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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定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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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祁然来找苗往迁。陆枕和玄宿也在分坛里歇了一夜,准备随时接待醒来的祁然。
他们这次倒是打算正正经经地把事情敲定下来,所以没有再摆什么鸿门宴,陆枕坐在会客堂的一侧,听苗往迁和祁然两个人推敲细节,签订了不少章约,渐渐开始昏昏欲睡。
“默桑。”玄宿坐在他边上,在他快睡着时按了按他的肩膀。陆枕抬起眼,扫视四周,见祁然还在和苗往迁讨论,顿时又松下来。
“怎么,叫我干嘛。”陆枕打了个哈欠,倚到椅背上。
玄宿抬手似有似无地掩着自己的嘴,“你打算去多久?”
“没想好,”陆枕轻声道,“看教里的安排。不过,”
他撑在茶几上的手摸索两下,捞起温热的新茶,借着暖意融了融他接下来话中的冷冽冰锋,“你真的完全相信玄晚?”
玄宿将这问题抛还给他,“你我,还有玄晚,相识多少年了,你不信任她?”
陆枕说:“我以前也信你们啊,但自从知道你们两个都想过要把我关起来让我生小魔族之后,我就特别害怕。尤其是玄晚,她可没有那个玩意啊,鬼晓得当时她会用什么来弄我。”
玄宿气得有些发愣,“你一天到晚都在瞎琢磨什么!”
“好,那你说,”陆枕支起一肘,托腮审视玄宿,“看完那本有关始祖的书之后,你是不是想过要像二代的碧蟒一样?”
“我只要你回答‘是’或‘不是’,来,说吧。”陆枕朝玄宿一摊手,示意他开口。
玄宿咬着牙,下颌线条绷得冷硬,他拧眉闭眼,似是做了个什么有关生死的重大决定,缓缓吐出一个字,“……是。”
陆枕用果然如此的眼神看他。
“但那只是年少无知。”玄宿道。
陆枕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此事我已彻底清楚了,玩笑归玩笑,如果你俩真有一天下决心了,希望你提前支会我一声,让我做个准备,逃跑也好,乖乖认命也好,不至于这么慌张。”
“萨利塞!”
陆枕见玄宿真的生气了,连忙摆手,“我开玩笑的,不说行了吧,我不说了。”
话到此处中断,苗往迁便恰好过来向他们禀报刚才商讨好的东西。陆枕皱着眉头,点出几个需要修改的交接地点和时间,让苗往迁再斟酌一番。
“还有,”陆枕补充道,“魔域和四方天往来的路途,如果不开启密道通天,或者用其他方法。单靠四方天的马力,来回得用上一个月。况且穿过荒漠,本就有重重危险与未知,不妨将路上的时间单独算开,剩下的还有多少?”
苗往迁说:“约莫一个月用来修习。”
陆枕抱起胳膊,推敲了片刻后看向祁然,“长老觉得呢?”
祁然说:“可以再延长一个月,分别定在春秋两个时令。”
许久不作声的玄宿点了点头,“春秋更迭,你来我往,就像一年四季连续不断,是个好兆头。”
“既然如此,便定下了。”
陆枕和玄宿本打算回一趟客栈,拿上些未带的东西,但祁然执意要求他们快点前往昆山宫,好像生怕他们路上就会被义愤填膺的四方天恨魔人士刺杀。
两人都有些无奈,但想着祁然也是一片好心,所以解释了两句,祁然还是说:“不行,我看不到二位,心里空悬。”他笑了笑,作了个揖,“二位就当给我个面子,谨慎着点,毕竟我也是替整个昆山宫来接待的。”
陆枕说:“好吧,苗长老,请你派人去趟城中我们住的那家客栈,帮我和少主那些东西,顺道把账结了。”
他的目光在祁然身上一转,暗忖:孤鸿与祁然之前已经见过面了,他们必定相识。若让孤鸿知道他和玄宿的身份或让祁然知道他们与孤鸿是结伴而来的,总会横生不少枝节,且让几个人都陷入尴尬的处境。
所以还是不告而别好了。
玄宿看出陆枕在纠结什么,对苗往迁低声道:“你让手下扮成四方天人的样子,不要暴露身份,我们有两个朋友一起住在客栈,帮他们把房费付到十天后。”
孤鸿的霏微应该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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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鸿在客栈里等了一天,陆枕和玄宿也没有回来。
他立刻想到一出富家公子出逃被抓回去的戏码,心里又觉得不至于这么狗血。
素白的灵鸟自窗棂外飞扑进来,孤鸿回头,伸出一指,灵鸟栖在他手指上,开始垂头梳理泛着白光的羽毛。
灵鸟化为流光四散,孤鸿拿起落在桌上的信纸,看完后收入怀中。
“师兄,怎么了?”霏微看着孤鸿渐渐凝重起来的神色,有些讶异。师兄难道在为彻夜不归的陆枕担心?这剧情,他俩难道还有感情线?
孤鸿望着霏微,解释道:“师父说怀疑魔教在往四方天渗透势力,让我就近去各大门派探访,若发现奸细,当尽早格杀。”
霏微猛一顿首,“前两天那些什么魔教教主,不是正在西容吗?”
孤鸿摆手,“不对,他们是招摇撞骗的骗子,听说早被魔教高层秘密处决了。”
霏微吸了口凉气,眸子微微瞪大,“处决了?可是他们的确兑现了告示上所说的报偿啊,既然是有人冒充,为什么还要认下这件事呢?”
“魔域内的东西通过商贩进入四方天,价格可以翻上十倍不止,而四方天的东西到了魔域,却少有人问津,搜刮宝物这种事魔教恐怕做不出来。我猜想他们这样做是为了笼络人心,以图谋更大的利益。”孤鸿说。
霏微歪头思考,“你说他们在演戏?”
“嗯。”孤鸿提醒道,“你去收拾一下,我们这便前往祁然长老那里,请他带我们去昆山宫一趟。”
“那宫末和伯忧怎么办,他们还在落脚点等我们回去。”
“让他们自行游历后回凌峰派,眼下我们要先调查魔教,不能让其有可乘之机。好了,快上楼去,我去掌柜那儿结账。”
孤鸿给掌柜的递出几块碎银,却被告知已有人给他们付过房钱了。
“是谁?”
白胖的掌柜笑起来,眼睛几乎全挤在脸上的肉里,“就是和你们一起来的那两位公子,他们家的仆人刚从门口出去,把你们的房钱付到十天之后呢。怎么,客官您不住了吗?”
“他们走了?什么时候的事?”
掌柜道:“打昨儿就没回来过,物什也刚拿走。您不知道?我还当您们是一起的。”
出手阔绰,来去匆匆。孤鸿想着,是家里人把陆枕和玄宿带走了吧,他们估计是不会再来了。
不知身份,不知姓名真假,大概以后很难再相见了。
真是聚散无常。
霏微拿着包袱下楼时,孤鸿正站在门前发怔,剑抱歪了,眼神不知飘向了何处。
“师兄!”
孤鸿回过神,朝她点头,“走吧。”
“对了,狐狸精他们呢,不和他们道别吗?”
孤鸿神色一黯,“他们早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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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鸿和霏微敲开昆山宫落脚的小院子的门,白衣女弟子笑得像初绽的荷花,含蓄而美丽。
“孤鸿师兄,这么急匆匆地前来,是有什么要事吗?”寻芳问道。
孤鸿点头,和霏微一起进入院中。寻芳把他们带往祁然所在的回廊下,便躬身告退。
见到祁然在檐下闲适地饮茶,孤鸿将怀中信件取出,递给他。
“你师父的信?”祁然问道。
“正是家师给我的信,祁然长老看过后自会明白我来的原因。”孤鸿说道。
祁然不懂孤鸿为何如此郑重其事,只是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展开那张薄纸时指尖竟凝出一层细汗,转瞬间又被纸张吸去。
他看到几个字时,眼皮不由得一跳,就要在孤鸿面前露出惊异的神情,但强行压抑了下去,做出比看到魔教教主还淡定的神情。
昨天发生的事情让他的承受力上升了不少。
“看来你师父是想让你和我们回一趟昆山宫,”祁然夹起信纸,递还给孤鸿,“你的这位小师妹也要一起吗?”
孤鸿说:“是的。”
“你们去又能做什么呢?”祁然微笑着问。
“若真有魔教奸细,难道我堂堂昆山宫会查不出来,要依仗别的门派的弟子?”祁然又问。
孤鸿顿时感觉自己有些唐突行事了,霏微也在旁边给他使眼色,他是来请求探访别的门派,不该如此专断地说话。
想到这点,孤鸿作了个揖赔罪,“祁然长老请恕罪,小子无礼,说话冒犯了昆山宫,在这里赔不是了。”
祁然让他起来,“你师父的消息可作警醒,你若真要去昆山宫,带上你们便是。”
祁然在魔教分坛见过陆枕和玄宿在跨出门槛的一瞬间改换羊毛,仿佛是那道门有什么玄法,能让白发变青丝,异瞳成常色。他不太担心孤鸿会从相貌上看出陆枕和玄宿就是魔族。
虽然他相信魔教是不会在已经成功安插进左护法和少主两个这么大的奸细之后再安插奸细,但若此时执意推脱,孤鸿也会起怀疑。
那个老东西究竟是哪里得来的这危言耸听的消息?
祁然唤寻芳去为凌峰派的两位弟子倒茶来。
孤鸿端坐在祁然对面,小院子里新开的花正四溢淡淡的芬芳,挟在风里吹过长长的走廊。奇怪的是,这里的植物似乎是不分季节地生长的,眼下明明已经快要入暑,磬口檀心的梅花却十分冷艳地开着,芭蕉是初绽新叶,虽说杂植在一起,倒也有点意趣。
孤鸿粗略一览过着庭院内的无言生灵后,才说:“其实师父近来研制了一种阵法,所设之处,可教魔族无所遁形。”
“哦?”祁然道,“当真如此神奇?”
孤鸿说:“只是略微参悟了一点四方天的法则,并运用在其中了。还未曾投入过实战,祁然长老可有兴致一观?”
“这倒不忙,你们去昆山宫后有的是时间,到时再演示不迟。”他得赶紧让那二位大魔头躲着点。
一阵脚步声从走廊尽头的房间里传出,穿白衣的男子一边说话,一边快步走了过来,“祁长老,你们这个衣服是不是小了,我怎么觉得有点挤啊?还有这鞋也夹脚。”
他把手上的素白草木纹发带叼在嘴里,捞起长发高高束起。
孤鸿和霏微看着已经站在他们面前的陆枕,露出了呆滞的神情。
大魔头陆枕说:“真巧啊,你们也在这儿?”
孤鸿:?
霏微:!!!
祁然说:“小陆,你觉得紧就不要穿了,本来就是随手带的,未必合身。”
小陆?
重要的访客?
孤鸿的思绪已经快要飞到天边了,所幸还是在想陆枕到底是何方神圣,霏微剑走偏锋,怀疑他出卖身体,为进入昆山宫不择手段。
陆枕不好意思地笑笑,“本来是想靠自己进昆山宫的,结果还是动了点家里的关系。”
祁然没有说话,默认了陆枕含糊的说辞。
“所以是要一起走的意思吗?”陆枕听祁然解释了一遍他们刚才所说,心中暗自思量,孤鸿去抓的是哪门子魔教奸细,教里根本没有安排吧……
哦,对了,他和玄宿。
这样回昆山宫之后公布身份岂不是会让孤鸿很难堪?
想到这里,他一阵胸闷。
不行,衣服太紧了,怀疑是女装,他得赶紧换了去。
思齐跑了出来,手上拿着一套衣服,“左……陆师弟,你穿错了,那是给女弟子准备的衣服。”
陆枕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他站起来朝思齐走去。
“为什么不早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