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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拳 ...

  •   周一。

      起了一大早洗头,郑枝泉只来得及吹了个半干,就往嘴里塞了个肉包子,匆匆出门了。王桦追到门口喊她,硬是往她手里递了个餐带。郑枝泉一边跑一边打开冒着香热气的袋子,是一碗粥和几个肉包子。

      夏天蒸腾的气带着清晨的温和,包裹着她的头发,有些湿热的快活。郑枝泉走进班里的时候,早读铃响起来,“哄”的一声打在李安河肩上,他突然就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他看着郑枝泉,看着她的湿头发,那不像是她生来就有的,而是从她温热的,干干净净的胸骨里长出来的。长在她的头上也是他的胸口,他感到饱胀的心跳充斥在铃声里,也许这是永远也分不开的。

      早读开始,班里有些闹哄哄的,李安河站起来维持秩序,他的声音波痕一般发散在班里,视线却跟着郑枝泉,看见她把餐带放进桌肚,乖巧地拿出书来。他于是露出隐秘的微笑,郑枝泉把他的心也一并放进了书桌里。

      “喂你,吴淼,叫你呢!”有人敲着桌子,声音很快被掩盖在。

      几个临近的同学听到,好奇地回头看,就被一双狠戾的眼睛吓了一跳。

      “吴淼,叫你呢,聋了还是哑了?”王柏烦躁地踹着桌子,木质书桌不堪其扰,发出“哼哧哼哧”的喘息。

      班里开始安静下来,像是某种传染病,大家突然都没了声音。

      郑枝泉也回头看,认出了王柏,也就是邵谦的狗腿子。

      邵谦是王桦妈妈兼职的工厂的厂长公子,一直是这一片的小霸王。郑枝泉有次放学看见他带着王柏和几个男生,在小巷子里抽烟,烟雾缥缈的深处闪着明明灭灭的红光,她深深地望进去,看见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越是界限分明的东西,越是容易出错,邵谦就是错误的构成体。

      郑枝泉再看进去,就是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她抖成僵硬的雕塑,只要人轻轻一敲,石膏做的脊梁就灰飞烟灭。

      吴淼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头垂得很低,她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然而她此刻还是错的理直气壮。

      “我和邵哥还没吃上呢,你还有心思读书。”王柏露出一副饿瘪了的表情,好像无限精力都被吴淼所浪费。但少年人最不缺的就是精力。

      “早读课不要吵闹。”李安河站起来,平静地发话,“现在也不是吃早饭的时间。”

      王柏发出一声嗤笑,他大摇大摆地走到吴淼旁边,脸上的嫌恶就像制造垃圾的人从没想过自己要亲手倒掉它们。

      这是一个信号,几乎是一瞬间,吴淼就弹起来,像一颗苍白的烟火,自燃似地射向门口。

      李安河叫纪律委员的名字,让她去把吴淼找回来。纪律委员看看王柏,面露难色。

      “班长,你不是也没吃早饭嘛。”王柏摆弄着自己的名牌衣服下摆,“让吴淼也给你买一份呗。”

      李安河还是直挺挺地站着,可能他生来就是如此,“你这是扰乱秩序。”

      “你妈早上不是还骂你爸窝囊废,整栋宿舍楼都听得见,费了不少劲吧,哪有时间给你做饭。”王柏还是笑嘻嘻的,“班长有困难也要说出来呀。”

      李安河的眼里闪着一点灰败的光,他顿了顿,“我去找吴淼。”

      他转身出去,拳头捏得死紧,又松开,虚虚握成一个圆,圈住他风情云淡的尊严。

      班里乱成一窝蜂,大家议论纷纷。同桌碰碰郑枝泉的手肘,“班长家真的困难啊,看不出来啊?”

      郑枝泉突然讨厌起这种与善意无关的触碰,她缩起手来,一言不发。她坐在位置上,听着同桌和别人絮絮叨叨的谈论,眼睛看着书本,心里却是翻腾个不停,李安河的握紧的拳头砸在她的柔软的背上,她就像婴孩一样无法承受。

      但她不能伤了他的骄傲,一点点都不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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