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月梦里花》白色云

29、人心比鬼可怕。

　　一瞬之间那种惊吓简直难以用语言形容！
　　是谁如此狠心杀死这样美丽的少女！
　　不可原谅！
　　中年男子的眼神茫然不知所措，女儿的离去已叫他伤心欲绝，更何况她竟是被人害死。
　　他佝偻着身子抬不起头，像是一下子苍老了。
　　我垂着头一直傻傻地看着他，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可又觉得安慰的话现在说来显得极其的可笑。
　　我恨恨道。
　　“大叔，我一定给你抓到凶手！把他千刀万剐！”
　　衾雪的眼眸中闪着烛台的火，她淡淡地看我。
　　“怎么抓？”
　　“……”
　　我沉默！
　　忐忑的过了一夜，清晨时分果然雪过天晴，阳光清冷，洁白的积雪若水晶般剔透。
　　心情却没像天气一样晴朗，反而更加的阴郁。
　　一夜过后，大叔还守在女儿的身旁从未离开，不睡不语，看了叫人心疼。
　　我跟他说去报案，他说这是在大山里面，要报案只能去城里，陟步要三天，他不舍得离开女儿那么久。
　　这个世上有好人也有坏人，可我不明白那些血管里流淌着罪恶血液的人，为什么把罪恶的血液心安理得而稳健的节奏涌向心脏，涌向大脑，涌向四肢，让那些无辜的生命消逝在彼岸花绽放的尽头。
　　雪停了，天亮了，有人来敲门。
　　一声一声地叫着。
　　“珠珠，珠珠，珠珠……”
　　屋内再也没有人去应这个名字。
　　我无言地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位英俊的少年，喜滋滋地笑着，见到我，一愣，问。
　　“你是谁？”
　　大叔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声音极度的沙哑。
　　“是俊生吗？”
　　俊生奇怪地打量着我，应着。
　　“王伯伯，是我。”
　　说着，我和他一起走进了屋。
　　俊生看到王伯无限忧伤的样子惊慌地上前握着王伯的肩。
　　“王伯伯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王伯的声音满是悲伤，这种悲伤在这样的白天听来也分外的冷，让人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俊生，珠珠她、她……”
　　俊生感觉出了气氛的古怪，声音突然急促起来，眼睛看着床上躺着的珠珠。
　　“珠珠怎么了？生病了吗？”
　　王伯的悲伤更甚。
　　“珠珠……珠珠她死了……”
　　俊生惊愕地大睁着眼睛，“嗖”的一声飞到珠珠的身边，大叫着。
　　“不可能！珠珠！珠珠！你怎么了！珠珠！珠珠！你醒醒啊……”
　　又是一场悲剧，我真得不忍再看下去。
　　哭喊了良久俊生才平静下来。
　　他声音颤抖地问王伯。
　　“王伯伯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什么珠珠会……明明前几日还好好的……”
　　王伯呜咽着。
　　“我也不知道……明明只是染了风寒……怎么会这样……我昨日打猎回来珠珠就……”
　　俊生怜爱地抚着珠珠苍白的脸，泪水泛滥。
　　“珠珠，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看不下去了，安慰他们说。
　　“你们别哭了，现在最主要的是找到凶手，不能让珠珠死不瞑目。”
　　“凶手？”
　　俊生猛地起身望向我。
　　“你说‘凶手’是什么意思？”
　　衾雪的眸中清光幽宁而深亮。
　　“她是被人杀死的，而且那个凶手是你们认识的人。”
　　我问。
　　“衾雪，你怎么知道是他们认识的人？”
　　“屋里没有挣扎的痕迹，珠珠应该认识凶手，她把凶手请进了屋子，凶手在珠珠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掐死了她……”
　　哇！名侦探柯南啊！我佩服地向衾雪冒出了星星眼！
　　衾雪瞄了我一眼，不理，继续说。
　　“在你们认识的人中一定能找到凶手！”
　　王伯为难地紧皱着眉头，迟疑地说。
　　“可这大山里不近不远的少说也有十几户……怎么找……谁才是凶手……”
　　衾雪没有回答王伯的问话，向俊生问了一个不要不紧的问题。
　　“你和珠珠是什么关系？”
　　难得衾大美人有了八卦的心。
　　俊生沉浸于回忆中，声音沉痛。
　　“我和珠珠从小青梅竹马……我们一起长大……我可以为了她做任何事，可是现在……”
　　话毕，他向珠珠深情望去。
　　“……”
　　短暂的一阵寂静后。
　　衾雪转身看向床上的珠珠，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白衫如玉不沾闲尘，银白的发妖媚地静垂胸前，美若仙子。
　　我问她。
　　“衾雪，你有办法了？”
　　“……”
　　她回头看我，眸光潋滟。
　　白色如雪的貂毛大衣穿在衾雪的身上就像是一片轻鸿，淡淡飘远恍然如梦。
　　她清清地说。
　　“办法我想到了，却不知你们肯不肯……”
　　俊生的眼光沉淀。
　　“不管何办法，只要能抓到凶手，我什么都肯！”
　　王伯也沉默地点了点头，望着自己心爱的女儿表示了同意。
　　我迫不及待地问道。
　　“衾雪，你快说什么办法！”
　　衾雪的银丝一拂，深思熟虑。
　　“冥婚。”
　　“……”
　　大家一愣。
　　我愕然。
　　“啊？”
　　衾雪字字清脆。
　　“我要俊生和珠珠成亲。”
　　“……”
　　在现代我不是没有听过有人冥婚的新闻，女子出了车祸男子不离不弃和女子在殡仪馆办了冥婚的新闻感动了很多人，可这里毕竟是古代思想还很保守，和死人结婚这种事难免会让人觉得恐怖，一般的人应该不会接受。
　　也不知衾雪为何单单就想出这个办法，不过眼下看来，这或许是唯一的法子。
　　俊生回到床边握起珠珠冰冷的手。
　　短暂的沉静后，俊生的眼光坚定。
　　“好，我要娶珠珠！”
　　听完俊生的话，我轻轻地闭上双眼，满含眼泪。
　　就好像在很久以前，也有人这样如此对我……心甘情愿……一切都值得……
　　俊生和珠珠的婚事定在了明天。
　　衾雪说越快越好。
　　晌午时分阳光明媚，积雪薄的地方雪都化了，水珠从房檐上一滴一滴落下，好似连雪也在为珠珠哭泣。
　　我打扫着屋子，王伯下山去买成亲要用的东西，俊生去挨家挨户通知。
　　很快到了夜晚，王伯简单的煮了肉汤，可惜没人有胃口。
　　正当我们布置新房时，一个人哭喊着跑了进来。
　　“珠珠，珠珠……”
　　是一个和珠珠年龄相仿的少女。
　　她哭红了眼睛，伤心地俯在珠珠的身上大哭着。
　　王伯踱步而近，搂着少女的肩，安慰地拍着。
　　“琳琳，你别哭了。”
　　琳琳拽着王伯胸前的衣襟，伤心欲绝地大吼着。
　　“伯伯，是谁！是谁杀了珠珠！是谁！”
　　俊生也有些不忍，上前搂着琳琳。
　　“琳琳，你冷静点。”
　　琳琳泪眼迷蒙，一把抱紧了俊生。
　　“俊生哥……”
　　俊生拍着她的背。
　　“不哭了……”
　　夜色宁静，月光流转，屋外吹过一阵冷风泛起一室的心酸。
　　琳琳是珠珠生前最要好的姐妹，当她从俊生的口里得知珠珠的死讯时怎么也不肯相信，只到她亲眼看到了珠珠的尸身。
　　我彷佛能感觉到她是多么的悲伤，自己最好的朋友死了，就像身体里少了一个最重要的器官，那种伤痛是时间也无法平息的。
　　天晴。
　　小小的茅屋里挂满了嫣红粉艳的红布，小小的屋子里站满了神色悲伤的客人。
　　没有喇叭，没有鼓乐，这是一场特殊的婚礼。
　　屋子里明明挤满了人却一点声响也没有。
　　屋子的中央放着一口棺材，棺材里铺着大块红布，红的刺目，红的耀眼，那红让人不忍去看，因为它像血一样。
　　红布之上是身着喜服的珠珠，她的头上盖着喜帕，双手惨白的交插于胸口，安安静静地躺着。
　　王伯坐在上座，对坐在一旁的人说。
　　“开始吧。”
　　一旁的花白老人叹了口气，拍了拍王伯的肩起身对着满屋子的人说。
　　“今日是我儿俊生和王家珠珠大婚的日子，老夫谢谢大家的参加，现在，婚礼开始！”
　　证婚人在一侧喊道。
　　“一拜天地！”
　　俊生穿着大红的喜服伫立在珠珠的棺材旁孤单的鞠躬，有些老妇人呜呜地哭了。
　　“二拜高堂！”
　　哭声越来越大，我也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
　　“夫妻对拜！”
　　俊生对着珠珠的尸身鞠了一躬。
　　礼成，大家都哭了。
　　一声声呜咽含伤带痛紧紧地撩拨着每个人心底的心弦，心痛难抑。
　　就在大家沉浸于痛哭中时，我却看到棺材里躺着的珠珠手动了！
　　我惊愕地大叫出声。
　　“啊——”
　　众人看向我，我颤抖地指着穿着红服的珠珠。
　　“她！她！她……”
　　在所有人惊惧的眼神中，棺材里的珠珠双手打开……
　　然后，她缓缓地直挺挺地起身！
　　头上的喜帕随着动作轻摆，毛骨悚然的妖红！
　　众人早就吓傻了！
　　凄惨的叫声和凄厉的哭声绘成一片！
　　王伯、俊生和琳琳也傻住了，一个个都不相信自己亲眼所见到的！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大白天闹鬼！
　　珠珠的身体高高地站在棺材里，风吹着她的大红喜服，竟然泛着青色的诡光！
　　珠珠的头上还盖着红色的喜帕，她僵硬的双臂展开，对着王伯和俊生做着拥抱的动作！
　　我的全身毛孔瞬间张开了，汗毛一根根立了起来！
　　因为盖着喜帕看不到珠珠的脸，只觉得有贪婪的目光透过喜帕直勾勾地射来！
　　珠珠开口说话，声音冰冷而渗人……
　　“……俊……生……哥……我……来……了……”
　　“啊——有鬼——”
　　再大胆的人此刻的心理也达到了极限，一个个都踉踉跄跄地吓跑了！
　　屋子里一下子只剩下寥寥几人！
　　我想这几个人是吓得腿软跑不动，不然早跑了。
　　周身泛着青光的珠珠眼看就要向俊生飞扑过去……
　　她还在饥渴而狰狞地说着……
　　“……俊……生……哥……来……陪……我……”
　　“啊！啊！不要！不要过来！”
　　琳琳的魂都被吓走了一半儿，她猛地跌坐在地上向后缩着身子，双手狂乱地挥着语无伦次地大叫。
　　“不要！不要过来！珠珠！我错了！我对不起你！珠珠！”
　　大家都在屏息，琳琳的反应让人吃惊，一种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珠珠可能也觉察到了异样，声音越来越沉。
　　“……琳……琳……”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琳琳的另外半魂也吓没了，对着珠珠死命地磕头！
　　“珠珠！是我错了！我不想的……我不是有意害你的……我真得不想的……珠珠……”
　　一切真相大白！
　　琳琳还在歇斯底里的磕着，额头渗了血却没有一个人可怜她。
　　听到真相的珠珠噤了声。
　　王伯和俊生的神情像是一瞬间炸开了。
　　俊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竟然是你！竟然是你杀了珠珠！”
　　琳琳这才恍然大悟猛地噤声，睁着血红的双眼恐惧地看着满屋子的人。
　　“我……我……”
　　“珠珠”慢慢松了口气，缓缓地扯下头上的喜帕露出绝美的脸，放下挽着的银白发丝。
　　其实珠珠是衾雪扮的，真得珠珠怎么可能还起得来。
　　琳琳看到扯下喜帕的珠珠的样子大吃了一惊。
　　“是你！”
　　我扶衾雪跨下棺材，她的手如雪般清冷。
　　衾雪走向失魂落魄的琳琳，说。
　　“这世上哪里有鬼，是你自己做贼心虚，被心里的鬼吓得露了原形……”
　　“……”
　　俊生浑身气得发抖，结巴地问。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琳琳知道事已败露，也就不再狡辩。
　　“是！是我杀了珠珠！她该死！”
　　俊生气结。
　　“你……”
　　琳琳嘶哑地嗓子。
　　“她不死你就永远不会正眼瞧我！只要有她俊生哥你就不会爱我！所以她必须死！”
　　俊生气得发飙上前死抓着琳琳的双肩。
　　“你简直丧心病狂！”
　　琳琳哭着对俊生大吼。
　　“是！我是丧心病狂！我爱你！俊生哥！你可知道我也爱你啊！”
　　爱一个人哪里有罪，可这样的爱已成为罪，谁又会稀罕。
　　事件尘埃落定。
　　突然觉得屋里空气难耐，我独自去了屋外。
　　纯白的雪花果然才是这世上最美丽的悲伤。
　　又下雪了，雪花渗进眼里，瞬间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