：“其实……我也怕死。”
　　他在我耳边说：“不要回府，以后住在养心殿暖阁里。”
　　我又惊又怕地打着哆嗦，却微笑着点点头。他松开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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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阿哥看着佩兰走远后，把酒壶拿起来，平稳地在茶杯里倒了一杯，喝下去。
　　酒里没有任何东西，只是一壶好酒；而身上揣着的毒药，已经被自己的体温捂暖了。
　　他在殿里坐了一个时辰，几次想把药投进酒中，却始终难以下手。他无数次在心里想，佩兰知道得太多了，不能留下她；心里却始终有一处柔软的地方，无法硬起心肠下狠手。成为万人之上之前的年头里，在十三弟背负冤屈的十年间，在八阿哥如日中天的黑暗日子里，在太子与八阿哥水火不容的日子里，在十四弟掌握军权、连自己府中的福晋和手下都暗中惶惶不安的时候，唯有那个纤细而坚韧的影子平静地站在他身边，毫无动摇……现在，难道要他刚刚登基便杀掉一直默默陪伴着他的佩兰吗？
　　冷面帝王，并非绝情。

　　我住进了养心殿，把东西收拾好之后还是有些后怕。如果他当时真的让我把酒喝下去，我会怎么样，还有和我相关之人，怀碧、十四阿哥、思远、玉凝一干人，又会是什么结果？想了一刻思绪终于安静下去，我静静伏着枕边睡着了。
　　睡醒时总愿意抱着枕头不撒手，却不期然摸到一个凉凉滑滑的东西，有点长，有点软……
　　“捏够了没有，”一个熟悉的冷酷声音问。
　　我倏地睁开眼睛，这才记起四阿哥已经成为了一代冷帝雍正，先前的惊慌也许也少许显现在脸上，赶紧说：“佩兰知错了。”
　　四阿哥眼里划过一丝不明所以的光，他把我的头靠在他身前。
　　我露出了微笑，如以往般甜美。我不知道他将来会怎么做，但我知道至少现在，他还是我认识多年、依赖并喜欢的四阿哥胤禛；但愿我能把这一刻无限期地保留住，直到命运降临的那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