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拂行衣》卧松云

18、马场

　　第十八章马场

　　一直到截风剑客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绿园中的人们还在无语凝望。也许，不要说是夜灵卫，就算是绿园中的打手和为绿园做事的一众武林人士，以前都未曾真正知道截风剑客的身份。

　　突然，平地两道剑光一闪，两个身影冲天而起，直奔着高楼飞檐而去。竟是没有事先商议，却如同早已计划好了一般，一个直奔浅云，一个直奔流霜。

　　周楠猛省，见慕行初和秋无梦已经飞跃而上，立即举起手中的长剑，在场的夜灵卫得到号令，立即接住了已然醒悟的对手的进攻，双方刀剑齐举，一场混战。

　　绿园的打手们平时是些普通的小厮劳役，一旦出手武功都不弱。那些化身为管事或客人的人，都是些武林高手，甚至有的曾经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们为绿园做事，绿园为他们提供吃喝玩乐的场所。这些人作为绿园的爪牙，每个人手上都有无辜的人命，离开绿园，也许都会被官府缉拿，所以他们对绿园唯有死命效忠。而夜灵卫，都在漱雪台受过特殊训练，没有一个不是武功精湛，反应灵敏。这次对战正是棋逢对手，一时杀得难解难分。

　　而慕行初和秋无梦，两个人左右分开，眨眼间已经飞跃上高楼的飞檐，两把剑迎空而起，正对着浅云和流霜。那两个女子方才失去兵器，还被截风剑客突然的离去而震惊，此时看到迎面而来的攻势，俱是吓了一跳，连忙身形后撤躲闪。

　　但见夜空中飞檐上剑光挥洒，浅云流霜无心恋战，纵起身形，趁着夜幕飞身而去。

　　秋无梦刚要纵身追赶，被慕行初一把拽住手臂，不由一惊，回头看他。

　　“为何不追？采汀并未露面，她是绿园的头目，必须捉拿归案。”

　　慕行初道：“她既然一开始就未露面，自然不在绿园。等着吧，她离开这里，自然有她的事情。”

　　秋无梦眨眨眼睛。方才慕行初与截风剑客的对话，很多她根本听不懂的地方，这个慕行初，虽然自己对他已经有所了解，但是他还是有很多地方很神秘，令她猜不透。

　　她还未开口，手臂又被慕行初拉了一下，“跟我来。”

　　秋无梦低头看看下面混战的人群，“去哪里？”

　　“马场。”慕行初道：“我做拂衣也那样难才能进去的地方，里面一定有秘密。”

　　话音刚落，他的身形已然掠了出去。秋无梦不假思索，立即跟着他越过屋脊，飞身向马场的方向掠去。

　　重重屋脊在脚下闪过，马场长长的围墙和朱漆大门就在眼前。秋无梦看见慕行初纵身跃下，正在大门前面，顿时，四周五六个黑影已猛然向他逼近。

　　马场的守卫非同一般，慕行初刚刚飘落在大门前，那些守卫早已察觉，还未待他靠近大门，兵刃的寒冷戾气已然齐齐向他逼过来。

　　秋无梦正要上前帮忙，慕行初手中的软剑早已挥洒开来，柔软的剑锋如灵蛇般在对手的刀光剑影中翻腾。此时秋无梦的剑锋也到，但见血光闪过，五六个尸体已倒在地上。

　　秋无梦一手握剑，正要快步向马场大门冲去，慕行初再次拦住了她。

　　“且慢，马场入冬后无人游玩，正在封禁。这里的防卫机关都一直开启，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一直无法接近这里。”

　　“机关？”秋无梦一怔，脑海中瞬间浮现了父亲被发现时血肉模糊的样子，那样的伤损绝不会出于一般的兵器，只能是机关暗箭的损伤。

　　慕行初慧黠一笑，“白天我在绿园制造了一点小小的混乱，他们着急去马场搜查，我暗地跟随，看到了他们的机关如何开启关闭，也暗地潜入马棚搞了些草料，可是，马场大部分情况我还没有弄清楚。”

　　他一面说，一面向后退了两步，飞身跃上最近的一座小楼，身形隐入其中。

　　秋无梦看着他进了那座楼，心却依旧陷在方才的凌乱之中。父亲是因为调查京城那些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失踪之人而落难，在漱雪台，甚至都没有人知道他究竟遭遇了什么。这么久，虽然顾慎之一直在调查，却也一直没有线索。可是，她从调查方道同的案件以来，逐渐引入了绿腰红袖，也逐渐发现了，绿腰红袖这个表面看起来的游乐场所，实际是一个京城黑恶势力的集聚之地，而那些无缘无故的失踪案件，分明也与他们相关。

　　那么她的父亲秋连城，他的死会不会也与绿园有关呢？

　　秋无梦正在出神，突然感觉一个人站在身边，不由一惊，抬眼看去，却见慕行初正在看着她。

　　“出什么神呢？机关我已经关上。这个马场的机关十分了得，所有的暗箭翻板都是死局，不了解机关的位置，就算武功再高，也不可能进得去。”

　　他一面说，一面抬手推开马场的大门，手提软剑，迈步谨慎前行。秋无梦紧跟在他身后，进入了那扇朱漆大门。

　　绿园马场占地百亩，场地堪比皇家马场。每逢春秋两季，只要天气晴朗气候宜人，便会有达官贵人们在此玩耍，赛马，马球，热闹非凡。如今隆冬季节，天寒地冻，马场才会封闭起来，只留下专职的马夫在里面照管那些宝马良驹。

　　东方已然微明，秋无梦借着依稀的晨光，举目望去。但见目力所及，一片空旷，马球场地和赛马场地宽阔平坦，周围那些供人休息观赏的亭台井然有序。虽然是闲置季节，还是可以想象得到繁华时节的场景，那一定是芳草萋萋，骏马驰缰。那些游乐的显贵必定是身着劲装，男子英姿勃发，女子花团锦簇。

　　慕行初也在那里驻足观望，似是大致了解了一下马场的各种场地的方位，便对秋无梦道：“你看，此处乃是游乐的场所，繁华时节必定游人众多，这里难以隐藏什么秘密。远处的马棚，虽然占地不小，但是绿园饲养的马匹众多，踩踏遛马，也很难隐藏什么。可是，这个马场如此广阔，有很多无人问津的所在，游客们是不会去光顾的，所以那些地方，要好好搜查。”

　　秋无梦转头看他，双目带了些水光，“你在找寻什么？”

　　慕行初道：“怎么？你觉得京城成百的失踪人口，他们当真会无缘无故消失不见么？他们若是活着，必定会被隐藏在某处，若是死了，那么尸体也会被处理的。”

　　“你觉得，那些失踪的人，是被绿园的人所害？”

　　“绿园养着无数打手，还有一些是武林高手。我以前说过，官府的人也好，你们这些夜灵卫也罢，虽然会分析判断案情，却从来想不到走进老百姓家中，问问他们的生活疾苦。你若是作为一个跟他们一样的人和他们在一起，他们就会告诉你京城有多少恶霸在一直欺压他们，让他们敢怒不敢言。他们虽然不了解绿园，至少了解绿园手下那些败类。”

　　秋无梦沉吟了一下，“你可能知道，我爹爹生前，正在调查京城那些不明失踪之人……”

　　慕行初正色道：“我知道，但是老百姓并不懂得夜灵卫与官府的区别。但是他们懂得，那些恶霸若不是背后有官府的人撑腰，是不敢那样嚣张跋扈的。所以即使面对官府，为了生存，他们也只能选择沉默。”

　　秋无梦喃喃道：“这就是那么多人失踪，而没有人报官的缘故……”

　　慕行初看了她一会儿，退后两步，“这里的地形已经看好，绿园其他地方我已经搜查过了，只有这里是最可能的地点。等官府的人来了以后，就在那些死角的位置挖掘搜查。如今天寒地冻，估计要费不少力气。”

　　秋无梦回头看他，“那你……”

　　慕行初呼了一口气，“这里我已然没有其他事情可做，可以走了。”

　　秋无梦举目看向前院的方向，那里夜灵卫还在与绿园的人对战，打得难解难分。

　　慕行初轻笑一声，“不必着急，我料官府很快就会有人过来。绿园这些人，本是因利益聚集起来的，自然松散。一但击到要害，便会土崩瓦解。”

　　秋无梦心下了然。她此次带夜灵卫出发之前便令人暗中知会了京兆府衙的捕头雷庆昌，夜灵卫在这里开战自然会传给京兆府尹。另一方面，绿园与京城很多显贵都有联络，也与官府有所往来。

　　采汀没有出现，一定是自觉危险，去求助靠山。然而官府虽然在平时维护绿园，一旦绿园势败，他们最先的反应也一定是与绿园撇清关系，以防自己的仕途受损。

　　很快，官府就会派人前来协助夜灵卫作战。而绿园这些武林高手，只为利益存在于绿园的人，在官府高压之下，不可能死战，必将做鸟兽散。

　　慕行初转身向秋无梦抱拳道：“此处事已了解，在下告辞，后会有期。”

　　他刚要离去，秋无梦突然伸手拦住他道：“等一等！”

　　慕行初一怔，“还有事？”

　　秋无梦缓缓放下手臂，突然想不到自己为何要拦住他。

　　“你……要去哪里？”

　　慕行初一笑，“飘泊江湖，随遇而安。”

　　秋无梦点点头，后退两步，让开去路，抱拳道：“好，那我们有缘再见。”

　　她说完，身形已一跃而起，纵上马场的围墙，向前院的方向掠去。

　　慕行初向她离去的方向看了一会儿，默然微笑。

　　天光大亮，山中的空气清新寒冽。远处山峦高低起伏，一片云雾缭绕。

　　慕行初出了绿园，没有去京城。身心一片释然，不禁信步闲游，来到这片山地。

　　突然意识到，此处乃是是秦山支脉，在京城正东方位。虽然在万物萧索的季节，这里的风光依旧是飘渺出尘，犹如仙境。

　　慕行初正在赏景，却见雾霭之中，山路崎岖之间，一位衣着素雅的男子正缓步走来，举止优雅，风度翩翩。

　　慕行初定睛看去。那个正在下山的人不是旁人，正是秦山脚下芝兰书院的山长，尹墨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