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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灯会 ...

  •   沈时璟带着阿芙坐在喻棠备好的马车里,喻棠自己倒是跟进京途中一样,骑了马跟在她们的马车旁。

      盛都没有宵禁,这个时辰了,外头街上还是满满当当的行人,街上摊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长街上一水儿的双层木楼透着窗户纸也能瞧见明显的光亮,沈时璟发现马车越走越热闹,甚至还有许多走街串巷的小摊贩也在朝着城东去,忍不住诧异道:“这阵仗,都能赶上王爷游街了呢,也不知今晚荆家那两个哥哥妹妹看不看的过来,这么多妙人儿,少看了一眼都觉得亏了呢。”

      她倒是自来熟的很,人还没见着,这哥哥妹妹倒是先喊了出来,喻棠冷眼瞧着两旁街景,红灯笼绿长衫,花天锦地,可是他与众人的悲喜并不相通,直至马车停在了长街花灯的入口处,他一路板着的脸色也没有好转。

      沈时璟左手一个小糖人,右手一块红薯糕,眼睛随着各式各样的吃食玩具不停地转动,偶尔抽出空来看他一眼,拿胳膊肘碰碰喻棠,试图劝说道:“喻棠,这么多好吃的好玩的,你都不感兴趣吗?咱们这是来逛灯会,不是来讨债,你这副样子叫许家的人瞧见了,不知道多——”

      “讨嫌”两个字卡在喉咙里没有说出口,沈时璟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这时候可不能惹他,万一他一个不高兴,转脸就要她们回去,那多伤心。

      可偏偏喻棠这时候还要追问下去:“多什么?”

      “多欢喜你!”沈时璟违心地冲着他说了句话,随手将刚拿到的糖人塞给了他,以作安抚,“喏,你尝尝。”

      讨债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笑意,喻棠转着手中老虎状的糖人,忍不住放到嘴里尝了一口,带着姜汁的红糖水味,很甜。

      “好吃吧。”沈时璟得意洋洋地买了个小拨浪鼓,一路转一路左右瞧着,高高束起的马尾辫子不停地摇晃着,红底烫金抹额映着火光,一张笑脸明媚得不像话。

      “让让让让,都让让,东郡王世子到了!”

      长街的另一头跑来报信的人,一路挥着红绳,沈时璟刚见着那段红绳,就听见了达达的马蹄声,即使周遭依旧喧嚣无比,也掩盖不了马蹄声的出众,长街上的人纷纷退之避让,纵马之人于闹市人群中开出一条路,在众人惊羡的目光下措不及防地来了个回马杀。

      马前蹄一个纵跃上扬,一声嘶鸣划破本就嘈杂的月夜上空,纵马之人随着马前身一个上仰,跟着马儿稳稳当当地横在了长街平地上,一双细长的凤眸扫过当街众人,最后落在了对面二楼敞开的窗上。

      窗柩左右各挂着一盏六面无骨花灯,精神矍铄的老人坐在高脚软椅上,身边围着几个端茶送扇的人,老人笑着同那人打了个照面,开口便自带着久居上位者的威严:“阿珏,你来早了。”

      陶珏牵着缰绳的手一圈一圈地绕着掌心,语气不急不缓:“来得早才有热闹看,来晚了,热闹就不是我的了。”

      老人面上依旧带祥和,静静地受着身边人手扇风吹,不做他语。

      陶珏唤了先前开路的那位小厮,翻身下马,将马交给他后几下移步至喻棠跟前,缓缓笑出了声:“喻棠,别来无恙。”

      “托您的福,无恙。”喻棠身子自然地向左小挪了半步,遮住了大半个沈时璟。

      陶珏心领神会地笑了,很给面子地没有去瞧沈时璟,却也没打算走,而是赖在了喻棠跟前,跟他交谈起来。

      沈时璟见俩人还要继续谈下去,索性手背到身后给招了招阿芙,她一手由阿芙撑着,谨慎且缓慢地挪了一只脚到身后,见喻棠没有察觉,将另一只还在原地的脚也悄悄地挪了窝,待终于同喻棠隔开一步之后,沈时璟和阿芙屏气凝神,转身就混入了人堆里。

      街上早已恢复了先前的秩序,沈时璟同阿芙只管往人多的地方去,街两旁已陆陆续续地亮起了不少的花灯,灯面从素色水墨到红绿尽染,各式各样,目不暇接。

      “弦管千家沸此宵,花灯十里正迢迢。”

      不知是哪位混迹人群中的才子吟了这样一句诗,博得众人好感纷纷,沈时璟伸长了脑袋去看,也没见着到底是什么人,倒是随后突如其来的几下敲锣打鼓声,把她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了过去。

      “阿芙,是唱戏么?”她四处张望着,找着哪儿有戏台。

      “是,公子,在那,他们在船上!”

      阿芙所指的正是长街尽头的永定河,河面宽阔,水浪平稳,一座十二孔拱桥于其上连接两岸,下面的桥洞正适合过船。

      在布满花灯的水面上,一条装饰华丽的花船正缓缓驶出桥下,前头甲板上站着的,正是两位已打扮齐全的戏子。

      敲锣声随着他们的出现,适时地又响起了三下,沈时璟兴致完全被调动了起来,拉着阿芙就要往河畔挤去。

      “这许二爷也太会玩花样了。”一路上不止一人发出这样的感慨。

      却也有人对此嗤之以鼻,故作高深道:“不羡舞惊鸿,犹念小明台。”

      此话一出,随即便有人来反驳他:“林家都已经倒了这么多年了,还拿这话当个宝呢,你睁眼看看罢,如今的盛都,是谁说了算。”

      阿芙听不明白,小声地问着她家小姐:“公子,这些人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沈时璟瞥了几眼那些个说话的,耐心同阿芙讲解:“这不羡舞惊鸿,犹念小明台,出自从前的东郡王陶勋之口,说的是东郡林家当时的一对双生戏子,林霜降和林岁末。”

      陶勋,凡是上了点年岁的老人,对这个名字都不会陌生。

      宏正十八年,东郡王陶勋伙同丞相叛乱,朝廷出兵镇压,花了整整两年才得以平定。战乱苦天子、苦官兵、苦黎明百姓,东郡战败之后,陶勋自然成为了众人唾骂的对象。

      阿芙半是震惊半是好奇:“陶勋……不是那个东郡的?”

      “是,”沈时璟继续同她道,“相传从前,他有一回进京,皇上同太后请他在惊鸿台看了一出戏——”

      祥琮帝晚年的后宫有个美人,姓周,这周美人呢,生平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跳舞。

      她喜欢跳舞,皇帝喜欢看她跳舞。

      于是,皇帝就为她在宫中造了一座楼台,特亲笔赐下惊鸿二字,专供她一人所用。

      后来祥琮帝去世了,白皇后诞下的皇子继位,白皇后对周美人素来不待见,连带着她的惊鸿台也不待见,便将这地方改成了宫中宴歌乐舞的地方,偶尔也用来听个戏。

      东郡王势大,当时的宏正帝同白氏太后,便是在这惊鸿台请他及一众王公贵族看的戏。

      戏唱到一半,白老太后盏中茶凉,喝了口便觉无味,转眼瞧见斜倚在桌边的陶勋,随口问了他一句,这出戏如何?

      陶勋嘴角微扬,半是客套半是傲慢道:“不羡舞惊鸿,犹念小明台。”

      小明台便是当时东郡都城永安最大的戏台子,为东郡林家的私产。

      这林家的戏班子在东郡是出了名的,其中名气最大的角儿就要数戏班子的老板,林霜降与林岁末。

      这对龙凤胎姐弟长相极为相似,自十二岁开始登台演出,十六岁的一出千山尽,使其名气远扬,除永安外,东郡有不少人为了看这一出,特地往小明台跑一趟。

      而陶勋的这一番话,更是让林家姐弟闻名整个大晏,一时间,小明台风头无两,林霜降同林岁末也成了走到哪众人捧到哪的谪仙。

      只可惜,林家的兴盛始于东郡王,衰败亦是。

      东郡叛乱开始后,小明台便再也没有开过唱,林霜降死于刺杀皇帝失败的宴台上,万箭穿心,林岁末也下落不明,再无踪迹可寻。

      “真可惜,公子这说的,叫小的也想见见林家姐弟的风姿呢。”

      沈时璟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提醒她去看那船上已经开唱的两位,虽不及传闻中二林那般的谪仙风采,但一颦一笑也皆是上等,沈时璟问阿芙:“你觉得这二位如何?”

      阿芙痴痴道:“好看,极好看的。”

      “那便是了,没什么好遗憾的,他们若活到现在,也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了,只怕你见了,也是分辨不出人家年轻时的样貌的,不如趁着这时候,多欣赏欣赏咱们可以看到的,及时行乐。”

      “这位公子倒是有大智慧啊!”同样挤在河畔看戏的另一人一直注意听着沈时璟给阿芙的讲解,此番又听了她这一席话,眼中不由地流露出了赞赏之意。

      沈时璟闻言,抬头向他看去,月白的直襟外衫显得此人身形极长,头上的银冠嵌着花青翡翠,一枚祥云纹羊脂玉佩挂在梨花白的腰带上,通身都是极为讲究,不过,这些倒不是重点,重点是——

      “公子,这人也,也太好看了。”阿芙小小地拽了下她家小姐的衣角,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沈时璟也察觉到了,此人的样貌实在是出众,饶是她从小到大见过那么多的妙人儿,都比不上眼前这个。

      单拿出来都不是很独特的五官,长在他脸上却是好看的紧,简单的笑脸弯眉,眸中灿若繁星,便是见了潘安,也不一定会输。

      “陆赫,快过来!”

      不远处有他的好友冲他招呼,他转过头去应了一声,“来了。”

      啪嗒,沈时璟手中的拨浪鼓掉在了地上。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人,陆赫?

      陆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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