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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盛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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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风貌好,金钗蝶舞花间闹,才子佳人遍地跑。
沈时璟早先便从各处听得京城何等富贵,何等繁华,上辈子她进京的时候,只匆匆掠过几眼。
母亲急着要她与陆赫完婚,便叫她整日闷在屋子里听嬷嬷的教导,知她无趣了,也只是喊来各家小姐进府来陪她作伴玩耍,殊不知,沈时璟从那些个世家小姐口中听得京城种种之后,更是心痒难耐,成日里就盼着能好好出门玩上一玩。
好容易挨到了嫁人,想着从今往后就不必被束缚在这大宅院里了,沈时璟喜不自胜,结果还没等她踏出门好好感受感受外头的这番天地,一觉醒来,她又回到两年前,各种打算,只得作罢。
这会子刚进了城门,她便迫不及待地掀开帘子,欲一窥京中盛况。
然而,她看到的只是骑着马的喻棠兢兢业业地跟在她的马车旁,挡住了她大部分的视线。
“喻棠,你往后稍稍。”沈时璟半只手伸出窗外,向后挥了挥,左等右等却不见喻棠离开,只能耐着性子再喊了他一声。
这回的喻棠总算有了些动静,只见他一手握住缰绳,一手将沈时璟掀起的帘子又摁了下去,乍一下被关上了偷看外界的窗户,沈时璟心中不禁大骂喻棠小家子气,而马车也在此时颠簸了几下,停了下来。
“东郡陶珏,见过沈公子。”
高朗男声自前方传入马车中,沈时璟喃喃道:“陶珏?”
“是现下的东郡王世子。”她嫂嫂喻云斐提醒她。
“啊!”沈时璟想起来了。
传闻东郡王世子陶珏暂住京中多年,行事向来乖张,独来独往地也不讨人喜欢,终于在瑞安五十一年的中元节上惹出了大祸事,被他父亲一气之下给撤了世子的身份,扔进军营里磨练去了。
她上辈子进京时已是瑞安五十二年初,这些事也只是从他人口中当个笑话似的听了个大概,并未真正了解过。
外头她家大哥沈贺年还在同陶珏交谈,喻棠倒是恪尽职守地在马车旁寸步不离。
沈时璟偷偷将帘子掀起了一个豌豆大小的角落,弯腰向外瞧了一眼,见他仍是没走,甩了帘子便故意同喻云斐抱怨:“嫂嫂,喻棠这倔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他是平日里自己拘着惯了,现在又总是来拘着我,我见他是不烦,但这样下去,就怕他日后再见着我,都要改道了。”
同样颠了一路马车的喻云斐与沈时璟不同,她总是温柔的出奇,叫人一看到她就总是不自觉地没了脾气,此时的她听了沈时璟的话,拉过她绞在一块儿的手指,揉了揉安抚道:“傻妹妹,他这是关心你呢,若他恼你,才不会近你半步。”
“他从前就是不近我半步的,怎得出了趟远门人就变了呢。”沈时璟小声嘀咕着,却还是叫外头的喻棠听见了。
人不是出远门才变的,人是经历了一趟生死之后才变的。
他低头弄着缰绳,这一路走来头一次主动掀起了马车的帘子。
“方才有路过的人说,城东明晚有场花灯会,你去吗?”
“花灯会?”蔫蔫地靠在车厢处的沈时璟立马来了精神,她扒着车窗问道,“真的吗?”
“我骗你作甚,听说是许家那位二爷办的。”
“许家那位……二爷?”沈时璟暗自思忱。
喻棠口中的许二爷,便是如今的京城首富许安阳,别瞧他只是个做生意的,这许安阳姓许,许太尉的许。
当年太尉许则宁同宣平侯荆青平二分盛都的局面,喻棠和沈时璟虽然都没见着,但也听不少老人家提起过,那时的太后是许则宁的亲妹妹,许太尉手中又握有一半的兵权,便是当时的皇帝,也是要给这位舅舅七分面子的。
许安阳便是许则宁的二儿子。
许则宁逝世多年,许家虽早已不如当年那般的如日中天,却仍是众人艳羡的对象。
许太尉膝下二子一女,皆为正室夫人所出。长子许安年,天资聪颖,学贯古今,现为正一品太傅;次子许安阳,早年间虽也做过官,却因不喜朝野之事,不到三年便辞了去下海经商,几十年下来,倒也坐到了京城首富的位置;幺女许安秋,先帝亲封的翊善县主,自小金尊玉贵地养着,后嫁与宣平侯长子荆莫非,破了许家与荆家的僵局,传闻也是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如此背景,莫说是平民,哪怕是朝中官员,又有谁敢看低了这位经商的首富。
沈时璟听到许家,却是想起了安康城里的那位王妃,听母亲说,她就是京城许家送到北郡来的,其实本也不是她,只是当时的翊善县主许安秋死活不愿嫁到北郡去做什么王妃,许家便只能挑了个旁支的女儿嫁过去,而当时为表歉意,也是只让她做了侧妃的。
好在后来的北郡王实在是喜欢这位侧妃,在她诞下长子后,立马便将人封做了北郡王妃。
沈时璟向来有种刨根问底的精神:“你可知道,许家为何要办这一场花灯会?”
“年纪到了。”
喻棠不咸不淡地说了四个字,撑着帘子的手突然放了下来,他一根手指隔着帘子,将沈时璟探出来的脑袋戳了回去。
歇了半晌的马车开始缓缓驶动,原来是前方的沈贺年同陶珏已经谈好了。
喻棠放下帘子之后,感受到了一道灼热的视线,他懒懒地抬眼往那方向看去,先前同沈贺年交谈甚欢的陶珏正拢着手立在街道旁,含笑看着他。
他不咸不淡地冲那人微微颔首,骑马离开他视线的同时,脑海中想起的是一年后的某日,他穿着囚服,笑坐在囚车里,对着满城百姓赋诗百首,把酒言欢。
盛都的喻家同公主府不在一处,一路走着走着,喻棠不知何时已经带着他喻家的家丁离开了,沈时璟下马车时才发现,她还特地左右瞧了瞧,果然是没人了。
一路跟得这样紧,走的倒是也痛快。
沈时璟挽了喻云斐的手,冲她撒娇:“嫂嫂,喻棠说明晚城东有许家的花灯会,咱们同去热闹热闹?”
喻云斐看了看天色,惋惜道:“今儿进京晚了些,日头都快落下了,明日府中还有众多琐事要操办,嫂嫂实在是去不了了,不如,喊了喻棠陪你去?”
“他陪我去,那我还怎么玩啊?”沈时璟大惊失色。
“就是要让喻棠陪你去,这我才放心。”她大哥沈贺年本是来找媳妇儿商量家中事务,正巧就赶上了这顽皮妹妹要出门,“你初到京中,一切都还不熟悉,若没有个妥帖的人在身边,我还真不放心,喻棠在京中呆过数载,又识大体明事理,性子沉稳,你跟着他一块儿出门,再好不过。”
“再无趣不过。”沈时璟绞着手中的帕子,嘴巴噘得都可以挂酒壶了。
沈贺年却做全然不知她的那点小心思,只吩咐道:“我一会儿就差人去喻家送个信,叫喻棠明日早些过来接你。”
他拉着喻云斐的手刚要进屋,却又忍不住顿住脚步,淡淡地加了一句:“若是自己偷偷地跑出去了,往后你这院子里的丫鬟也都不用当差了。”
“我……”沈时璟被她大哥吃的死死的,丧着个脸回了自己院子。
她这院子叫晚来风,不是很圆满,却听说是她未曾谋面的祖父去世前亲手为她写的,她爹说,正是盼着她能一生顺遂,少历坎坷,这才为她题了这几个字。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晚来风的布置与她在安康城的院子别无二致,是她皇帝姥爷的意思,怕她认生。
也多亏了她皇帝姥爷的这份心思,这晚的沈时璟睡得是无比踏实。
次日傍晚
“阿芙,去换一身男子的衣裳,今晚咱们去逛灯会。”
沈时璟吩咐人的同时自己已换好了一身男子便衣,头发束得老高,额头上还系了一圈抹额,阿芙围着她转了一圈,藏不住满腹疑惑:“小姐,夫人不是想着您能找个乘龙快婿嘛,您这样子怎么找?”
“啧,”沈时璟合起手中的折扇,敲了敲她的小脑袋瓜子,“今晚这是许家的灯会,许安阳虽自己是个光棍,但据说,他有两个极疼爱的外甥孙子和孙女,正值大好年华,今晚这说不准就是人家为找孙媳妇孙女婿的,咱们凑什么热闹。”
“这,头一次听到办灯会寻亲的,许家这位爷心可真大。”
“这算什么,他们家还有更……”沈时璟正想同阿芙说道说道他许家日后更多的妙事儿,却又想起此时这年岁,只得悄悄地改了口,“还有,说不定还有更多咱们没听说过的花样呢。”
“也是,毕竟咱们安康城比不得盛都。”阿芙这个傻丫头,陪着沈时璟早早地用了晚膳后便老老实实地跟她一块儿等喻棠来接。
喻棠却是不紧不慢,沈时璟用完膳又过了将近大半个时辰,他才出现在了公主府大门前。
前来通报的小厮跑的还没沈时璟快,他话刚说完,他家小姐和阿芙人已经过了院子前的小假山了。
“喻棠!”
人还未见,声却已至。
站在马车旁的喻棠循着声音抬头望去,女扮男装的沈时璟晃着辫子朝他奔来,满满的欢腾,满满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