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的小蝌蚪走失之后》楚雯帆

82、回归

　　凡间没有神，但有人值得被尊为圣神供人仰望。

　　石承朗率领整个医疗科研团队在国内峰值还未出现时，就用血清制剂救下了无数在病床上靠呼吸机生存的同胞，无数人出院，无数人又涌回医院，他们纷纷撸起袖子：我要献血！

　　全国各大医院从11月开始连续7周的时间就没有闲过，场面壮观到堪称赶圩。

　　“你看，我就说人间有神吧。”

　　贝俪仰头45度，再看着地面上忙来忙去奔走不停的人们，感叹生命总能带来太多奇迹。

　　“嗯？你说谁是神？”

　　石惊天单边挑眉，他干了造福苍生的大事，却要一辈子死守秘密当隐姓埋名人，“英雄”和“圣人”这些个称谓，都是送给石承朗他们的，他是个无名的守护者，只能默默无闻的酸。

　　“嗯，说你……还有，科学家们。”

　　贝俪识趣地挽起他的胳膊，自觉地靠上去，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这个报恩标准她打算好好的实践一下。

　　“现在是11点55分，石同志你准备好了吗？”

　　贝俪把紧张严肃轻松活泼的气氛拿捏得精准到位，石惊天瞅着墙上跳动的秒数，心里还真有点紧张。

　　今天是他们隔离的最后日子，时间一过正午12点，他们就能飞出隔离区回家啦。

　　贝俪轻轻捏着石惊天的手腕，眼睛动也不动地盯着电子时钟，看着它的数字跳到12：00：00，表面平静，内心波澜起伏。

　　“石先生，贝女士，你们可以回家了，棱弧生化隔离区的所有医护人员希望你们永远身康体检，再也不要回来了。”

　　王小蕊像掐着秒表站在跑道的人运动员一样，不论大事小事，从来准时准点，绝不提前一秒，也绝不推迟一秒。

　　贝俪的心情复杂，她在这儿险些丢过命，也有人在这儿为她拼过命，这儿的每个人，每台机器都值得她好好感谢。

　　她突然上去抱住了王小蕊。

　　“谢谢你，小蕊。”

　　泪从内眼角迅速滑落，滴在王小蕊的防护服上，虽然被隔离在皮肤之外，但足够让人感受到它的滚烫。

　　隔离区仅剩几个还在康复的病人，所以医护人员还必须穿着厚厚的防护衣工作，这衣服上被附着多少病毒他们不知道，但职责和使命都让他们提醒自己，避免康复病人接触到自己的防护用具。

　　王小蕊没有抱她，她把双手举的高高的，离贝俪远远的，从防护帽里发出来一个声音：“你康复了，真好呀！”

　　情到动容之时难以自制，这一句叫贝俪的泪串串掉落，她吸着鼻涕抖动着唇，提了最后一个要求：“我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呢！”

　　王小蕊退后一步，“我是未来城棱弧医科大学附属一院呼吸科的一名护士，等到全民健康的时候，欢迎你再到未来城来，到时候我们再见面，不在医院，不在隔离区，我们去医科大学，我带你去看最澄澈的湖，赏最美的花！”

　　贝俪泪奔。

　　“现在，我代表隔离区的所有医护人员，带着这两个机器人护士送你们上去，希望你们从今往后，都能够健健康康，平平安安。代我向贝爱问好啊！”

　　防护服里的王小蕊朝贝俪俏皮地眨了眼，世间最可爱的人，莫过于此。

　　生化隔离区最上方的天顶被开启时，大风刮起，是好一幅震撼心神的场面。直升机载着石惊天和贝俪在半空中停留片刻，在“棱弧”两个大字周围绕了半圈，直飞未来城民用机场。

　　石惊天的私人飞机早早地停在机场等待主人的降落，乘着飞机一起来的，是自闭在家中将近2个月的何马拉。

　　“老板，欢迎出狱。”

　　许久不见石惊天的何哈趴，说了句不那么动听的欢迎词，鼻音加重抽抽嗒嗒的。

　　“不许哭，晦气。”

　　何马拉的哭腔戛然而止，立马换了副喜笑颜开的吉利相，引着石惊天和贝俪上飞机，“老板，贝总，请登机。我这次动用的并不是你最常坐的瑞鹰990，而是选了你最喜欢的空中环球G380，那上面红色的字体是4个月前刚印上去的ITX，其实我一开始想这个字母是不是有误的，I这个字母后头不是应该跟着BL才说得通吗……”

　　何马拉还在登机梯下喋喋不休，石惊天已经牵着贝俪到了机舱门口，进去前他特意看了一眼那红色的字母，然后低头一寸在贝俪耳边轻轻解释：“我才不会提醒他贝俪的笔名叫瞳心呢。”

　　贝俪狠狠一怔，原来TX是……啊，她大约自己都忘了，曾经的曾经，瞳心就是那个熬夜伏案、拼命打字的文艺青年。

　　ITX的机型是当今世界最豪华的私人飞机，内有百平米的休息室，除此之外休息室外部还可以容纳10名乘客，内部设施他们开个小型的Party都是不成问题的。

　　可惜贝俪才无心管它是豪华还是简陋，即便是机身上印着石惊天对自己欲罢不能的爱，她也毫不在乎，她现在也只想着一个人。

　　贝爱拎着自己的夜间专用尿不湿从外婆家高高的单元楼门槛跨下来的时候，小短腿重心不稳，险些跌倒，他害怕外婆对自己的表现不满意，正开动自己的机灵小马达，露着尴尬的笑向外婆讨好，企图把她刚皱起来的眉头给压下去。

　　他们一起生活了2个月，在相爱相杀的边缘努力试探之后，外婆改变了五十年不变的不苟言笑，向他温柔地施加严格的爱，而他也试着接受外婆，常常依偎在她的怀里用亲情取暖，在隔离舱待着的时光里，他们是彼此最有力的依靠，就连外公都只能在另一间隔离舱里眼红他们的紧紧相依。

　　“小爱！”

　　远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呼唤，贝爱也找不到声源在哪儿，只觉得这个人的小名居然和自己的一样，怕也是个哭完鼻子就尿裤子的有志小毛孩吧。

　　“小爱，这里！”

　　一声过后，贝爱依旧懵圈，连外婆都看不下去了，扳着他的小脑袋朝声音的方向扭正，抬手指着远处的一男一女，温柔地提示道：“小爱你看，那边的是谁。”

　　他定睛看啊看，看不了多久就激动了，丢下一直认真提着的尿不湿，也指着远处的男女，又气又恨，张开大口正要质问，谁知道口水一流窜地先落地，随后眼泪跟着出来，他“啊”地嚎了
　　一句激动地抗议：你们两个没心没肺的，还知道来接我啊！

　　贝妈捡起地上的尿不湿，挂在小贝爱手上，在他的小屁屁上轻轻拍了一下，小孩儿就跟拧了发条似的，一路嚎一路跌跌撞撞的到了爸妈身边，一进妈妈的怀里嚎得更加响亮了，惊天动地的就怕小区里的住户不知道他爸妈刚从生化隔离区出来。

　　贝爸从后头给贝俪妈低了张纸巾，“天入深冬，容易流鼻涕，你最近总爱多愁善感，一看就是不适合带孩子的人。”

　　“噗——”

　　贝妈摊开纸巾用力一擤，“上去把碗洗咯，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干，可得好好地睡一觉。”

　　贝俪的小庭院内，枯枝叶落了一地，枝头的朵朵残花被北风一吹，时不时的也能凋零下几瓣花瓣，龙卷风一条孤独的单身狗，在这个凄冷的院子里日日上演黛玉葬花。

　　突然沉闷的“吱呀”一声，漆黑的大铁门被打开了一条缝，上一秒还在扑棱花瓣的少年男狗，迅速严阵以待地露出獠牙——它很久没见到活人了，一定使出浑身解数陪这个侵入者好好耍一耍。

　　两扇大铁门缝中出现了一只胖乎乎小白手，随后探出来一颗圆圆的黑脑袋，上头长着1厘米不到的小短发，乍一看像是一只长了毛毛的圆芋头。

　　龙卷风歪着头看清了来人，迅速拔腿就奔，毫不吝啬地向他贡献了自己的哈喇子。

　　一只傻狗和一个憨主热烈地交织在一起，贝爱被生扑到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远处闻声而来的罗密欧与祝英台，哗哗地流下了激动的机油泪，2个月的无主时间让他们都快要生锈了。

　　但是，即便和主人久别重逢，它们也还是按照防疫要求拒绝贝俪和石惊天进门。

　　“请戴好口罩，自备检测结果再回家，否则我们爱莫能助。”

　　“砰！”

　　大铁门一关，谁也别想蒙混过关。

　　贝俪：机器人要干革命，开始造反啦？

　　父子母子成团三人组突破重重困难搞来了三个电子口罩与自己的病毒检测证明，亮在两台机器面前，闪瞎它们的24K纯钛合金电子眼。

　　贝俪的家一片狼藉。

　　除了荒废的庭院，屋内的景象也很惨不忍睹。沙发上都是狗狗掉下的长毛，龙卷风每日都在客厅内释放寂寞，把能咬能挠的东西轮着糟蹋了一遍。茶几和餐桌上积了一层薄灰，冰箱里的蔬菜早就发了霉，主卧室的床上，还放着贝俪临走前来不及收拾的衣服，四周环顾之后，贝俪惊呆了。

　　“难道你也被病毒感染了吗？这么简单的家务活都不要干了？”

　　贝俪忍不了这满屋子的邋遢，抓过罗密欧就问。

　　“呃，不是，我没有收到收拾房屋的指令，我的工作只有照顾龙卷风、保证屋内不进外人、不与病毒携带者接触以及每天给自己充电。”

　　机器人振振有词，贝俪好想动手拆了它。

　　她一手一块抹布甩在了罗密欧和祝英台的头上，“2个小时之内收拾干净我的屋子，没有价钱可以讲，现在，马上！”

　　机器人岿然不动。

　　贝俪：“你们真的想造反？！”

　　只有石惊天能冷静分析，他拨开罗密欧胸前的盒盖，输入新的工作指令，半分钟之后，罗密欧精神振奋，操起吸尘器就活力四射，唱着“咱们机器人有力量”从厨房干到了卫生间，一台打了鸡血只知道干活的机器人焕然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