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不及一个萧子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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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我睁开眼睛醒来后发现居然没有露宿荒野。身上还穿着昨天的喜服，不过确实是睡在床上的。两个丫鬟一边一个杵在床边，笑吟吟地看着我。
“你们一直在这？”我十分之不习惯自己的睡相被人免费参观，尤其还是女人。
“是。”两人齐声应道。大概以为我要来点口头表扬什么的，接口又说了些“这是奴婢份内之事”等等的客气话。
不过我的思维显然不在此处。我关心的是，昨天晚上我明明一个人冲出院子在外面七扭八拐地迷了路，最应该出现的场景是，第二天被某个扫地的仆人在角落里发现蓬头垢面的少宫主夫人我，可现在怎么会好端端地在床上，难不成是我梦游过来的？
两个人对看一眼，左边那个圆脸大眼的答道：“奴婢们也不知。奴婢原本在外面打水，是少宫主让我们进来伺候夫人起床更衣。我们见夫人还睡着，也不敢吵，就一直在旁边候着。”
“等等，你说萧子夜？”莫非是他把我带回来的？
见我坐在床上发愣，那个丫鬟小心提醒道：“夫人，差不多是时候过老宫主那边去了。”另一个也点头。我看看天色，妈呀，都这么晚了，得赶紧过去找老头子要解药去，再迟搞不好就出人命了。
我一下从床上弹跳起来，手忙脚乱地穿衣洗脸，两个丫头过来帮我收拾起来：头发朝上简单挽成朝天髻，随意画了柳叶眉，淡淡地傅一层粉，又在额间贴了一瓣梅形花钿，我不惯穿花样复杂的衣服，圆脸丫头就替我选了套及地牡丹攥金线的桃红色襦裙，看着觉得好，又弯腰找了双鞋面绣了君子兰的宝蓝缎子绣鞋配。好容易装备齐全了，我顾不得什么大家闺秀的礼节，拉着圆脸丫头就跑。
“夫人慢点走，奴婢．．．奴婢跟不上了。”那丫头叫苦不迭，像头老牛似的喘气。
刚才梳妆打扮已经花了很多时间，这会要是再不争分夺秒，真的会挂掉滴！“行了行了，你告诉我老头子住哪，我自己去。”拖着她也是累赘，不如我自己先走。
“前．．．前面左拐第一个门，进去．．就是．．．．”她一手插着腰,一手有气无力地指着前方。
不待她说完，我刺溜一下闪了。
发足狂奔过去，一进门接连撞翻两个扫地老仆，满地碎叶，到处是呻吟声。
“是谁在外面？”屋里面的老头子大声在问。灰袍老仆转而对着门答道：“回宫主，是新娘子咧。”
“让她进来。”
老头子正在喝茶，两个指头捏着盖碗掀起一条缝，茶香氤氲而出，袅袅不绝。我冲到他面前，一只手直挺挺地摊开。“解药。”
他并不抬眼看我，只管装糊涂，反过来问我。“什么解药？”
我见他气定神闲地坐着，反倒不心急了。一屁股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接过他递来的茶咕咚两口灌了下去，嘴一抹，笑得嫣然。“你老就别装了。若是没有你的默许，宝云宫上下谁敢对我下药？萧少宫主可不是人人都惹得起的主。”
听此一席话，他这才抬起头，仔细打量了我一番。瞳孔骤然睁亮，唇边带出一丝笑意。“你这丫头，倒还有些机灵。不错，断魂散是老夫让人给你吃的，入腹十二个时辰后，会七窍流血，血尽而亡。你可害怕？”
“之前是很怕，”我说，“不过现在，不怕了。”
“哦，为何？”老头子兴致勃勃地问。
“很简单，你之前派人喂我吃药，是想试探我会不会在洞房的时候趁机告诉萧子夜，跟他撒娇要解药。若是我这样做了，你会觉得我不过是个平庸女子，当不得宝云宫的未来主母，更不能辅助萧子夜。对宝云宫而言，完全是个累赘，除掉也不可惜。另一方面，你又在这里等我，若我能察觉到整件事找过来，你一定会给我解药，因为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找一个能帮助萧子夜的女人，而我，已经过这一关。”
语毕，老头子呵呵抚须大笑，露出赞赏的神情。“不愧是小十六看中的女人。丫头，老夫低估你了。”
我假意客气地摇头，老头子啊，其实你并没有低估我，这些话我也是编的。我找来完全是因为不知道喂我吃药的那位同志属于哪个部门，逼不得已才找上你这个大Ｂoss，哪知误打误撞，瞎猫碰了死耗子，只能说是天意啊。“老宫主客气了，若是没有别的事，小猫就先退下了。”我没兴趣跟老年人聊天，准备走人，被他喊住。
“我实在很好奇你怎么不问解药的事，你以为你吃的不是毒药？”
“小猫岂敢妄自菲薄，不过解药的话老宫主刚才不是已经给过么。”我指了指喝过的那杯茶。
老头子不料我有此一说，腾地一下从座上站了起来，脸上颜色变了又变，厉声疾问：“不可能，你从何处得知？”
我从何处得知？
这位大爷，你桌下遮遮掩掩藏了个写着“解药”的小瓶子，再加上茶里面一股子绞古兰的恶心味儿，我是傻了才会看不出里面有猫腻。不过心里这样想，面上还是要装深沉滴。我望着他惊怔的脸，淡然轻笑。“小猫不过猜测而已。”
“丫头，你真是聪慧过人，小十六有了你是天大的福气。”老头子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老夫也可放心将他交给你了。”
不必了，我可受不起冷血男。“强扭的瓜不甜。我与萧子夜并无情爱，爷爷千万别会错意了。”
像是料到我会有这种反应，老头子听我冷淡的语气，反倒耐心地解释起来。“丫头若是这样想，可就大错特错了。小十六曾经当着整个宫里的人发过誓，此生若有女子能近得他身，当娶为妻，终身不改。他性子清冷，又认死扣。不论□□还是硬来，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哪个女子能靠近他半步。他现在既肯跟你成亲，就定会护你一生一世，倘若你死了，他也会守着你的牌位过一辈子，绝不另娶她人。”
我不屑地翻翻白眼，“说不定他喜欢男人呢？”
老头子连声打包票。“小十六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脾气，我能不了解么。丫头，知足吧，得此夫婿，夫复何求！天下的青年才俊，不及一个萧子夜。”
我失声而笑，这位爷爷，您以为自家孙子是耶和华二代么？“好了好了，爷爷你要是闲得慌就自己钓钓鱼养养花草，年轻人的事就不要跟着瞎搀和了。”我摆出息事宁人的架势，不想再继续纠结男人的忠贞问题。哪知老头子一点不识相，本着研究科学事物的态度非得追根究底地盘问我到底他孙子哪里不好。
哪里不好？根本就没有一处好！一想起昨晚萧子夜那嚣张跋扈的臭屁样，我浑身的气都不打一处来！勉强忍着气找些无关痛痒的话来敷衍他，岂料越是这样老头子兴致越是高昂，大有“不说个子丑寅卯就不准走出这道大门”的架势。在强大的攻势下，我的厌烦情绪终于攀上顶峰，华丽丽地爆掉。“爷爷，你想听实话是吧？好，我告诉你，你的孙子萧子夜是一个狼心狗肺，阴险冷血的大混蛋。一开始装残疾人欺骗我的感情，心情不好就调戏良家妇女（袭胸），问都不问就抓我来这宝云宫，尤其过分的是他完全不理会我正常的生理需要（肚子饿了不管饭），新婚之夜不让上床不说，竟然还把新娘子我踢到门外去吹冷风！ＴＭＤ，你说他是不是心理变态外加精神分裂啊～～～”
我彻底炸了，再也不顾其他，滔滔不绝地向纯洁无知的大众控诉萧子夜的暴虐行径，老头子开头只是默默听着，跟着脸上表情越来越丰富，从震惊到愤怒再到同情最后升级为面部神经抽搐．．．
“爷爷，你的嘴怎么歪了？”
“．．．．．．”老头子的嘴持续撅起努力朝右耳靠近，眉毛还不停地抖啊抖啊。
“爷爷，你现在的症状让我十分怀疑是老年痴呆的前期啊。”
身后，一个阴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不是病，是想提醒某个背着相公败坏妇纲的人，她死定了。”
我的背在瞬间僵直，整个人慢慢，慢慢风化成龟裂的石雕。
“跟我出来。”于是乎我被一只大手无情地拖了出去。走了老远还听到身后老头子在叨叨。“记住，武力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滴。”
我内心在哭喊，老头子啊，你要是真有心就把语言付诸行动好不？
萧子夜一路拉我走出老头子的别院岔到后面的半山亭里。我看着他阴沉沉的脸，心里慌得直发毛。
“哟，这不是我们的新郎倌么，怎么，躲这儿跟媳妇俩缠绵啊？”不远处，几个宝云宫男弟子凑上来，唧唧喳喳地围着你一言我一句。
“鹰隼，看你说的人小十六的脸都红了，啧啧。”
“十六师兄，新婚之夜过得还好吧？我们可是连洞房都没闹成．．．”
“－－－统统给我滚开！”萧子夜剑眉倒竖，大喝一声，巨掌如铁锤般“砰”地拍上朱红的亭柱。
于是乎，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一秒钟之内，所有听得懂人话的都挪窝了。
完了完了，这禽兽把人都支开该不是想家庭暴力吧？
我惊恐地抬头瞪着他，萧子夜依旧紧握着我的手，黑色的头发如流云般垂在耳畔，下巴微抬，英挺的眉毛下，一双星眸里流泻出细碎波光。
“你刚才说，我没满足你正常的生理需要？”他略有迟疑，言语间已没了方才的蛮横冷冽，低沉的嗓音此时听在耳里，有一种奇异的安宁。
我被人抓个现形，这会哪还敢狡辩什么，只是假意转过头去，假装他是透明人，尽量不要出声激怒他。
没收到回应，他又问了一遍。“说啊。”
没办法，我只得点头，赌气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行。“是啊是啊，我承认，我是说过．．．”
话未落，他突然低头凑上前，一个清凉湿润的东西猝不及防重重地砸上我的唇，只一瞬间，又蜻蜓点水般地离开。
萧子夜垂下长长的睫毛，面上飞速闪过一丝红晕，不自在地别过脸，右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两下，见我无甚反应，抬眼斜瞟过来，嘴唇一张一合，依旧保持他的死鱼脸表情。“．．．以后若是想，就直接告诉我，别在背后使阴招。”
我睁着眼睛，在片刻之内，表情由呆若木鸡到欲言又止再到面目狰狞。中途深呼吸了好几次，最后终于强压下告诉这位兄台实情的冲动－－－这里面误会老大了！我说的生理反应不是接吻！不是接吻！它不是接吻啦！
“走了。”
．．．．．．
．．．．．．
．．．．．．
“哎？等等我啊你，走这么快干嘛，我不认识回去的路。”总算回过神来的某女冲已经走出去二里地的某男狂奔过去。
“废物。”某男停下来，凤眼微斜，直接鄙视之。
我一路追着萧子夜，回到他的院落。甫一进门，萧子夜径自穿进屋里。旁边一浆洗丫鬟手持着事物过来问我，先前换下的衣物配饰待如何处置。我一看，她拿的正是成亲时被强行剥除的衣服，那日场面太过混乱，为防被人发现，我将贴身携带的金片和相思蛊一股脑混丢到衣服里。原本想待人少些再去取回，哪知这么一折腾就给忘了。幸而这会丫鬟连带着一起送了过来。我赶紧过去将金片揣在怀里，又拎了那蛊虫准备栓在腰上，被萧子夜看个正着。
“哪里来的巫蛊之物？”他走到我面前，想扯过我手里的蛊虫，被我一把按住藏在身后。
“是我自己看着好玩买的，想要的话自己买去。”我头一缩，跟老母鸡护小鸡崽似的。
他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干脆地转身。临了留下一句话，“这种阴邪的玩意儿，最好少玩。”然后纵步一跃，又不知飞哪去了。
总算走了。我呼了一口气，回头朝那丫鬟招招手，让她明天给送个香袋过来。金片老这么乱放也不保险，还是弄个套子系上安全些。
那丫头点头应着退下，我走进书房，将相思蛊放在桌上，双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盯着里面的小虫子研究了老半天，愣是没发觉哪里阴邪。倒是发觉那小虫最近似乎活跃了不少，不停地在笼子里翻筋斗，完了还发出“哔哔”的声音助兴。
我找来细竹签逗弄它，小虫翅膀扑腾扑腾，两根触须不安分地扭动，张嘴追过来咬住竹签。我乐此不疲地逗着蛊虫，忽而想起小世子，不知道，他现在如何？
“小虫小虫，你告诉我。你相公的主人是不是也过得很好？”我低着头对笼子里的小虫说道。小虫放开嘴里叼着的竹签，两颗小黑眼珠呆呆地望着我。
“如果好，你就出声，不好，就不出声。”小虫不置可否地伸伸腿。
我期待地摇摇笼子，“快啊，你不是相思蛊么。这个都不知道？小虫乖，回答了就喂你东西吃。”小虫又动了动，然后扑扇着翅膀慢慢腾起来，绕着笼子飞舞了一圈，发出一声响亮的“哔－－－”
我喜得拍起手来,兴奋地摸摸笼子以示赞赏。“真聪明的孩子。”
话落，门外一个甜脆的女声接口道。“看看，聪明孩子在哪呢啊？”我闻声转头，一个丰满妩媚的女子端端立在了面前，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带我去见老头子的妖娆姐姐凤凰。
她一步三摇地走过来，芊芊玉手搭上我的背，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小媳妇儿，成亲没几天就想帮十六生娃娃了。”
“他？他也配？”我从鼻子里哼哼了一声，不是我说大话，这种待遇姓萧的小子就算当成临终遗言估计也别甭想享受到。
凤凰听了用手帕捂着嘴偷偷地乐，乐完了自个儿找了根凳子坐下，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一张嘴噼里啪啦往外倒的全是八卦内幕，从麒麟的新姘头到老头子的脚气再到门口新来的扫地大叔，其消息范围之广，耳目之众，堪称宝云宫第一八婆。她八完了宫里人还不罢休，接着又八那日参加婚礼的宾客。这么一来二去，自然而然就扯到了卓逸之身上。一提起他，凤凰两眼放光，语气热烈，满口称赞之词，怎么看怎么像一怀春少女。我不禁苦笑，看来某人的魅力不减当年啊。
“听说白泽少年时还曾在宝云宫住过呢，可惜我入宫晚没赶上。那样天仙一样的人儿啊，啧啧，真恨不得把他拐上床去好好疼爱。”凤凰不甘地咬住一撮耳发。我被她爱的宣言吓得连声咳嗽。这这这宝云宫里的女人也太大胆了吧？
“不行了，受不了啦，我要去看看我的宝贝儿白泽。小媳妇儿，跟姐一起去勾搭美男不？”她冲我妩媚地眨眨眼，我想了想，又想了想，终于强行忍下想再见他一面的冲动，拒绝了凤凰的提议。
“算了，我还有事，你一个人去吧。”
“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走了。身为宝云宫的女人不会勾引男人，以后不要怪我不尊重你是宫主夫人啊。”凤凰才不听我多说，嘴里连珠炮似地说着，伸手拉起我飞也似地朝她心目中的美男奔去。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不及一个萧子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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