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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豌豆公主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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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贝拉本不想这么做的。
她坐在沙发上,怀抱着自己的猫,趴在少女手臂上的猫咪任由主人抚摸皮毛,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时不时还用头顶蹭蹭贝拉的下巴。
“好啦好啦,”贝拉笑嘻嘻地按住猫咪,“好痒的。”
透过客厅的窗子,她能清晰地看到卡米尔愤怒的神情和邓肯僵硬的背影。
她的确不想这么做。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可侵犯的底线,而在杀手这行当,底线可谓是他们为人的最后尊严。所以贝拉可以肆无忌惮地踩穿邓肯的肩膀,也不想轻易地找上卡米尔。
卡米尔就是邓肯的底线,是他最后的恻隐之心和良心。
但谁叫邓肯先践踏贝拉的底线呢?
她不许有人狠狠把她甩开,然后说那番嗤之以鼻的话;她不许有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出言训斥她满口谎言,是个虚伪的人。
没人能忽视贝拉多娜,没人。
贝拉咬着自己的手指,紧紧锁定着门外交谈的二人。
片刻之后,卡米尔的神色缓和了一些,似乎是邓肯向她许诺了什么。好心的姑娘点了点头,而后转身离开。
邓肯回来了。
他关上客厅的房门,径直朝着客厅里的贝拉走了过来。挺拔高大的男人一身凛冽冷峻的气场,威严的面孔中带着丝毫不掩饰的杀气。
贝拉怀里的橘猫敏锐地抬头,触及到邓肯的身影时,“嗖”得一声跳到地面,逃跑了。
小动物姑且都懂得趋利避害,然而可惜的是,贝拉不懂。
她懒洋洋地蜷缩在沙发上,比自己养的猫咪还像只猫。
“你想杀死我吗,邓肯?”
贝拉问道。
“可是要杀死我的话,你就不好向卡米尔交代了呀。”
黑凯撒蓦然攥起拳头。
***
邓肯承认,在卡米尔说清楚来意的一瞬间,他确实动了杀死贝拉多娜的念头。
但是不行,一来如贝拉多娜自己所言,他可以杀死她,可之后确实不好向卡米尔交代;二来,雇佣贝拉多娜的老板死了三个,还剩下两个,她活着的价值仍然高于死亡的价值。
趴在沙发上的金发姑娘笑容满面,灿烂的神情里饱含憧憬,如果不是吐出了威胁一般的话语,说她是凝望着年长她许多的爱人也不为过。
这个女人……
邓肯冷冷地看着她:“贝拉多娜,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金发姑娘笑容一僵,而后宝石般的眼眸中荡漾起委屈的神色,“难道你还不知道吗?邓肯,我想要你呀。你那天晚上伤透了我的心,难道要我无动于衷吗?”
“那我向你道歉。”
邓肯开口:“不论如何,是你帮助了我。”
贝拉:“仅仅是道歉?”
邓肯:“你还有什么条件?”
贝拉:“跪下。”
少女用手肘撑起了身体,她纤细的腰肢划出一道易碎的曲线。贝拉坐了起来,凝望着邓肯:“我要你跪下来,亲吻我的手背,对我诚恳道歉,说一切都是你的错,你还是爱我的,会一直爱下去,一辈子也不变。”
邓肯被她的话逗笑了。
“豌豆公主”的名头在行业里不亚于黑凯撒,死在她手中的亡魂无以计数,加上那真真假假不知底细的改造传闻,这样的女杀手说出孩童都不会相信的话语,难道不值得笑吗?
卡米尔怒气冲冲地找上邓肯说他做的过分时,他确实动了杀意,但随即邓肯意识到,贝拉多娜所做的不过是每个十八岁姑娘都会做的事情——找个能说得上话的同龄人,抱怨一下碰到的情感问题。
而她很明白,哪怕她做的仅仅是抱怨,也能够实打实地戳中了邓肯的软肋。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确实是卡米尔口中的“可怜姑娘”,贝拉多娜今年才十八岁,她第一次杀人是在十一岁,经历了无数黑暗与血腥的女杀手,却要摆出认真的模样,对另外一名杀手要求他说出永远爱她的话语。
“你多久才习惯了这些?”邓肯突然发问。
“什么?”
“获得自己想要的结果后,”邓肯说,“意识到那不过是通过威胁和欺骗换来的些许幻象,到头来留下的只有厌恶和憎恨。”
贝拉无动于衷。
她还挂着笑容,浅色的眼眸里写满了眷恋和期待。
然而当邓肯蹲下()身,朝着贝拉的脸颊伸出手时,少女犹如毒蛇般动了起来,她放在腿边的右手猛然一抖,尾端穿着银线的针立刻绕过邓肯的手臂。
银线一圈一圈缠到邓肯的小臂上,贝拉多娜猛然拉紧长线尾端。
“我不用习惯。”
她笑吟吟道:“公主有权力处决那些不尊重她的人。”
贝拉的每一个词落地,银线就随之收紧,纤细的线勒进皮肉里几乎是立刻渗出了血注,但邓肯没有停下。
他的手掌还是落在了贝拉的脸颊边沿。
男人的拇指蹭过她的颧骨,邓肯·维兹拉盯着贝拉无可挑剔地精致面容开口:“你说假话,那没关系,至少有一件事是真的,贝拉,你确实想杀死那些雇佣你的老板。”
贝拉一动不动地捏着银线的另外一端。
“我可以帮助你杀死他们,”邓肯平静地说,“满足你的目的。但有个问题,贝拉,你我已经杀死了三名名单上的目标,剩下两名会听到风声,行动会变得很困难。”
“也不至于。”
贝拉挑了挑眉:“没有目击者,他们得知的只是那头肥猪好大喜功,一定要抓你的活口结果出了岔子而已,可没人知道是我协助了你。”
“你认为他们仍然信任你?”
“邓肯,”贝拉换上了怜悯的语气,“别小瞧了我这么多年来的经营。在亲眼看到我对着他们的脑门扣下扳机前,他们是不会产生怀疑的。”
银线仍然死死勒在邓肯的手臂上。
“如果你想用你我之间的‘正经事’转移视线,那可太想当然了,”贝拉说,“没有你我也可以完成自己的计划,邓肯。你问接下来是否有把握杀死剩下的两名目标,当然有,但这与你伤害了我无关,我就是要跪下道歉。”
“我正在这么做。”
贝拉一怔。
而后少女的蓝眼睛里浮现出恍然的色彩,她好像这才意识到黑凯撒究竟保持着一种怎样的姿态:单膝跪地、距离相近,男人已然被银线勒出鲜血的手臂腾在半空中,只因为他的掌心完全依偎在贝拉的脸侧。
如果不看冰冷冷的氛围,不去想二人之间近乎紧绷的状态,那确实像是邓肯·维兹拉在向面前的姑娘下跪道歉。
“我很抱歉,贝拉。”
杀手的拇指摩挲着贝拉的眼角,他用带着些许金属质感的声线开口:“卡米尔说的没错,不论你是否说了实话,也无法改变你今年刚刚成年的事实。每个杀手都有自己的秘密,但这并不是妨碍你我进行合作,拥有共同目标的绊脚石。”
邓肯的另外一只手放在了贝拉带着淤青的肩头。
“我向你道歉,”他平静地看着贝拉多娜的眼睛重申道,“你是否愿意接受?”
回应他的是贝拉多娜狠狠地一巴掌。
她的动作又准又狠,一耳光过去直接带偏了邓肯的头颅。突如其来的袭击使得黑凯撒下意识地做出防御性姿态,他一个反手握住了贝拉勒紧手臂的银线,然而让他试图夺过少女手中的“纺锤针”时,贝拉多娜却主动松开了手。
勒出血痕的银线摇摇晃晃地坠落在地。
邓肯一气呵成的反击动作让贝拉讥讽地扯起嘴角。
但她没笑。
笑容灿烂、神情天真的豌豆公主收敛了所有刻印在她面皮上的温和,经过训练、无比虚假的笑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人皮之下真正的面目。
这是贝拉多娜第一次与邓肯“坦诚相见”。
没有笑脸,没有纯真,有的只是冰冷。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恶意和挑衅,她白皙的面孔丧失了所有神情。
“你又花了多久来习惯这些,邓肯?”
她问道。
“用威胁和欺骗换来你需要的信任假象,到头来剩下的只有厌恶与憎恨?”
说着贝拉多娜站起来,她推了邓肯一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客厅。
而邓肯单膝跪在原地,拧起了眉头。
时至今日,在同豌豆公主合作了一次后,邓肯·维兹拉才从她刚刚冰冷透骨的神情中意识到……
相似的面孔,他曾经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