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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决战书(下)
李道乾给景雍下决战书的事很快传扬开来,整个天下为之震动,无论是东海、北关,还是南越、西蜀,抑或是中州、河洛,每一座茶楼酒馆都在议论此事,都在猜测景雍会不会接受挑战。站在溟剑宗那边的表示轻蔑不屑,声称景雍是天下第一高手,无人能敌;同情散修盟的则振奋不已,说李道乾修为深不可测,敢挑战景雍,自然有把握对付他;更多的是没有立场的中间派,根本不在乎谁胜谁负,只想凑热闹看好戏。
整个天下被两大元婴决战一事搅得如同一锅沸汤,绝大多是都是置身事外不明所以的旁观者,而像张默然、顾衍、谭纶这样身处其中的上位者却知道散修盟只怕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不然李道乾不会出此下策,以自己性命做赌注,和景雍决一死战。
消息传到灵飞城时,蒋翊悚然一惊,以他对景雍的了解,师尊为人骄傲自负,绝对容忍不了李道乾如此挑衅,一定会接下这封决战书。两大元婴真人一决高下,生死不论,绝不是斗法台上点到为止,其结果一定是不死不休。李道乾敢下这样的决战书,显然早已做好了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准备,万一师尊要是有个好歹,那溟剑宗岂不是要大乱——
想到这里,蒋翊心乱如麻,再也坐不住,来到后院见司天晴,见她埋头坐在窗下做针线,拿过她手里的衣衫,说:“外面天气正好,你成日在屋里闷着做什么,这些小事自有人做,何须你亲自动手,来,我陪你出去走走。”
司天晴这些天一直随蒋翊住在林溪客栈,每每想起父母便长吁短叹郁郁不乐,加上怀有身孕,身体不适,除了蒋翊和伺候的丫鬟婆子,没有见过其他人,每日闷在房里不肯出门,蒋翊怕她忧思成疾,只要一有空就来陪她。
司天晴说:“闲着也是闲着,我想亲手做几套衣裳,不过我从未做过婴孩衣服,把握不准尺寸,似乎做大了。”
蒋翊扶着她出门,说:“小孩长得快,做大了就留到以后再穿。”
两人晒着初秋的暖阳,在后院小花园里漫步。蒋翊摸着她肚子,说:“也不知是男是女,你娘对你可真上心,还没出来呢,就亲手准备了这么多的衣衫鞋袜,我可是连条汗巾香袋都没收到过。”
司天晴笑着拍掉他的手,没好气说:“怎么,你还吃他的醋啊。”
蒋翊大言不惭说:“是有点,你都不关心我了。”
司天晴扫了他一眼,“你不是好好的吗,又怎么了?”
蒋翊揽着她的腰在亭子里坐下,说:“我想送你回苍澜岛。”
司天晴惊讶地看着他。
“灵飞城到处都是熟人,你连门都不敢出,一直难以开怀,回到溟剑宗或许会好些。围屏山风景秀丽,又有地热温泉,适宜养胎,再说我的观尘殿早就修缮好了,就等着你这个女主人入住呢。”
司天晴问:“那你呢?”
蒋翊说:“我自是随你一起回去。”他打着送司天晴回溟剑宗安胎的借口,谁也不能说他擅离职守。等回到溟剑宗,再静观其变就是。
司天晴心想自己终究是要随他回溟剑宗的,提前适应也好,换个新的环境,也许她会自在些,至少不用成天躲着人了。
蒋翊安排好灵飞城的诸多杂事,第二天便带着司天晴回了东海。因司天晴有孕,不敢飞得太快,路上花了整整三天时间,等他们到溟剑宗时,景雍已经离开了苍澜岛,师徒两人没有来得及见上一面。
景白亦明白以景雍的性子,一定不会避而不战,眼看一场元婴之战即将爆发,他急的给景雍发了好几封传讯符,却如石沉大海,连句只言片语都没有收到。景白颓然道:“我想知道师尊人在哪儿,我想陪在他身边。”
钟令仪安慰他说:“这种时候,归元真人想必更希望一个人静静待着。”
决战书传扬的天下皆知,只要熟悉景雍的人都知道,这场决战注定不可避免,问题是没有人知道李道乾和景雍选择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一决高下。景雍目前处于失踪状态,谁也联系不上他,景白比别人更迫切地想知道他在哪儿。
钟令仪想了想说:“找不到归元真人在哪儿,我们可以去问千机真人啊。”只要知道两人决战时间地点,景白便可以提前赶到那里去等景雍。
两人以前到过李道乾位于琅琊山深处的洞府,这次熟门熟路找了过去,原本还担心空无一人,没想到不但李道乾在,陆辞芳也在。
李道乾正跟陆辞芳示范自己洞府的法阵怎么开启。李道乾擅长机关阵法之道,他洞府的法阵十分复杂,除了他自己这世上大概没有人破解得了,大门是一重法阵,传送阵所在的二门又是一重法阵,炼丹炼器房是一重法阵,打坐修炼的静室又是一重法阵,炼制傀儡的地下密室更少不了法阵——
陆辞芳听的脑袋都大了,恨不得拿纸笔记下这花样繁多手法各异的法阵都是怎么开启的。末了李道乾让他开启一遍试试。陆辞芳颤颤巍巍施展灵力,结果只成功开启了大门二门的法阵,里面那些炼丹房傀儡房静室密室的法阵毫无反应。
陆辞芳尴尬的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钟令仪在一旁小声说:“真人,我娘设的法阵都有玉牌,只要找准节点,把玉牌嵌进去就能开启法阵,您这个是不是有点太麻烦了啊?”每一套法阵的指法和口诀都不同,换成她她也记不住啊!
李道乾瞟了她一眼,冷笑说:“饭都已经做好了,端起碗吃很麻烦吗?难道还要我喂到你嘴边?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就会投机取巧!”
钟令仪被他冷嘲热讽的样子吓得不敢出声。
陆辞芳忙说:“不麻烦,不麻烦,是我太笨了,都怪我平时懒惰,对各种指法和口诀都不熟练,回头我一定好好学阵法之道。”
李道乾毫不留情打击他:“就你这蠢笨样儿,连几套指法和口诀都记不住,还想学阵法之道,趁早算了吧!”
陆辞芳被骂得狗血淋头,一脸生无可恋站在那儿。
李道乾怼完两人,抬头看着外面,高声说:“还有站在门外偷听的,想进来就进来,鬼鬼祟祟,成何体统!”
景白和钟令仪一起来的,因为溟剑宗和散修盟的敌对立场,他碍于身份不好进去,便在洞府外面等着,谁知李道乾发起火来连他这个无辜之人都不放过,只好狼狈地走进来,冲李道乾行了一礼。
李道乾看也不看他,转身在上首主座坐下。底下三人跟鹌鹑似的站着,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说话。
李道乾又说:“怎么都哑巴了?”
钟令仪腹诽,千机真人今天是属刺猬的吗,见到谁都恨不得扎两下,以前对他们可客气了,态度和蔼可亲,还跟大家同席而坐。
李道乾忽然说了声:“上茶!”
陆辞芳忙不迭往外跑。
“站住!”李道乾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没叫你!小韩,上茶。”
陆辞芳摸了摸鼻子,默默走了回来。
钟令仪在一旁无声地嘲笑他。
陆辞芳瞪了她一眼。
两人正打着眉眼官司,韩君集端着一杯茶进来了。
李道乾抬起下巴,指了指陆辞芳。韩君集便将茶杯递给陆辞芳。
陆辞芳受宠若惊,在场这几人,李道乾是主,景白和钟令仪是客,怎么轮也轮不到他第一个喝茶,连声说:“不敢,不敢——”
李道乾不耐烦道:“叫你拿你就拿着,你还不愿意吗?”
陆辞芳忙接在手里。
李道乾看着他,面无表情说:“过来。”
陆辞芳端着茶颤颤巍巍走上前。
“跪下。”
陆辞芳有些莫名其妙,还是跪下了。
李道乾注视着他,慢慢说:“虽然你有些蠢笨,好在心性不错,有容人之量,身为上位者,个人修为强大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能识人容人,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今日我便收你为徒,不求你青出于蓝,只望你日后行事靠谱些,莫要整日传出风流名声,尽给我丢脸。”
陆辞芳惊呆了,万万没想到李道乾竟然要收他为徒,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听到后面说他风流的话,又情不自禁涨红了脸。
钟令仪见他呆若木鸡的样儿,急得踢了他一脚,提醒道:“快磕头!”她生怕李道乾是一时心血来潮,催他赶紧把头磕了,定下师徒名分再说。
陆辞芳回过神来,忙行三跪九叩的拜师大礼,末了奉上清茶,叫了声:“师尊。”
李道乾接过茶喝了一口,看着钟令仪和景白说:“今天你们俩是见证人,一个是溟剑宗未来之主,一个是太微宫宫主,日后都将是叱咤风云的人物,这场拜师仪式虽然简陋,却不算寒碜。既然你们碰巧赶上了,一切都是天意,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他问景白有没有想要的丹药法器,只要他拿得出来,必不吝啬。
景白说:“在下此次前来,是想知道真人和我师尊约定在哪里会面,我联系不上师尊,甚是担心。”
李道乾说:“我知道了,我也在等景归元的回信,等确定下来,自会通知你。”说完他转头看向钟令仪,招手说:“你来。”
钟令仪忙走过去。
李道乾示意她再近一点。
她看了一直跪着的陆辞芳一眼,心想难道千机真人知道她叛出灵飞派,也要收她为徒?自己要不要答应呢——
正胡思乱想间,李道乾从左手取下一个一直戴着的扳指,递给她说:“这个叫鸢尾环,是你娘送给我的,我后来重新炼制过了,现在物归原主,具体怎么用,你慢慢摸索吧。
钟令仪打量着这个扳指,上面刻满了深奥玄妙的图案和法阵,一看就品相不凡,能让李道乾这个元婴真人贴身戴着的法器,自然不是凡物,何况又有这样的渊源,钟令仪一脸郑重接在手里。
李道乾站起来,走到门口,抬头看着外面广阔无垠的天空,对韩君集说:“诸事已毕,小韩,我们也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