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雁无心随云去》商略黄昏雨

2、02

　　洛灵送完了信，慢悠悠地挑着货柜出了巷子。
　　这城是最后一道湿润的春风遍及的地方，这城自然是很大的，有修的很整齐的房屋，也有修的很平坦的大道。比起一些，小城甚至是小国来说，这都是一个繁荣的地方。
　　有大道就有歇脚的地方，有歇脚的地方，自然有茶铺。
　　少年，不，应该说是少女。这个年纪太过于纤瘦，曲线没有办法很好的展露，穿上男装，稍稍掩饰一番就是一个少年郎，走向茶铺，准备喝口茶歇一会儿。
　　不是说这个时代对女性有太多的偏见，只是能少避免的麻烦就要少避免。并非没有能力避免，只是嫌麻烦，当然了，有能力避免也不嫌麻烦的人也存在。比如像一早就坐在那个茶铺里，已经喝完了半壶茶的少女，明显的少女。
　　宽大的裙摆，洁白的服饰，外面罩着一层防风沙的纱衣。比起打扮成少年的少女来说，这一位可就要坦率的多了。虽然也有防风沙的斗笠，但在喝茶的时候，就很干脆的把它摘了下来。这样一来，明显让周围的人看清了少女的样子。秀丽的脸庞，虽然是少女的样子，但也有少女的美好。比不得动辄倾国倾城传世的美人，却也自有一番高洁气质。她的打扮很素，没有华贵的首饰，只有一条素色的绑带，把头发挽成一个简洁的发髻。却有着自己的俏丽与清新。
　　这样的姑娘挺难得，也是有人注意到的。只是现在，周围的人都很安分。因为这个少女宽大的衣裙外，挡风沙的白纱衣里，左右两把剑。
　　剑身在走动的时候裙摆摇曳之间不太明显，但剑柄在她坐下的时候就已经露了出来。再加上虽然穿着宽大的衣裙，但少女的发式确实明显的江湖气质。
　　这世上有江湖。
　　这世上当然有江湖。
　　虽然没有破碎虚空的传说，但也是有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传闻，也有十年磨一刃，只为在昏庸的高官面前开了霜刃的传言，更有高手对决，决胜之后的孤高不胜寒。
　　只是距离好好生活的百姓很远。因为有军队，因为这世上没有太多的万军之内取人首级如探囊中的豪杰。
　　不过寻常的地痞流氓还是不会去招惹这些江湖人。除非所得远大于付出，何况这位少女的美貌也没有大到能让他们心甘情愿付出自己受到伤害的代价，哪怕是只有一半的可能性。
　　所以现在茶铺里面的人也只是在这么长一段时间里敢把眼神扫过那么一两次，好回去吹嘘一下自己见到了江湖人。
　　茶铺里一般都是长途跋涉的人歇脚的地方，这些人见多识广，也不会是这般作态。但这间茶铺，开店的是一位叫艾娘的辛苦女子。年纪轻轻，丈夫好像便去了，独自一人拉扯着自己的孩子长大，邻里也常帮衬着一点，开了这间茶铺。卖的是一些自制的茶点，茶水不过是用来润喉的。要说跟这路边大道的茶铺着实是名不符实。来这边喝茶的，一般不过是安分守己的百姓拉扯着嘴馋想吃点心的孩子。允许进入的也是一些风评好一点的商人或是士兵，闹事的不常有。这不是明摆着的规矩，但也是众人默认的。
　　江湖人是被拒绝的，但这少女是江湖人，缘何能进来？
　　只看着她喝茶的一举一动就可以。不急不缓，不紧不慢，优雅自持，若不是她那身装扮，只怕早已被人认成了大家闺秀。只是既然是江湖人这番装扮，那为何又要做出大家闺秀的仪态？
　　按照洛灵的话来说，沈约素这副样子，只是因为端着久了习惯了，一时半会儿想改也改不过来。
　　也只有她能这么说，也不怕被打。
　　少女清丽的样貌，柔婉的举动，这么进来，也是相当的自然。
　　货郎就更自然了。
　　自然地挑着自己的货柜，自然地放下货柜坐到了少女的对面，自然地捡起了她碗里的茶点，就开始吃了起来。
　　自然得过了头，边上的人也才反应了一会儿才觉着惊讶。
　　只是少女也是一副习惯的样子，就像这碗茶点是为了货郎点的，不是为了自己吃的。
　　她自己吃的那碗早就只剩下小半了，不过虽然只剩下小半，还是可以看见一些晶莹的小颗粒。那是没有融进去的糖，少女自己带着的细糖。
　　沈约素嗜甜，嗜甜如命。这可不是夸张。第一次见面，不，应该说是第一次坐一块儿吃饭的时候，洛灵简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沈约素往解暑的绿豆汤里面撒了一大把糖，尝了一口又觉得不够甜，又往里面倒了半罐。
　　看到她那么惊讶的样子，沈约素还解释了一句:“这里的糖纯度不好，不够甜。我自己的糖比这甜多了，只要一点点就可以了。”
　　您那一点点的概念，是那最开始的一大把吗？
　　就喜欢吃清淡口味的洛灵，算是见识到了老师说的“出门久了，见识就广了，奇怪的事也就不觉得奇怪了。”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虽然这姑娘，其他地方也是奇/葩的不行。但是甜党跟咸党，对于食物的执着，果然还是不共戴天的。虽然洛灵，仅仅只是喜欢吃淡的而已。
　　“接下来你要去哪儿？江南的信送完了吧？”沈约素又叫了一壶茶，不紧不慢地问道。
　　“去塞外。”洛灵老实地说。
　　她也不管沈约素到底是要去哪里了。若是一个人一开始完全是陌生的，结果一路跟着你一走走了几个月，还自来熟到能跟你正常交流的像是认识了好久的人，洛灵想，对这样的人，果然还是放弃她到底想干什么的思考了吧。
　　毕竟，能奇/葩到一开始完全能看出来是个大家闺秀，结果据说是被家里供养着的占星师指出，要出去走走才能找到人生的目标，这种扯到一定境界的话，还偏偏能听话到真的出了门跟着一个人完全没有目的的到处逛，奇/葩到这种境界的人，能怎么样呢？
　　虽然以她这样的武力值与高智商也不怕碰上骗子。
　　情商也高。
　　是的，她情商高。
　　洛灵很负责任的表示。
　　就是有的时候太耿直。又或者是有的时候懒得理会别人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