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为大》茶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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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雩每走近一步，他背后的风压便更重一层。“……哪有强行当人师父的？”逢灯咬着牙，顶着千钧重的力量不肯低头，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都快透不过气来了。

　　司雩一步一步缓缓走到他面前，垂眼看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他俯下身，没用禁制，而是直接在他耳边低声道：“你若不从，瀑千寻你就不要想了。”

　　逢灯一个错神，被压得噗通跪了下去。

　　司雩一把接过漂浮在空中的名册，双手一扬，卷轴徐徐展开，那纸上栖息着风，把司雩的头发吹了起来。其上没有墨迹，只有万千点星光熠熠，全部汇聚在他的掌中，凝成流沙一样的文字。卷轴飞速滚动，定在了他的名字那一行，他以指代笔，断连辗转，在下面添上了逢灯的名字。写定后那些金光云销雨歇，没入卷轴中，又变成了一片白纸。

　　司雩一只手抚在逢灯头顶，清冷的声音自他头顶蔓延而下，如大雨倾盆：“道在天地之间，其大无外，其小无内。缨云派凭无量碑而立，镇古战场为命。你既入本门，当恪守门规，十恶不生，不得监守自盗，有违门规者，必遭五雷轰顶。”

　　五雷轰顶，笑话，他敢刀山火海地这么走过来，还怕什么五雷轰顶。

　　风停了。

　　逢灯抬手一看，掌心一朵金色祥云纹样一闪而过。他头脑发昏，扶着膝盖站了半天没站起来，宁飞鸾伸手扶了他一把，被他甩开了。

　　“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

　　司雩说完，竟大摇大摆地在宁飞鸾的陪同下走了，只剩下逢灯一人跪在这太乙叶的中庭。

　　过了半晌，霍同光从矮墙上跳下来，几步跨到他身边，低下头去看他，“喂，你没事吧。”

　　逢灯垂头跪着，并不理会他。

　　霍同光看他这个样子，以为他又来了，他见他第一面，这东西就阴晴不定，便讷讷地道：“拜兰溪君为师，多好啊，你可别再哭了。”

　　逢灯抬头看他，目光灼灼，“我没哭。”

　　霍同光迎着他的眼神，心里一惊，那是赤红的烧融的铁，沉沉地压下来，他一时惊愕，竟说不出话。

　　逢灯抹了一把脸站起来，竟露出了一个冷笑，“什么三纲五常，人伦天理，这样就困得住我？”

　　霍同光眼看这山魋像敲去一层外壳，露出内里的森森冷气来，窥一眼都让人惊心动魄。纵使是少年英豪的霍少侠，都差点屁滚尿流地爬去给宁飞鸾打报告，自家的小师叔要入魔了。

　　然而山魋非人，没有三魂七魄，就像是一盏灯没了灯芯，谈何成魔。

　　霍同光定了定神，劝他，“你还是不要惹事，我可是为你好。我们师叔祖是好人，定不会亏待你，等他哪天成了仙，多少人想做他的鸡啊狗的都做不成。”

　　“你那么想做兰溪君的徒弟，那就留给你去做好了。”

　　霍同光正色道：“他是我师叔祖，我的师父是宁飞鸾宁掌门，我入道，也不是为了傍着谁走堂皇大道的，修道之人，自当千锤百炼，玉汝于成。”

　　逢灯说：“你既然都不愿意，为何偏来劝我？”

　　霍同光语塞，他原先也没把逢灯当回事，顶多是和须臾一个级别的，这些天道下不可左右自己生死，甚至连善恶亦无法选择的生灵，他都带着怜悯之心。可如今看来，逢灯与他并无不同，他又何尝左右得了命运呢？风云流转，世事无常。

　　这样想着，他便对逢灯又多了一丝亲昵，不再劝他，道：“兰溪君其实也不在此处呆多久，你若心烦，来找我玩儿。”

　　他还没说完，话里的主角便施施然转回来了。霍同光像是偷了人地头的瓜似的，讪讪地告辞，一溜烟跑了。

　　“你冷静下来了吗？”司雩摇着扇子，抬高下巴看他。

　　“兰溪君，我恨你。”逢灯道，“你若想养一头猛虎，时时在卧榻之畔窥伺，准备一口吃了你，就尽管来。”

　　司雩歪歪头，道：“你恨吧。”

　　他笑了笑，“恨我的人不缺你一个。”

　　他知道瀑千寻恨着他吗？他知道瀑千寻爱着他吗？他总是什么都不做，无端平地起波澜。

　　逢灯站起来，“你不要小看我。”

　　司雩故作惊讶道：“我不正是没有小看你，才收你为徒的么？你出去问问，放眼四海，谁有这么大福气做我兰溪君的弟子。”

　　逢灯听他这番不要脸的自夸，只想一拳砸到他那张花容月貌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