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今天长大了吗》云浅千澜

49、蔽日一

　　顾止不动声色地将他拉起来，冷声道：“陆宗主还没走？”

　　楚渊在他接触到自己的时候僵了一下，不过还是顺从地站到他身后。

　　陆冲脸色比他还臭，恶意横生地对他说：“我道你们偷偷摸摸搞什么鬼，带着前境弟子夜闯义庄，私入地府，顾止，我看你这剑宗宗主是不想当了。”

　　他左边眉骨肿的老高，眼睛一片乌青，脸颊上还紫了一大块，嘴角撕裂了一个口子，楚渊不知道他怎么弄成这幅鬼样子，但条件反射地不愿在这个时候暴露在他眼前，因为他感觉易容术快失效了。

　　门外站着几名炎宗弟子，还有跟顾止一起来的四人，柳七怯怯地起身，跑向徐源身边，徐源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倒是白麓小声道：“跟踪宗主来这里，你不要命了！”

　　柳七低下头不说话，楚渊赶紧对顾止道：“我们先回客栈吧，在这里说话也不是事儿。”

　　顾止点了点头，陆冲还想发难，但触目都是死人，况且这里味道实在不好闻，只得压着怒火跟他们出去了。

　　回到客栈，陆冲阴沉着脸把大堂包了下来，掌柜的疏散完客人后立马识相地躲到里间去了，楚渊和顾止一行人坐一桌，炎宗弟子坐在另一桌。

　　楚渊心里寻思着一会儿得找个借口去弄一下自己的脸，要不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露馅就麻烦大了。

　　“顾宗主，解释一下吧，到底怎么回事。”陆冲阴阳怪气地说道。

　　楚渊以为顾止会解释一番，并暗自在心里祈祷他说话的语速快一点，那样就能速战速决，没想到顾止开口道：“这是剑宗分内之事，不劳炎宗关心。”

　　楚渊不忍直视地闭了闭眼，完了完了，这下捅了马蜂窝了。

　　陆冲刷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愠怒道：“你带着柳七去冒险，还说这是剑宗分内的事？他尚还处于前境，按照门规根本不能去地府那样的地方，这有多危险你知道吗！万一他有个好歹，你要怎么向柳无涯交代？！”

　　柳七往徐源身后缩了缩，金珂看了看自家宗主，又看了看顾止，默默地低下了头。

　　顾止竟笑了一下，道：“那陆宗主可知是谁让我带他下山的？”

　　楚渊用手指在桌上画圈圈，心想你们出去打一架吧，没有什么是打一架解决不了的，有的话就多打几架。

　　“……就算是柳无涯的意思，好，且不说柳七，你带个外人又是什么意思？”陆冲愤怒地指着楚渊道，“我们这么多自家人在这里，你不来找我，找个来路不明的外人和你一起去地府，顾止，我看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楚渊手指一顿，暗自哀嚎，果不其然地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白麓盯着他，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

　　顾止的声音隐隐有一丝冷意：“再说一遍，他是我朋友，陆宗主若是再出言不逊，别怪我不讲礼数。”

　　陆冲被他气笑了：“行啊，顾止，你以为我还会让着你？昨日若不是看在门主的面子上，我早将你大卸八块，还轮得到你现在来狗咬吕洞宾？！”

　　顾止身形一动，楚渊连忙按住他，打圆场道：“别吵架，别吵架，兄弟吵架多伤和气啊！陆宗主是吧，昨日是我不对，我为自己的言语道歉，大家和和气气地散了吧，别吵啦！”

　　陆冲想到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不禁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的鼻子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说话！”

　　说着，一拳就要打向他，顾止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后，起身和陆冲动起手来。

　　大堂里顿时乱作一锅粥，弟子们纷纷喊劝着，但却不敢上前。

　　与此同时，楚渊感觉到脸上开始有些抽搐，心里一沉，暗道不好！

　　白麓正着急，不经意瞥见了楚渊的脸，顿时愣住了，张着嘴呆在了原地，柳七拉了拉他的袖子，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陆冲又是一掌拍向顾止，说时迟那时快，他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他眼前，生生地挨了一掌，然后“哎哟”一声扑向顾止。

　　顾止忙伸手将人抱了个满怀，楚渊整个人埋在他怀里，哇地一声喷了一口血，尽数洒在他身上，惨叫道：“好痛，我要死了！”

　　顾止双手微微颤抖，想扶起他查看，但他死死地将脸埋在他衣襟里，哀嚎道：“快带我上楼，我受了内伤，呜呜呜……”

　　“陆冲，若是他有好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顾止眼中闪现着滔天怒意，看了陆冲一眼，然后一把将人横着抱起，往楼上走去。

　　楚渊始终把脸埋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陆冲惊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怎么回事，他明明只用了三成的力，何至于把人打的口吐鲜血、身负重伤？！难不成自己睡梦中练成了铁砂掌？

　　顾止将楚渊抱进房间，小心地放在床上，见他仍是捂着脸，便轻声道：“伤到哪里了？让我看看严不严重。”

　　楚渊摇了摇头，瓮声瓮气地说：“你出去吧，我自己来就好。”

　　顾止眉头紧皱，坐在床边道：“听话，你伤得不轻，怎么能自己疗伤，我这里有治内伤的丹药，吃了它然后我渡你些修为。”

　　他从怀里拿出瓷瓶，倒了一颗药丸出来，楚渊还是捂着脸，道：“我真没事！刚才吐血吐着玩儿的，你把药放下，出去就行了！”

　　顾止停顿了片刻，不放心道：“那让我为你把一下脉可好？我什么都不做，就看看你伤得怎么样了。”

　　楚渊简直败给他了，泄气地坐起来，把头埋在膝盖上，然后自暴自弃地将手伸给他。

　　顾止搭上他的右手，过了一会儿，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轻柔道：“等会儿记得还是把化瘀的药丸吃了，要是有任何不舒服都要告诉我，知道吗？还有，别老埋着头，当心把自己闷坏了。”

　　“知道了知道了！”楚渊第一次觉得他这么唠叨，简直堪比他前世的师父了好吗！

　　顾止起身道：“我去让厨房给你准备些吃得，你先吃了饭，我们再商量后面的事。”

　　“行，行，都听你的。”楚渊只希望他赶紧出去，别看见他的脸。

　　顾止轻叹了一声，便转身出了房门。

　　楚渊终于能将脸从膝盖上抬起来了，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道还好自己方才机智，否则估计这会儿他应该在生死大逃亡的路上了。

　　待他整好自己的脸，顾止恰好端着早餐推门进来。

　　满盘都是他爱吃的，糯糯软软的小米粥，皮薄馅大的虾饺，黄澄澄的油条，奶白色的豆浆，不知为何，每次和他一起吃饭，楚渊都有一种回到了无相门的感觉，他自然而然地帮他布菜、递碗，仿佛这些动作已经在他心里模仿了千百遍。

　　楚渊默默地喝粥，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打算，那个邪神已经逃离了平阳县，按照徐先生的说法……想到徐先生，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哎呀，糟了，我把徐映儿给忘了！”他说着连忙放下碗，慌忙寻找红绳，但袖子里竟然空荡荡的。

　　顾止抬手从袖口取出红绳道：“在这里，我在鬼差追来的时候，担心你成为靶子，就将你袖中的红绳换过来了。”

　　楚渊方松了一口气，说：“将她放出来吧。”

　　顾止点了点头，二指并拢，轻轻在红绳上一点，一股烟雾从绳中钻了出来，不消片刻，一个半透明的少女灵体出现在二人眼前。

　　徐映儿一脸茫然地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周围，怯生生地开口道：“两位公子，请问这里是何处？你们是什么人？我……又是谁？”

　　楚渊傻眼了，和顾止对望一眼，也在他眼中看见了诧异，顾止道：“你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徐映儿摇了摇头，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惊慌道：“我……我是已经死了么，为何会这样？”

　　两人慢慢明白了，应该是她作为游魂，重返阳间后触碰了某种禁忌，导致她忘了自己的前世今生，楚渊叹了口气道：“你已经死了，而且不能投胎转世，你叫徐映儿，是我们将你从地府救出来的。”

　　徐映儿的眼中涌起泪水，问道：“为何我不能再投胎了？”

　　楚渊停顿了一下，说：“说来话长，不过简单来说，是你得罪了冥府的人，万不能再回到那里，今后只能留在阳间了。”

　　徐映儿闻言眼泪簌簌落下，落在地毯上烟消云散，她沉默许久，跪下道：“我没有可去的地方，在阳间待久了也终是个魂飞魄散的下场，若是二位不嫌弃，能否收留我做婢女？你们既是我的恩公，我也发自内心地想报答你们。”

　　楚渊犹豫着看了眼顾止，一时间没说话，顾止也看向他道：“徐映儿本为半灵体，可以自由无阻地和魂魄沟通，如今我们也能看见她，那样你以后就不必施展通灵的法术了，也可以省下不少力气。”

　　楚渊不禁点了点头，平白得个使唤的半灵体，听着似乎也不错，不过看顾止的意思……是让她跟着自己？也对，毕竟此事结束后，他终归要回玉虚山，让一个半灵体的女人跟着，像什么样子。

　　一想到不久后就要分道扬镳，他心里便涌起一种难言的沉闷，他没再多想，伸手隔着空气扶了扶徐映儿道：“既如此，你便留下吧。”

　　徐映儿感激涕零地起身，又对他们行了个礼，顾止将红绳递给楚渊。

　　楚渊接过来道：“不过你行走人间毕竟不方便，别人看见你也会觉得奇怪，这样吧，以后白天你就待在这红绳里，我将这红绳随身带着，人声来去的，你也不至于孤寂，如何？”

　　“谢谢公子！”徐映儿擦了擦眼泪道，“公子愿意将我留在身边，已经是极大的恩待。”

　　楚渊笑眯眯道：“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叫……时怀，这位是顾止。”

　　徐映儿微微笑道：“时公子，顾公子，映儿定不会忘记两位的大恩大德，我会尽心侍奉二位，直到我魂飞魄散的那一天。”

　　“别说这些不吉利的，有我们在，怎么会叫你魂飞魄散。”楚渊对她温和道，顾止也对她点了点头。

　　正说话间，门外有人敲门，徐映儿忙化作一缕轻烟，藏进红绳中，楚渊将红绳戴在左手，顾止方道：“进来。”

　　门被从外面推开，金珂探进来一个脑袋，憨憨地笑了一下，然后将身体挪进来，关上门。

　　“什么事？”顾止淡淡道。

　　金珂挠了挠头道：“宗主，方才小七都对我们说了，您可真厉害！”

　　顾止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他赶忙道：“那个，他们让我来问问，咱们今天是不是要去捉拿那个邪神啊？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可以！我的经文都抄好了，我可以一起去！”

　　顾止移开视线，楚渊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他刚才……翻了个白眼？？

　　“邪神已经逃了，去让他们准备一下，我们今日出发去赵国。”顾止平静道。

　　“啊？是……是！”金珂急忙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楚渊好奇道：“他……得罪你了？你还罚他抄经文？”

　　他记得无相门的弟子凡是犯错，最常见的体罚方式就是抄写经文，莫不是金珂做了什么让顾止生气的事，才罚他抄经的，而且方才那个若有若无的白眼，让楚渊怀疑他莫不是犯了十恶不赦的罪过。

　　顾止沉默了片刻，说：“没有。”

　　楚渊疑惑地眨了眨眼，只见他起身道：“我去收拾行李，你要不要回住的地方去收拾一下？”

　　楚渊只得收起自己的好奇心，应付道：“好，那我收拾完了回来找你。”

　　甩掉陆冲这个大麻烦后，楚渊甭提多开心了，一路跟他们说说笑笑，他不太敢和白麓多接触，徐源看他的眼神也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和金珂、柳七相处的倒是十分融洽，金珂头脑简单，柳七又是个小孩子，一行人打打闹闹，不多时便到了赵国都城渭城。

　　这是楚渊第二次来渭城了，市集依然人声鼎沸，但这次的心境却完全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