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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 6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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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原本只是小声嘀咕,也不敢在长公主的花宴上闹事,被另一个女子这么一劝,还激起真火气。
“我说错什么了?哪有真正干净人,会在教坊司里苟活?真要落到那步田地,不如立刻死了,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本来就是苟且偷生,笑脸迎人的下贱人,还说什么干净不干净,清白不清白?就像那谢家的三姑娘,虽然身份尊贵,可如今不清不白,还不是只能配个小厮猎户之流?”
楚翌脸色顿时变了,正要发作,被谢拂轻轻拦住,示意他不用理会。
谢拂捧着梅花,笑盈盈起身,与楚翌一起,出现在几人面前。
那两个年轻夫人,就是刚才说话的,其中一个尖脸高额,就是说话刻薄,满口“清白干净”的那个了。
这几人本来聚在一起说话,也是一惊,心想刚才说的话,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人偷听了去。再一看,谢拂面生,一身艾绿色裙,裙边压着一个圆环禁步,倒看得出用的玉佩和璎珞都十分难得。
谢拂淡笑不露:“几位好。我是谢家三娘,这是我未婚夫楚翌,这园子大,迷了路,想去湖边暖阁,还烦请问个路。”
她自报身份,尖脸妇人脸霎时一白,畏畏缩缩的打量谢拂,不知道她刚才有没有听见什么。
其他人,也是后悔不已,谁不知道谢相护短,谢夫人更是不讲理的母狮子,早知道,就不该起这个话头子,早该拦着她的。
这些人中,自然也有不怕谢相的。但今日是长公主的花宴,这满朝文武,哪有不怕长公主那个混不吝的啊?
万一这谢三听见了,闹到长公主面前去,长公主急眼了,嫌弃他们搞砸了她办的花宴,二话不说,先抡起铁拳捶上一顿,那真是丢人又伤身。
见众人面色难看,谢拂仿佛看不懂,面对那尖脸妇人,轻笑道:“我从前不曾来过,也不见侍女,若是夫人知道,不妨指指路。”
尖脸夫人琢磨着,见她脾气甚好,立时盘算开来,觉得她十有八九是没听见。那就万万不能把人得罪了。
尖脸妇人松了口气,满脸堆笑:“长公主这园子树绕花叠,本就容易迷路。正巧,我也是闲着,我陪三姑娘过去吧。”
谢拂亲和一笑,口中说着有劳,慢慢起身,楚翌便随手伸出胳膊,把她扶住了。
二人虽一向亲近,谢拂又年少,只循本心来亲近楚翌。反倒是楚翌,从不逾矩,尤其出门在外,连她的手也不轻易去牵,隔着袖子,用胳膊把她轻轻一扶。
二人走后,留下来的几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些脸疼。
方才他们虽然没说,但心底里,都认为谢三从乡下回来,必定是个连他们府中二等丫头也不如的乡下土妞。可方才一见,只是寥寥几眼,谢三这气度,这股压人的气势,隐约都有了几分谢夫人的影子。
再说那楚翌,分明也是容貌俊秀不俗,身形挺拔修长,哪里是什么“小厮猎户”?
尖脸妇人一路殷勤领着,将谢拂二人送到了亭子里,自顾自的打起帘子,好不热情,见亭子里烤肉吃完了,又自告奋勇去遣丫鬟来送烤肉。
好一番端茶倒水过后,谢拂觉着够了,便让她走了。
人走后,谢拂看着她身影,笑着放下帘子。
“你看她,也挺可爱的不是?不过几句闲言碎语,她言语刻薄了些,可谁敢当着你我本人的面这么说?”
楚翌只不答话,暗暗鼓劲,想着做好手中的差事,日后自会让这些人不再闲话谢拂。
片刻,宴席开了,嬷嬷又亲自来领。长公主坐在上首,一看见他们两进去,立即就伸手让谢拂过去。
她一手一个,抓着两个孩子的手,再看楚翌手背上一道淡疤,一阵心酸,却又难得满足。
长公主自豪的对几位国公夫人介绍。
先说起谢拂,都知道她是谢家三姑娘,谢相夫人曾帮过长公主,谢三得长公主看重,倒也说得过去。
等到说起楚翌,读书不多的长公主怕是把所有会的成语都拿出来夸人了,直夸的谢拂和楚翌面面相觑。更别说,这些夫人小姐们,都是一头雾水。
看长公主这夸法,难道竟不是看在谢相的面子上,而是自己发自内心的喜欢?这架势,倒好像这场赏花宴是特意为楚翌这小子办的了。
其中一位夫人试探道:“倒曾听说,殿下有意收楚翌为义子?”
“是啊,被楚翌拒绝了,他不愿意。”长公主说到这里,露出了格外欣慰的笑容。
几位夫人都是一脸懵。
这被拒绝了怎么还这么高兴?
长公主与有荣焉:“我们楚翌就是重情重义,楚老爷子把他养大,他自然是不能忘恩负义,随随便便认个义母的。楚翌真是个好孩子。”
这……
重情重义是不假?可做公主的义子,那是随随便便?那叫随便吗?那叫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心里是这么想,可几位国公夫人都明白了。
长公主啊,是真喜欢这谢家的幺女婿,拿他当义子看待。喜欢到什么地步呢?连被拒绝了,都还喜欢。说句不敬的话,长公主对三皇子也没这么好。
三皇子腿都摔断了,长公主也没去探望过一次。
花宴结束,满京城都知道了,长公主看中了一个小伙子,十分喜欢。
楚翌将谢拂送回府,又折返回了长公主府。
长公主也刚送走几位亲近的夫人,想想今日楚翌的模样,一身苍翠长袍,真是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她进了内室,也不觉得疲乏,只在心中想,楚翌和谢拂真是登对。那苍翠配上艾绿,多半是谢夫人为孩子们早就备好的。
她想到这里,又捡了一盒子珠宝,唤人进来,让给谢夫人送去。
门帘晃动,进来的人却没出声。
长公主道:“嬷嬷怎么愣着?您亲自跑一趟,把这盒珠子送给谢夫人,就说我送给她玩儿,给二姑娘添妆的。二姑娘婚期快到了,我又一向是这样的性子,她不会疑心的。”
屏风后的人影却是躬身一礼。
长公主抬眼一看,才发觉屏风后的影子,格外的挺直。
她心有所感,拿着盒子出来,正见楚翌一身苍翠,像竹林之中最为挺拔的那一棵,带着淡淡笑意,把她望着,见她惊讶,还促狭的道了一声:
“属下见过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心下欢喜,看着这青年,只觉得看多少眼都看不够:“怎么又回来了?是忘了什么东西吗?——对了,也是这个时辰了,不如你多留片刻,用了晚膳再走。”
楚翌也未拒绝,也没说,这半个时辰前才用过午膳,反而顺着长公主的意,留了下来。
长公主道:“你怎么会过来了?”
楚翌在门口正好碰见长公主的贴身嬷嬷,嬷嬷见到他也是又惊又喜,都没有通传一声,直接就把他带进了内室。
这也是为何,楚翌会出现在屏风后。
只不过他素来守礼规矩,不愿给谢相惹麻烦,谨慎小心,没有胡乱闯入。
楚翌笑道:“前些日子,我就听谢大人说,您重情重义,因为夫人之前帮过您,您一直记到如今,隔三差五就是送东西去。不过,从我们回京之后,您似乎送的格外勤?”
“谢相素来温和善良,他对你委实不错。”长公主又立即改口,“我是说,谢相为国为民,的确是个好人。这些东西,放在我这里也没什么用处。”
想到这里,长公主来了兴致,径自把楚翌带到了自己的库房。
楚翌连声推辞:“殿下,这实在不妥当。”
长公主绞尽脑汁,想了个由头:“这次出京,你和小拂儿为了我的事,都吃了苦头。你去里面随便挑个一件……一件也不够,就三五件,七八九十件,反正,你喜欢什么随便挑。”
楚翌正要推辞,长公主又说:“你好生挑,送给小拂儿。”
说着,库门大开,只见一阵比朝阳还要绚烂的金光迸发而出,直挺挺的打到了楚翌脸上。
楚翌立时就觉得被这阵金光压倒了脊梁骨,不由自主脉动脚步,跟着长公主进了库房。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箱子金裸子,上面还打着前朝印记,多半是直接从前朝皇宫库房里搬出来的。
长公主看他去看金子,随手抓了两大把,往他手里塞:“来来,这金子可真了,拿着玩,别客气!”
这抓金子的举动,活生生抓出了谢拂给他抓瓜子的那种豪迈:来来,这瓜子可香了,拿着吃,别客气!
楚翌连忙把金子放下,虽说琳琅满目,瞠目结舌,但也没别的心思,最后却挑中了一对匕首。
“殿下若是赏赐,属下能不能要这对匕首?”
这两把匕首是好,可长公主一听,这孩子这么小心翼翼的说话,心里就怪难受了。
别说这区区两把匕首,这宝库都该是他的!全搬走也行啊!
长公主差点没把心里话说出来,依依不舍的道:
“再挑点别的吧!就一对匕首,也不算什么好的。”
楚翌:…… ……
“不用了,多谢殿下赏赐。”
“这孩子……你怎么能跟我这么见外呢?你别总把我当成殿下,就当我是个亲近的长辈,就像谢夫人那样,给你做衣裳,给你做饭,我也能行!虽然我做饭不好吃,可我这里宝贝多啊!你只管看看,喜欢什么拿走就是。实在不行,下次你带小拂儿来,一起挑挑。”
这财大气粗的劲儿!
楚翌收下匕首,笑道:“殿下,您对我和拂儿好,喜爱我们这两个小辈,是我们的福气。可我们也没什么能为殿下做的。”
长公主心说,怎么没有?
她只要能偶尔看见他,实在是心满意足。若是以后,时间长了,他能原谅自己,能接受自己做他的母亲,那就是奢望至极了。
楚翌回去之后,自然和谢拂说起今日之事。
谢拂把玩着匕首,她倒是认出来了,匕首上嵌着的宝石,是出自一块原石,这么大的宝石,是极其珍贵的。
楚翌顿觉不妥:“我还以为,这匕首削铁如泥,并不会十分贵重。”
谢拂道:“无妨。殿下是长辈,她诚心送给我们,收了也罢。”
楚翌挠挠脑袋,对小未婚妻说出了自己的烦恼:“其实,这段时日,我总觉得,长公主殿下是不是有些不对劲?今日我原本是想去看看她,和她说说话,她突然拉我到宝库里,我原本是一定不会收,可又怕刺激到她……”
谢拂:“刺激到长公主?”
楚翌吞吞吐吐道:“回京之后,长公主再不提找孩子的事了。可她对我……她是不是把我当成了她的孩子?”
谢拂悚然一惊:“难道,殿下把你当成他儿子的替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