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亓官

24、捌 逃之之三乌龙

　　仇菁菁五人借着街上的障碍掩护，穿插着边打边往后撤，只是始终摆脱不了这些特务。
　　冯坤宁大叫：“这样不是办法，我们要分开走！能走一个是一个，要不等他们的支援上来，我们就全都扔在这里了。”
　　仇菁菁抽空打出两枪，又躲到树后面，“怎么个分法？”
　　冯坤宁大喊：“随便啦。”
　　胡青衣心中一动，想起个主意，在一边说：“我有个办法。”
　　“什么？”
　　“看过《赵氏孤儿》没有？”
　　“啊？”冯坤宁一愣。
　　“你要用掉包计？”季颂平问。
　　胡青衣扔掉自己的帽子，扯着季颂平的衣领，看着他轮廓分明的面孔，眉眼神情，仿如见到玉树映碧水，朗月上东山。心中充满爱意，她微微一笑，摘下他的礼帽自己戴上，“是啊是啊，就你聪明，这些人要抓的是你和冷雨，只要我假扮你，和冷雨一起，就可以把他们引开。”
　　“我？哈，等把人引开，我和冷雨再分开一跑不就行了。再说了，他们就算抓到我们两个，又能怎么样？”
　　“不行，太危险了，怎么能让你们去冒险？而且，就算他们抓到我，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啊。”
　　“啰嗦。把衣服给我！”胡青衣话没出口的是，只要把人引开，她把帽子一摘，西服一脱，变回女儿身，那些追兵立刻就会失去目标。所以这计划里其实只有冷雨有危险。可是这种心思自然不能让他知道。
　　“没错，颂平。你一个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这种打仗的活还是让我们来好了。”冷雨出奇地反而支持起胡青衣。
　　三人蹲在一张竖起的方桌之后，季颂平照例在中间将两人隔开，此时一听，立刻正色说：“那怎么可以……”
　　“书生不见得没用，要比胸大没脑的人强多了。”胡青衣冷冷说了一句。
　　“女孩子不应该做一些危险的事情……”
　　“没身材的人再怎么自卑也不会一夜之间让某些地方变大的。”
　　“我觉得还是让我和冯坤宁去把敌人引开……”
　　“哼，有种我们就再来比一比，这一次看看能不能分出高下。”
　　“……或者干脆……”
　　“比就比。”冷雨痛快地答应。
　　季颂平无力地呻吟一声，“我……我拜托你们听人说话好不好？”
　　冯坤宁一边开枪一边留意着周边几个人，看到这种情形，嘿嘿偷笑，用嘴一努，小声对仇菁菁说：“你说哪个是鱼，哪个是熊掌？”古人说鱼和熊掌不能兼得，他就是用的这个典故。
　　仇菁菁有些好笑，又有些微羡，看看季颂平，又看看冯坤宁，还是不甘心。她心中一恽，黑沉的双眸中掠过淡淡的清光，瞪他一眼，“猪头。”
　　冯坤宁被她瞪得莫名其妙，挠挠脑袋，“干什么骂我？”
　　“自己去想猪头。”
　　“我一直在想你啊。”
　　仇菁菁作势要打，冯坤宁急忙露出讨饶的笑容，心下对她的情绪微微有些了然。

　　季颂平的西服已经被胡青衣扒下穿上，他知道她外柔内刚，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改变，只得无奈吩咐着：“小心点。千万注意。小雨，你也是。”
　　“放心好了。”胡青衣穿上季颂平的西服，抿唇一笑，忽然凑近飞快地在他脸颊亲了一亲。齿底留香，美人恩重，季颂平却只能回以抱歉一笑。
　　胡青衣明白他的意思，微微摇头。
　　冷雨看得眼热，想想马上就要分离，轻轻摇摇季颂平手臂。
　　还没等季颂平转过头来看她，冷雨鼓起勇气，在胡青衣的诧异之中，众人瞩目之下，轻轻将樱唇凑上去，正撞在季颂平的腮边。
　　季颂平一怔之间，动作骤停，那一片柔软已经离开。
　　冷雨满脸羞红地低下头去。
　　“小雨，你……嘿。”季颂平欲言又止，眼神却瞥向胡青衣。
　　胡青衣一抹笑意僵在脸上，仿如挂了严霜，她神色复杂地瞪着季颂平。季颂平只得尴尬笑笑。
　　冯坤宁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转头问仇菁菁：“要不要我也亲亲你？”
　　仇菁菁樱唇轻启，“我送你一个字——滚！”

　　按照商量好的计划，五个人分成两伙往后退去。在来到下一个弄堂口处，几人互相示意一下，呼哨一声，猛地开出几枪压制住对方火力，然后一伙拐进弄堂，往深处跑去，另一伙则继续沿大街狂奔。
　　特务们犹豫一下也分成两帮去追，没跑出几步，就听见后面老大喊了起来。
　　“回来，回来！”
　　众人一回头，才发现他在喊沿着大街去追的特务。
　　那老大依然夹着腿抽着凉气，忍着疼痛挥挥手，说：“别管那边了，那是老太爷的干闺女，追上也没用。追这边这个，我刚刚想起来那人是仇菁菁。”老太爷指的自然是黄金荣。
　　这领头的本是青帮的一员，在黄金荣过寿时奉命跑腿，远远地见过冷雨一面，因此刚才就觉得冷雨眼熟。冷雨那阴冷的一脚让他疼痛至极，头脑冲动，只想着报仇雪恨，要把这小贱人碎尸万段。
　　经过双方乒乒乓乓一阵枪战，冷静之余他忽然想了起来。这冷雨可是得罪不起的，她绰号“冷血美人”，除了姓冷之外，一部分原因是人长得冷艳，大部分原因还在于她下手够狠辣。
　　他们是张劲庐的手下，本就不是来抓冷雨和季颂平，而是来抓仇菁菁和冯坤宁的，自然犯不着得罪这样一个人。
　　张劲庐在镇江让仇菁菁摆了一道，虽然知道她走水路，却半路跟丢，猜不到她的去向。她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要从潘门下手，因此加强了对仇家老宅的监视。
　　从镇江离开，途经南通，由于汪精卫搞的清乡工作正进行到紧要关头，因此她在当地视察了一圈才回到上海。
　　她已经知道仇菁菁回了趟老宅，对于手下没有再次跟上仇菁菁大发雷霆，刚刚还在考虑是不是要派人偷偷进去搜查一下。结果今天在和周佛海的老婆杨淑慧电话闲聊时，居然意外地知道了仇菁菁的消息。
　　杨淑慧其实是在拿季颂平的事情来炫耀，说是马上就要又抓到了，到时领她去看。又说除了冷雨，居然帮手还有个女子，也是胆大妄为到极点，据说好像是什么门的仇菁菁。
　　其实这倒不怪冷雨，她的口风极严。只是季颂平在被救出来后，车上一口一个“菁菁”闲谈时，让司机刘思成听出了身份。
　　张劲庐这才知道仇菁菁和冯坤宁居然帮着冷雨救了季颂平，难道黄金荣也想往这里横插一杠不成？张劲庐心中疑虑，立刻联络上位于他们藏匿地点最近的手下去抓人。
　　只是领头的这位老大对于这些人的相貌并不熟悉，所以才差点当面错过。
　　当下特务们听从老大的吩咐，立刻涌进那条弄堂，反而放过了充当诱饵的冷雨和胡青衣。
　　仇菁菁三人不知道后面的人一个不少地全追过来，他们只是一路狂奔，穿出弄堂来到另一条主街。匆匆拐出后，三人紧跑几步融入人潮中，才走出没多远，对面又迎上一群特务，气势汹汹地推开行人直逼过来。
　　仇菁菁叹了口气，这可真是前有饿狼后有猛虎。她和冯坤宁眼神交流，双方都明白对方的心意。
　　冯坤宁假作随意地搂上季颂平的肩膀，“哎呀，我忘了有东西没带，我们还得回去拿。”
　　季颂平也看到那些特务，虽然没有他们二人之间的默契，却胜在反应机敏，他大声回应，“我早就让你们都收拾好嘛，真是的……”
　　三人转身就往回走。
　　谁知这些特务来之前特意看过照片，眼光奇尖，早就注意到他们三个。他们是万里浪的手下。万里浪拿出季颂平和冷雨的照片假意培训，又把两人的身份交待清楚，在将时间拖了一阵后，觉得差不多了，才将人派出去。没想到这些特务还没到地方就在街上碰到了三人。
　　“好象是季颂平。”有人低声说。
　　这些特务用怀疑的目光盯着三人，越跟越紧。
　　仇菁菁三人心情紧张，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渐渐跑了起来。
　　那些特务也跟着跑了起来。
　　双方没跑上几步，张劲庐的手下忽然从弄堂里冲出。冯坤宁见势不妙，掏枪甩手射出最后几颗子弹。
　　街头立刻大哗，重现刚才的乱相。一时间狼突豕窜，两伙特务急忙分散隐蔽，就地还击。
　　仇菁菁三人这次可真是走无可走，撤无可撤，两面作战，又弹尽粮绝，只余下仇菁菁一人还有火力支撑。
　　幸好两伙特务离得近了，互相以为对面是对方的人，一面叫支援，一面增加火力，居然莫名其妙地形成了三方混战的局面。仇菁菁这边火力最弱，所受到的攻击也最小，受惠最大。
　　三人被逼到一家药铺门口，冯坤宁和季颂平都躲到门后，仇菁菁却趴在门口开枪。
　　药铺老板心中叫苦，生怕累及自己，颤抖着举起窗户挡板想要闭门不再营业，却被一颗流弹打到挡板上，吓得他手上一松，档板滑落，人也立刻蹲下去，如塞糠般躲到墙脚。
　　仇菁菁眼见天赐大好良机，混战已成，急忙闪进药铺里，领着冯季二人往后就闯。
　　冯坤宁眼尖，看到柜台里装药的小抽屉上一个“草”字画了个圈，恍然大悟，这是百草堂药铺。
　　“有后门么？”季颂平问，他见前后堵截，已存了放弃的念头，没想到仇菁菁居然带领二人往店后走。
　　“没有后门，不是还有窗户么？”仇菁菁狡黠一笑，眸光流动，顽皮而又妩媚。
　　药铺后堂的大小伙计早就听到枪声，却不敢出去看，都聚在堂屋里。忽然见到三个陌生人闯进来，领头的女子身段曼妙，容姿清丽，众伙计先惊于她的艳色，又被她那道冷冽的目光扫过，胸口都是一滞，就忽略了旁边两个儒雅男子的存在。
　　季颂平见仇菁菁枪口在堂屋里横着扫了一圈，怕她伤人性命，急忙说：“你们全都让开，我们只是借条路过，不想伤人性命！”
　　众伙计这才注意到仇菁菁手里的枪，又惊又怕，呐呐地没人敢出声阻拦。
　　仇菁菁三人穿过前堂后堂，来到后院，只见到处晾着衣物，被串堂风吹得如旗子一样嘭嘭作响，却看不清出路。
　　冯坤宁怕与敌人遭遇，抢到仇菁菁身前，急切间不及多想，直接走条直线。
　　尽头里仍是一排排人家，他继续登堂入室，来到一个人家的后窗，再次钻出。
　　这一次，是又一条弄堂。
　　冯坤宁等仇菁菁和季颂平出来，三人来到主街，叫了三辆三轮车扬长而去。
　　三人这边轻巧脱身，那边两伙特务却打得不亦乐乎。
　　双方求援的电话都打到76号，万里浪和张劲庐叫了人准备坐车出去支援，两人谈及手下突然对上强劲的一伙人，倍感纳闷，再一深问下去才知道，居然是打了个乌龙。
　　万里浪和张劲庐十分郁闷，把手下大骂一顿，事后又在万仙楼摆宴，让交战的双方吃了顿和欢酒，这才把这件事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