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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二夜 所谓原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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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好了!我们派去的人全灭!根本……根本就没有一个人能够拦住暗皇!他……他简直是个怪物!”连滚带爬地进来报告的人也甚是狼狈,身体上有多处刀伤和烧伤的痕迹。
“是吗……果然如此。哼,暗皇竟然是崎山涟月,可恶!一直以来都被她耍得团团转,被利用过了就踢到一边!”端坐于主位上的,赫然竟是之前时羽手下的那名中年男子,本就形貌猥琐的他此刻因着气愤扭曲了脸,更显狰狞丑陋,“没关系,只要锥生零还在我手上,我就不信她还能怎样!”
说话间,地面剧烈地震动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爆炸声响,然后是炫目到令人睁不开眼的光辉。待回过神来,已有一个周身都被赤红的火焰包围的人出现在他面前。尚未看清是如何动作,只觉眼前一花,那人竟然就已近在眼前,双手却是漆黑的剑的形状,妖异而不祥,交叉架住了中年男子的脖子。
尽管有人质在手并不担心眼前人会取他性命,但强大的杀气和巨大的压迫感依然使他的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两腿也不自觉微微颤抖。勉强镇定心神,中年男子却也不敢直视涟月,尽管她此刻依然戴着面具,“你……你可别乱来!锥生零现在在我们手里,要知道,折磨吸血鬼的方法我可是要多少就有多少!如果你还在乎他,那就……”
“哼!”涟月冷哼一声,将剑从他的脖子上放下垂在身体两侧,剑上有火焰围绕,灼灼燃烧,这种情境使得中年男子又不由后退了一步,“你也该明白,如果你敢伤害锥生零,那么等待你的将是什么!而且,有一点你错了,他不是吸血鬼,而是吸血鬼猎人!”
“随便你怎么说,现在他连一根头发都没有少,可是接下来他会不会怎么样嘛,那就要看你的诚心和表现了。”即使说出了这种威胁的话,可是中年男子依然对她心有顾忌。
“是吗,那么你要我怎么做?”涟月解除了第二状态的解放,变回了平时的样子。
“首先把你的面具拿下来!”看着她恢复人类模样中年男子的胆子也大了些。
涟月依言将面具取下随手丢弃在一边,面具落地时发出哐当一声金属脆响让中年男子的心也跟着突地跳了下,“你……崎山涟月!你可真是干得好啊!你可知道你耍了我多久!”
“我不是来和你废话的。”尽管处于劣势,涟月依然有着非同一般的凛然气势,“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他在哪里?”
“哼,真是太天真了,你想想我辛辛苦苦把你引来,怎么可能只是这样便罢休!”中年男子忽然有些气急败坏,为什么即使弱点已经被牢牢掌握住,可那该死的崎山涟月依旧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虽然极不愿意承认,可自己真的无论如何也比不过她,尤其是那双眼睛,那双不管何时都直直注视着对方表现着她强烈意志的眼睛,真的……好耀眼好漂亮……
“你到底想要如何,不要这么拖泥带水,一次性全说了!如果你能保证锥生零的安全,无论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听你的,否则……”涟月的声音瞬间转冷,如寒冰碾碎般。
对,就是这样的表情,就是这样的态度!这样……令自己最不爽最火大的态度!中年男子面上忽而闪过一丝阴狠怨毒,“什么事情都可以听我的吗?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
………………
意识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迷离状态,身体依然使不出半点力气,好累……即使只是想稍微动一动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而酸软麻木的四肢都好累,即使只是想保持清醒的意志睁开眼来看看周围都好累……
“——!”浓烈到惨然的新鲜血液的味道刺激着零体内长期渴血的本能欲望,似乎觉得力气一瞬间又全部回到了体内。猛然睁开眼,在黑暗中散发出赤红的光辉,顺着血的味道传来的方向望去……
“…………!涟……月……”所看到的情景,让零的心脏一瞬间停止了跳动,眼前血色弥漫,什么都无法看清,然而,那却并不是因为想要吸血的冲动。
涟月现在就与他在同样的空间里,就被钉在他对面的墙壁上,对,真的是被“钉”上去的。双臂平伸,双腿合拢,两只手和腿上各被一个巨大的钉子牢牢地钉在了墙壁中,两条几乎有一个成年人手臂那么粗的铁链从她的两臂上的肩胛骨处穿过,将她整个人直直地吊起。血从她的身体各处仿若泉涌般顺着墙壁流下,在地面汇聚成了一滩鲜红的水洼,触目惊心。头微微歪向一边,长发披散遮挡住了涟月的半边脸颊,虽然已经是失去意识的状态,可嘴里似乎依旧呢喃着什么。
“涟月……涟月!!”零猛地站起想要到涟月的身边,可是身体却被铁链和镣铐牢牢束缚住,而那个血色的阵也似乎发现了他还有行动的力气。图案立刻诡异地旋转起来。眼前一黑,双腿蓦然一阵酸软,零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重新栽倒在地,再想要行动时却已然不可能。
为什么?为什么……以你的判断力,不可能看不出这是一个陷阱的不是吗?那么又为什么……心甘情愿地跳了进来?你不是有想要守护的人吗?你不是有必须要做的事吗?为什么会为了自己而……
涟月曾经说过,她的身上有数不清的罪孽,可是……其实她根本就没有任何错不是吗?呈十字形被钉在墙壁上的身体,像极了传说中被钉于十字架上受难的耶稣。明明,就没有任何的错误,可却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承载着他人的罪孽,承载着……所有人应当承受的原罪。零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直直地看着涟月,即使连到她身边这种小事也无法办到,即使什么都做不了,但至少,自己的视线一定不能离开,这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涟月的呢喃声,似乎逐渐清晰起来,反反复复,来来回回,都只叨念着一个名字,一个最重要,最重要,镌刻在她心底永世不忘的名字……
“零……零……零……”
“——!”零如遭重击,如果此刻再不明白涟月心底那个最重要的人是谁,那么也未免太自欺欺人了点。竟然会是这样,竟然……会是这样……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零突然激烈挣扎了起来,身上的铁链与镣铐哗哗做响。不行,无论如何都要去到她的身边,自己不是早就决定好了吗?现在,就在这咫尺的距离,所以,不管怎样一定要……
“啊——!”血色的阵忽然加剧了旋转的速度,接下来却蓦然生出了一道炫目的闪电击中了零的身体。意识再也控制不住地迅速沉入黑暗,可身体依然不甘心地维持着站立的姿势没有倒下。可恶……可恶……可恶……!
………………
………………
好冷,好冷……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正一点一点地从身体里流失,不,不止如此,如果是以前的话这样的程度根本不算什么,可是……已经到极限了,已经再也无法抵挡“它们”的侵蚀,很快,自己将变得不再是自己,不再是……人类。
不行,不行,不行!至少再给一点时间,至少……要确认零是否平安无事……猛地睁开眼,身体各处传来的强烈钝痛让涟月几乎要再次晕厥过去,然而,在眼角的余光瞥到被困于阵中昏迷不醒的零时,瞬间完全清醒过来。
“太好了……”看来,至少那些人遵守了承诺,零也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那个阵虽然有些麻烦但也不是不能破解,至于被夺去的体力只要离开了便也很快就能恢复,真的是……太好了……
稍微环视一圈便知道了自己此刻处于怎样的境况,涟月勾唇冷笑,“只是这样就想困住我,未免太天真了点。”双腿向后猛地一使力,扬起一阵赤色的血雾,涟月竟然连着自己的血肉硬生生将钉子从墙中拔了出来!接着用同样的方法让双手恢复自由,此刻她的手脚都已经是惨不忍睹的血肉模糊。
似乎对这些丝毫不以为意,涟月将双手变成剑的形状斩断了穿过肩胛骨的粗大铁链并将它们随意丢弃在一旁。再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脚,不由泛起一丝苦笑,“多亏了现在感觉已经有些麻痹,不然还真的有些难办了,即使如此也够呛啊……”事实上巨大的疼痛和血液的大量流失已经让她连站立起来都无法顺利完成,不断有冷汗从身上渗出,与血液混合在一起,粘粘腻腻的难受已极。
但是不能在这里停下脚步,涟月一步一晃地来到那个诡异而巨大的血色的阵的边缘,试着伸手去触摸,果不其然一股触电般的麻痹感游走周身。自己现在的体力是不能再慢慢来了,那么就只能粗暴一点……
涟月伸出双手张开十指,然后有仿佛丝线一般的细细的红色光芒从她的每根手指上延伸出来,那些光芒就像有自己的意志般,灵活地交错从各个方位缠住了画有阵的地面。纤长的手指优雅地如同演奏最精妙的乐器般舞动着,然而不断有鲜血从指缝间滴落,配合着丝线般的红色光芒,诡异而违和,仿佛亡灵的奏曲,每一个音符,都流泻着绝望与破灭。
突然,所有的舞动停了下来,最后齐齐被猛力一拉,为这场诡谲的演奏划上休止符。然后,只看到地面剧烈地抖动着,而原本泛着微光的阵也失去了光芒,好似突然由生存走向死亡。涟月迅速冲了过去将束缚住零的铁链斩断,然后拖着他的身体毫无阻碍地跨出了据说无论谁都无法通过的那扇门。甫一出来便听到什么东西坍塌的巨大声响,再看原本关着他们的房间,已然被破坏殆尽,再也找不出原先的样子。
如此骚动自然也惊动了协会里的人,但由于这里平时就是人迹罕至的地方,而且离协会中人群聚集的中心部位也有一定的距离,因此除了中年男子事先在这里布置的一点人之外便再无其他。
或许是没有料到涟月他们竟然能从封印的房间里轻易逃脱,再看涟月浑身浴血犹如地狱里的修罗的模样,一时间竟没有人阻拦他们的去路。待到反应过来时,却发现自己的手脚不能自如动弹,身上隐隐有红色的如丝线般的光芒缠绕。涟月的手轻轻使力,只听噗噗几声闷响,那些人的四肢和脑袋瞬间与身体分家,切口锋利而整齐,一时间竟然连一滴血都没有流出。然后,血如同失控了的闸门开关,交错着激射喷涌而出,将狭窄的,短短的过道里,染成了堪比地狱血池的,鲜艳而耀眼的赤红。
………………
………………
意识一片朦胧,仿若在最深的黑暗中越堕越深,越堕越深……可身体上的感觉却是如此清晰,外界的声音也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被什么人搬动的感觉,被什么人拖着走的感觉,然后是巨大的坍塌声响,再然后是……人类的身体毁坏的声音。
有谁来救他了吗?难道说是涟月……不,不可能,她那样的状况怎么可能……零拼命地想要从那片黑暗中逃离,奈何意识就是维持着混沌,眼皮也仿若胶着般粘住就是无法睁开。
渐渐地,金属碰撞的交战声越来越密集,而那人似乎也拖着他来到了一个相对较为安全的地方。小心地将他的身体放平躺好,耳边听到那人似乎顿时脱力了般一下子瘫倒在地。
“暗皇大人,您不能再随意行动了,必须尽快处理伤口!”娇软的嗓音,是他所熟悉的,是……尤利安?那么,果然还是涟月将他带了出来,虽然不知道那样的她还能使用什么方法,可想也知道,一定……乱来到了极点,因为,涟月……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人不是吗?
“我没事,这点小伤还不至于要了我的命。你处理得怎么样了?”
“暗皇大人请放心,已经全部杀了,为首的那人给我弄了个半死不活,我准备将他带回去,一定要让他好好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受!”尤利安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显然是愤恨到了极点。
“是吗,真不愧是尤利安,你快点把零带到安全的地方,我休息一下,稍后便和你们汇合。”
“不,等等,现在最优先事项应该是暗皇大人您的安全吧?锥生君只要过一段时间就会恢复力气,最强猎人的名号也不是白得的,我想不会有多少人能把他怎么样。”尤利安似乎在隐忍着什么,“而且,虽然自己当诱饵比我之前预想的直接单枪匹马冲进去要好得多,可是稍有不慎依然会……为什么可以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为什么不让他知道?!即使您为他死了,他也永远不会知道,心里更不会有您的一席之地,甚至还会永远带着对您的误解与怨恨……暗皇大人,我不明白,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尤利安,”轻轻地叫着名字的声音,温柔到让人落泪,“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一个你并不爱的人,一直,一直守候了你9年,而且为了你牺牲了所有的一切,为了守护你奉献出了一切,你会怎么想?”
“这当然是会很感动啊!而且我会觉得很对不起他,绝对,一生都会记得他的。”
“那么,你会爱上他吗?还是说,因为同情便留在他身边,因为自己害得他如此悲惨而不断自责,如果他死了,那么你一生都会活在害死他的阴影与歉疚里,对不对?”
“这……这个……”尤利安语塞。
“因为零是和你一样善良的人,尽管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都是我擅自的作为,可是他依然会自责,会难受,会因为同情而留在我身边。我并不想要这样,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与怜悯,而且,我不想他在得知事实后一生都活在我的阴影里,有时候即使是赌上所有一切的拯救与守护,对那个人来说也是一种枷锁。我只想……零能够自由而快乐地活着,因为一直以来他所承受的东西已经太多……所以,在明白零根本一点也不记得我,甚至从未在乎过我,恨着我时,虽然心痛,可是也好高兴……这样一来,便什么问题也没有了,真的……太好了……我自己所犯下的罪孽,只要我自己一个人来承受便足够了,零……什么都不需要知道,也什么都不需要背负……”
“怎……怎么这样……这样是不对的!不对的啊!!呜……”尤利安终于忍不住抽噎了起来。
“对与错,原本就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感觉有双手抚摸上自己的脸颊,温柔,缠绵而眷恋,额上一阵温暖而湿润的触感,那是……一个温柔,悲哀而绝望的吻,“零,再见,不,永远……也不会再见了吧……今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即使只有一个人,也要……坚强而快乐地活着。”
不,不要,不要,不要这样!涟月,不要走,不要说如此悲伤的话,不要……离开我的身边……够了,已经够了,已经足够了,今后,我会守护你,我永远都会陪在你身边,我……全部都想起来了,一直让你等待,等待了9年如此漫长的时间,所以,只要你愿意,以后我们9天都不分开,所以,不要再说永远不会再见这样的话语,不要……
然而,无论零的心里如何呐喊,意识终究无法清醒。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尤利安抱起,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离涟月渐渐越来越远……不要,不想离开,不想放手,涟月,涟月,涟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