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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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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欢迎……”程汤拿着两个彩色气球甩来甩去,表达对新人的热情。
可,宋青元拿筷子的手微微颤抖,这里不是食堂吗,这俩气球是从哪掏出来的?
昨晚调查组走了之后,文件正式生效,程汤当即给他发了短信,约他今早一起吃饭。
“哎呀,这种政治上的事最麻烦了,思想报告要交给我,但既然你也不愿写我也不愿看,咱们就当没这事了,哈哈哈。”
宋青元尴尬不失礼貌地笑笑,“谢谢,我每天都需要做什么?”
“自由,完全自由,想干嘛干嘛,但是一定要来,不然有时候他们打麻将凑不齐人手,你会吧?”
“啊?我会每天准时去的。”
“我说打麻将,会吧?”
“我可以学。”
程汤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俩人聊了没几句,程汤又拿起气球举高甩了甩,向一边喊道:“唐明!你迟到了!”
唐明拿着餐盘走过来在边上落座,“刚开过早会。”
“外面现在怎么样?”
“前线还能控制得住,后方生产生活全乱套了,今天早上好几个省份的公安厅集体辞职。”
像是早知如此,程汤撂下筷子,“算了,成天也没啥好消息,不听新闻了,你唱首歌吧。”
唐明没有搭理他,对宋青元道:“你今天多吃点,明天早上记得不要吃饱。”
“为什么啊,地主家也没余粮了?”难道以后要过统一分配粮食、节衣缩食的日子了?末日的危机感一下子就强烈起来,他还没见过哪部丧尸片的主角是饿死的,想想还有点搞笑。但以后庄稼没人种没人收,光靠储备,能撑到什么时候?
唐明不知道对方丰富的思想活动,“我不会害你,听就是了。”
程汤双手合十托着下巴,眼神在宋青元和唐明之间来回流转,自己也不年轻了,在他之后还有谁能替他照看这群终生保修的倒霉孩子们呢?
“你在看什么?”唐明一早注意到程汤的注视,那种过于复杂的目光让他以为对方又在憋什么无聊的话柄。
“小度说话都会抑扬顿挫了,你还像个没感情的复读机。”
宋青元深有同感,或者说深受其害,“你还记得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通知你们下楼集合。”
“不算,那是广播,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宋青元模仿起他的表情,沉声道:“找死是吗?”
尽管他照葫芦画瓢模仿不到精髓,程汤却噗一声笑出来,“不打不相识,这就是缘分开始的地方。”
“没动手。”唐明觉得有必要补充一下。
“他有枪。”宋青元拆台道。
“好嘛,这一看就不是坏人的面相,”程汤垫着脚跟来回晃圈,“我常常可惜,这么帅的人居然不是我儿子。”
“就是太冷了。”
“天生的,没办法,你说这以后怎么找对象啊?”
说到这,宋青元冒死提一嘴,“钟凌其实对你有意思,”说完想到唐明这忠于革命忠于党的脑子可能压根不关心,好奇道:“你能看出来吗?”
“吃你的饭。”
周日要跟着训练,宋青元隔天起了个大早,他还以为跟军训似的,差不多得了,谁知道上来就是五千米热身。热身?要是在学校,三千米就是体育课的全部内容,跑完还没死的就可以直接下课了。他现在都记得学校400米小操场带给他的恐惧,当第一组的同学刚刚跑出200米,围在终点线上的同学会热情地大喊‘加油,还有七圈’,本来没什么,听见还有七圈就想当场跪了。
不过他总算知道唐明为什么让他吃少点了,另外俩“插班生”三十好几,一看那肚子就知道好久没有运动过,估计是怕饿着吃的太多,跑出两公里就吐了,场面惨不忍睹。
如果说累点也就算了,最烦人的是那个阴阳怪气的马教官,张口闭口什么“体力劳动是防止一切社会病毒的伟大消毒剂”,你丫说谁呢,真以为我听不出来是不是。
纵使万般不满,谁叫人在屋檐下,还好就周日一天,认倒霉。
下午有个小型追悼会,意义大于实际,但不得不参与,唐明准备好正装,对着镜子系好领带,整理完仪容仪表,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忽而微微扬起嘴角,把自己瘆得脊背发凉索性直接放弃了,这么严肃的日子笑什么笑。
牺牲战士的遗体早已焚烧,他们会埋进后山坟场,青山处处埋忠骨,唐明有时候也会想,自己要是哪天死了,会是怎样的场景?他关于未来的全部幻想就在于此,虽然时而感到莫名的落寞,却又说不清楚原因,好像是面对使命的伟大不敢贸然相认,又因为生命的珍贵而不愿断然割舍,他知道他可能做不了最优秀的战士了,因为他有了私心,他幻想中的未来,从此走进了另一个身影。
秋风萧瑟,白露横江,文化人格的基本概念在国人心中存在着稳固的共识,出自古文的意象格外照顾这些远方的游子。追悼会后的葬礼上,钟凌代表烈士家属发言。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直觉,唐明没有在钟凌身上看到悲伤,纵使自己感情匮乏,看不惯大悲大喜之人连带表现出的歇斯底里,但若能毫无波澜地面对亲人的离世,不符合普通生活的逻辑常识。
不远处的小山上,宋青元正跟着士兵们一起挖土豆。经过一个上午他算是明白了,这是有人一边提防着他们潜在的危险性,一边又舍不得放弃他们的剩余价值,所以只能采用这种“劳逸结合”的模式,让他们在劳动中认识错误,真跟□□一个待遇啊。
钟凌的发言透过扩音器传出好远,她的演讲如此动情,只听声音便能想象她泫然欲泣的表情,“……全国各地的战士闻义赴难,朝命夕至,以血肉之躯筑成天堑,无畏无惧,不死不休,即使阵地化为灰烬,军心仍坚如铁,陷阵之勇,死事之烈,足以昭示民族之精神,和人类必胜的信念……”
根正苗红,信仰坚定,宋青元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志同道合,也许唐明会更容易接受这样的姑娘?像极了学习委员和宣传委员的爱情。
至于他,当伊丽莎白踩着六英尺的泥浆推开了尼日斐庄园的大门,尊贵的宾利小姐正和达西先生在华美如宫殿的建筑中对坐,天壤之别,尽管她那时还没有意识到,达西先生就是她未来的爱人。
这是什么比喻?宋青元拄着挖土豆的锄头,很多人自以为是故事的主角,其实不过是剧中扮演路人甲的某某,十八世纪的门第之见,跟二十一世纪的社会偏见比起来都显得没有那么不可逾越。
他正感怀伤时,背后突如其来的一脚给他踹了一个踉跄,“干活还分心,看什么呢你?”
“你会好好说话吗?非得动手动脚?”宋青元打小就是优等生,加上从来没有脱离过学校这个环境,从来没人对他这样颐指气使过,本来心情就不怎么好,这一踹火气突然就上来了。
“不服是吧?”一张马脸的马教官瞠目欲裂。
“对,怎么着?”
“不服憋着!真以为我看得起你们这群混饭吃的书呆子,在这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让你去扫厕所,你也得给我去!”
“呵,看不起我,你又是哪路货色?”
“行了行了,”那两个满头大汗的老哥赶忙过来劝架,“各退一步,和和气气的,大家都是为了各自的事来的,犯不着置气……”
马教官显然不肯罢休,用手一指,“你们仨,一人五千米,跑去!”
宋青元嗤笑一声,“我最烦你这种打着集体主义招牌不干正经事的人,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难为谁呢?”
“行,那你一人给我跑,跑十五公里,去不去?”
依旧是那位大哥上前阻拦道:“算了吧,我们不会怪你的,现在什么处境你不知道吗,别逞一时之勇,往后容易被人穿小鞋啊。”
只要不看见这个人什么都好说,他把外衣脱下来往地上一扔,“跑就跑,你当我不敢吗?”
葬礼尚未结束,一条简讯忽然出现在唐明的个人终端:一级突发事件。他看了看周围静默的人群,离开了默哀的队列。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拉上书房的窗帘,加密通道中正在进行在线会议,大会堂已经坐满了人,除了位于首都的人,其他都是投影。这个曾经用做商讨民生问题的会堂俨然变成了作战指挥部,作战总指坐在会场最前,他已经不舍昼夜地工作了很久,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的神情更显疲沓,“就在刚刚过去的几分钟,一个号称ERO的组织承认为此次全球性危机负责,”
一段视频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依旧是那个镜像的党徽。
“它还提到,任何国家都可以向它投降,只要,同意牺牲国家四分之三的人口。”
偌大的会堂一时间集体陷入沉默,许久才有人问道:“追不到他们的信号吗?”实际上他早知道问题的答案,只是迫切地希望打破沉默,让其他人也能站出来说些什么。
“这个组织有大量的拥护者散布在世界各地,追踪到的只是些喽啰罢了,视频已经小范围传开,国家目前已经停止网络运营,希望可以尽最大可能封锁消息,各位,我们现在面对的是一个非常狡猾的组织,它希望在内部瓦解我们。”
“投降当然不可能,但我还是想知道投降能得到什么,这个组织凭什么让人信服?”
“抗体。”
“这就是个骗局,他们希望有国家投降,好得到他们的武装力量,所以可以侧面看出,这个组织没什么实际战斗力。”
“没什么战斗力?把世界上所有国家打的没有还手之力,还叫没有战斗力?我建议现在马上与拥核国家签署联合作战协议,人类一定要团结一致才行。”
“我们国家的抗体呢?我们的科学家科研团队都到哪去了?”
来自疾控中心的某位研究者回答道:“这种病毒是无解的,它进入人体后不会引起免疫排斥反应,不会产生抗体,我们从十六种疫苗研发路径同时入手,但病毒增殖途径的每一步,都与人体某种细胞的增殖相同,也就是说,就算有疫苗研制出来,打谁谁死,所以这个ERO说可以提供抗体,确实是个骗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