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凤凰 ...
-
两颗蛋带着怀抱五颗蛋的九河一路向西，飞了整整两个小时。途中包裹着九河的光芒越来越淡，它们也越飞越低，显出几分颓势，摇摇晃晃仿佛喝醉酒一般，让他一阵胆战心惊。
原本按照这样的速度和消耗，待它们力气耗尽约莫也抵达了地面。然而仍在半空的云层中时，方才晴朗的天色蓦然变得阴沉晦暗，数道电光自不同方向劈来，猝不及防之下，九河和蛋身上的光幕被劈得稀碎，顿时以自由落体之势掉了下去。
一天之中经历多次意外反转的九河早已麻木，下坠时他还有余力接住蛋壳黯淡，无力跌落的两颗蛋，默念公式计算自己落地后可能摔成几块。
并非他不担忧自己的处境，实在是能力有限，既然无法掌控，他也只能尽量从容地接受。
最小的那颗赤金色的蛋轻轻蹭着九河的脸颊，好似在安慰他。光滑微热的触感蹭得他有些痒，心里却微微发暖。
虽然身处陌生的世界，但他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孤独。
思维转过千万念头心绪，算来却仅有数秒，搂着七颗蛋的九河已经跌下高空，能够看到身下的风景。他正朝一座山跌去，山高林深，古木参天，景致苍茫。
九河只来得及往下看一眼便已重重摔在山顶。后背垫着厚厚的积雪卸去部分力量，加上这具身体出乎意料的结实，从如此高的地方摔下也仅仅是摔得眼冒金星，浑身剧痛，却连骨头都没断一根。
“疼……”
身体蜷成虾米状，口中无意识溢出呻+吟，九河痛得直抽冷气，连呼吸都恨不得省去以削弱一些痛楚。怀里几颗蛋，除了脱力那两只，其他的都从他怀里跳出来围在他身边，在他脸上、颈窝处胡乱磨蹭着，安抚陪伴他。
“我没事，谢谢你们……”
不知过了多久，九河身上的疼痛逐渐褪去，保持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他勉强撑起笑脸，伸手摸摸离自己最近的蛋，手指划过温热的蛋壳，光滑柔软手感颇为不错。
“呜呜……”靠在他怀里的两颗最大的蛋拱拱他脖子，发出微弱的撒娇般的声音。
躺在地上又缓了片刻，九河渐渐恢复力气，慢吞吞地坐起身。长臂一展，他把几颗蛋都搂入怀中，茫然地仰头望天。
头顶枝叶参差，阳光从密密匝匝的枝条间洒落，细碎明亮，仿佛自天上洋洋洒洒落下的大片金粉。九河抬手挡在眼前，修长白皙的手指浸染了灿金之色更显润泽，却无法带给他丝毫真实感。
他仍觉得荒谬，难以接受。
在原地呆呆坐了许久，九河才缓慢而艰难地接受这一事实，激荡的心绪随之平复。低头看了看怀里乖巧挨着自己的蛋，他长出一口气，正要起身在附近走走看看熟悉熟悉环境，背后忽然寒毛直竖，强烈的危机感使他想也不想便向旁边跳开，搂着几颗蛋在地上滚出好几米距离。
与此同时，他听到一阵什么东西被腐蚀般发出的“滋滋”声。他疑惑而惊惧地转头看去，就见自己原本所在的地方此刻蒙上一层不详的乌黑，像是泼了满地的墨汁，阵阵黑烟冒起，将地面腐蚀出近半米深的凹陷，看得他毛骨悚然。
坚实的地面尚且如此，要是他刚刚反应慢一点被溅到，估计整个人都会化掉吧！
这样想着，九河更加用力地搂紧怀里的蛋，好像想从它们身上汲取勇气，并若有所觉地看向头顶左前方，那里有一株参天巨树，离地面最近的粗壮枝干上站着一只近两米高，三米长，形如虎，背生双翼的奇特生物。
那是什么？！
九河目瞪口呆地盯着那只生物，那生物也盯着他，赤红眼瞳散发出凶残凌厉的光芒，大张的嘴巴中不断溢出乌色涎液腐蚀土地和身下的树枝，想来之前差点泼自己满身的黑色液体就是它的唾液。口中两排利齿闪烁着锐利寒光，让人头皮发麻。
惊恐地咽了下口水，九河反应还算快，在那只生物跳下来前迅速起身跌跌撞撞地向树林深处跑去。
身后一声吼叫惊天动地，突然扑来的劲风更是险些让他跌个跟头。但他没时间转头查看情况，使出吃奶的劲儿拼命往前跑，只恨爹妈没多给自己生条腿。
九河吓得脸色惨白拼命向前跑，后边儿的奇异生物也紧追不舍，一边追一边不停嚎叫冲他喷洒唾液，所过之处草木枯萎，不得安宁。
要不怎么说逆境最能激发人的潜能呢？在今天，不，在此刻之前，九河从未想过自己竟能跑得如此之快，脚下想踩了风火轮一般跑得轻盈迅捷，不是来个急转弯或蛇形前进，走位格外风+骚，渐渐的也将那怪物甩开一些距离。
但他并未因此而沾沾自喜，因为危机远没有过去。随着一人一兽以这种一往无前推平一切的气势在林中上演“神庙逃亡”时，其他栖息于林间的生物也被惊动，并不断靠近。其中不乏对自己与紧追不放的生物相似的猛兽，体型比它更大更凶悍的更是比比皆是。
九河越跑越害怕，看着周遭的动静，感觉很快就会被林中的猛兽们包抄，无路可逃。偏偏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硬着头皮又跑了一段，因跑得太急而没有注意脚下的他不小心绊到什么，直直摔飞出去。后背磕在地上，也许是撞到之前从天上掉下时磕伤的地方，剧烈的痛楚从与地面撞击之地蔓延至全身，瓦解了他挣扎着想站起继续逃跑的力气。
此时，那只怪物也赶到了。有力的后爪一蹬，它猛然跃起，狠狠扑到九河身上。
肺部空气瞬间被挤压一空，九河眼前发黑，模糊的视线中映出的是怪物张大的巨口与锋利的獠牙。
吾命休矣……
九河脑海中飘过这四个字。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一直被他牢牢护在怀中的几颗蛋骤然亮起璀璨光辉。
冰凉清冷的银白，璀璨夺目的赤金，清灵自然的浅绿……伴随着嘹亮高亢的鸣叫，一簇火焰“腾”的从最小那颗蛋上燃起，旋即弥漫成滔天火势，结结实实把压在九河身上的怪物弹飞出去。
熊熊火焰灼灼燃烧，冲天光华凝炼成巨大的火柱，接天承地，气势恢宏无方。
九河只觉身上一暖，身下一轻，整个人便浮上半空，被跳动的火光包围。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他疑惑睁眼，看到身周的火焰时，吓得差点摔回地上。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更何况是火海。旺盛的火势以九河为中心，浩浩汤汤地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铺天盖地的赤金色火焰将整片森林照亮，高温扭曲了空间，方圆百里之内所有生灵尽皆献出性命化作燃料，直冲云霄的火柱也越发显得浩大辉煌。
那颗蛋飘离九河的怀抱，在他面前起落沉浮。蛋壳上裂纹斑斑，许多细小火苗用力自裂缝处往外钻，仿佛迫不及待想挣脱束缚。
九河吓了一跳，还以为它为救自己要碎了。但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即将孵化的迹象。
蛋壳中喷薄出的火苗越来越多，越来越亮。终于，在九河紧张地注视它良久后，清脆的碎裂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密集得几乎连成一线。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满含喜悦与兴奋，明亮得震动九天，响彻云霄的啼叫。
一团仅婴儿拳头大小的光团挣脱蛋壳跃出，于半空沉浮。刺眼的光线霎时迸射开来，丝丝缕缕，成束成束地向外+射+出，好像要借此抒发自己诞生的喜悦之情。
九河下意识抬手挡住眼睛，不敢直视那些耀眼到极致的光束。他离那光团最近，若不如此，只怕眼睛会被刺瞎。不过正因如此，所以他没能发现，那些光束落到自己身上时并未穿透过去，反而像被吸收了一般融入他体内。
这片浩瀚无边的古林，就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化为飞灰，留下满地烧焦的痕迹，一片狼藉。
渐渐的，光束消散，火焰熄灭，九河被一股柔力托住轻轻放下。发觉周身温暖的感觉与明亮的光线迅速减弱，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放下，双眸刚一聚焦，便被眼前生物惊得瞠目结舌。
光芒散去，呈现于九河眼前的是一只格外小巧玲珑的雏鸟。它通体赤金，根根羽毛若腾飞的火焰，三根翎羽于头顶纷飞。尾羽纤细，却华美至极，其上天然蕴有天道纹络，玄奥古朴，不同凡响。此时，它正扇动翅膀向九河飞去。
“你是……”九河怔怔地道，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任它停在自己指上。
雏鸟冲他鸣叫一声，声调低了许多，却仍有那般空灵明澈，撼动天地之感。
九河自然听不懂它那声啼叫的意思，只是将手往回收了一些，仔细打量起它来。然而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雏鸟长得与传说中的凤凰几乎一模一样。
鸡头、燕颔、蛇颈、龟背、鱼尾，除了五彩色之外尽皆齐聚。艳丽的羽毛上天然生成的纹路，也像极了五种字纹。
据《尔雅·释鸟》郭璞注，凤凰外形特征是：鸡头、燕颔、蛇颈、龟背、鱼尾、五彩色，高六尺许。而《说文解字》载：凤之象也，麟前鹿后，蛇头鱼尾，龙文龟背，燕颌鸡喙，五色备举。出于东方君子之国，翱翔四海之外，过昆仑、饮砥柱，濯羽弱水，暮宿风穴，见则天下大安宁。
《山海经·图赞》载，凤凰身负五种像字纹：首文曰德，翼文曰顺，背文曰义，腹文曰信，膺文曰仁。
这些都是九河所了解的对于凤凰的描述。眼前这只赤金色雏鸟，与这些记载竟有九成以上相同，就是身形小了些。
“你是……凤凰？”九河忽然觉得托着雏鸟的手有万斤之重，心中本就没有褪去的荒谬感更甚。
雏鸟闻言，歪了下小脑袋，自己也迷迷糊糊似的摇了摇头。
九河抹脸，看看它，又看看自己怀里的蛋，再看看周围空旷辽阔的大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捡到了七颗蛋，其中最小的那颗孵出了凤凰，虽然这凤凰略小了些，但战斗力极其之高，这么大片林子说烧就烧，毫不含糊。
最小的蛋尚且这般牛批，那剩下的六颗呢？又会孵出什么来？
九河眨眨眼，突然觉得自己之前随口说的玩笑话很可能会成真。这些蛋里，指不定哪颗里边儿就装着盘古。
史书记载，盘古初生时，天地若鸡子。若他的诞生之地真从混沌青莲变成了一颗蛋，那……那也不能算不科学是吧？
内心默默擦了把冷汗，九河及时打住思绪。不能继续往下想，再往下想，说不定其他蛋里就该装着女娲啊，伏羲啊，祖龙啊什么的了。那是不可能的嘛，女娲与伏羲都是妖族，怎会从蛋里生出来呢？
扯开嘴角干笑一下，他不敢深思，搂紧怀中不知怎的莫名变得安分许多的蛋，试探地对站在自己手指上的小凤凰道：“嗯……你要跟着我吗？”
小凤凰想也没想便迅速点头，还拿小脑袋在他指尖轻蹭了蹭。
有些受宠若惊的九河想了想，又说：“那我现在要去找落脚之地，我们这就出发，好吗？”
小凤凰仍是想都不想便点头，这次还飞了起来，落到他肩上靠近头发的地方，舒舒服服地将自己团成团窝起来，亲昵地拿鸟喙啄啄他的侧脸。
感受着颈侧源源不断传来的温热触感，九河有一瞬间担心它身上的火焰会烧到自己，不过发现它身上的温度与普通鸟儿差不多后，便稍稍放下心来。
抱紧怀里的蛋，九河长出一口气，随意选了个方向便抬脚向前走。脚步迈开的刹那，他突然有了种莫名的使命感。
捡到一窝有可能装着未来牛批哄哄大人物的蛋，他这是要向老爷爷的方向发展啊！老爷爷与奶爸，感觉哪个都不算好身份呢！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凤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