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鸟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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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东方，有一株通体灿金犹如黄金浇筑而成的巨树撑天而起，冠盖覆压天宇，枝叶漫无边际地舒展，伸长，一直长到三十三天之外，上承日月星河，下接厚土山川，耸立于世间一端。
主干遒劲有力，开裂的树皮亦金光闪闪宛若龙鳞凤翎。沿枝叶向上，在树冠顶端，数百根枝条交错纵横处有一只金色的类似鸟窝般的窝巢，由神树枝干编成，内铺奇珍太阳草，放着几只巴掌大的蛋。
……以及一个人，一个衣如白雪，俊容如玉，虽满脸郁郁之色却依然出尘脱俗，遗世独立的人。
九河坐在这只高达十米，宽敞宁静的鸟巢中郁闷地长叹一声，抬手捂脸时看到宽大的袖摆，不禁再叹一声，却无法疏解心中的苦闷。
任哪个在二十一世纪的阳光下、在红旗下长大的普通青年仅仅一晃眼的功夫便从壁画展览馆突然来到这么奇怪的地方，都有会相同反应，某些穿越中毒病入膏肓的脑残除外。
故事还要从半个小时前说起。
大学毕业不久的九河在破格成为国家考古队一员后约好友去看近日前才在黄河下游某村落附近发掘出的古老壁画。这些壁画保存完整，有着清晰的时间、事件脉络，已经被国家重点保护，只有少数人能够入内观看研究。九河也是沾了一位之前便熟悉的考古队前辈的光得以进去欣赏，开阔眼界。
壁画确实很美，笔触美，描述的故事美，经初步研究应与炎黄时期有关。九河与那位学习绘画的好友看得如痴如醉，着迷不已。
然而异变就此出现。他眼前金光一闪，恰好看到的那株巨大。神树竟然在墙上动了起来。那一刻，仿佛真的有一棵树从墙下长出，枝叶伸展，撑盖寰宇，气吞山河。
仅仅是一晃眼的功夫，再回神时，他已经在这只鸟巢中了，连相貌、衣着都彻彻底底变了个个儿。
平日经常上网查资料，间接接触过部分流行小说的九河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穿越了。只是这穿越的方式太简单直接，而且无缘无故，令他无奈。
坐在角落纠结半晌，九河慢慢平静下来。不平静不行，事已至此，在找到回去的方法之前他只能接受并努力活下去。
收拾好心情，他终于想起熟悉周围环境，于是起身沿着窝巢边缘走了一圈，还试着撩起衣摆，踩着墙壁的凸起往上爬。不过每次爬到一半他就会被一股无形压力震得浑身发麻，不得不退到下方，暂时还出不去。
无奈断了离开窝巢的念头，九河回到原本的地方坐下想其他办法。眼神随意在空中游移，无意间落到十几步外那几颗小小的蛋上。
十米高的巨巢，地上铺满柔软的如同金线般的干草，踩上去轻飘飘的仿佛站在云上。然而在九河来到此地之前，这座巢穴中只放了几颗蛋，最大的也才巴掌大小，最小的仅婴儿拳头那么大，一大一小的鲜明对比显得很是突兀。
九河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过筑巢大部分是鸟类的习惯，估计是在某棵巨树上，虽然很难想象到底多大的树才放得下这么大的鸟巢。
他猜测这座巢是一只体型较大的鸟类的巢穴，那几颗蛋则是人家“夫妇”爱的结晶。他得想办法逃出鸟巢，否则人家父母回来，估计他就得成为一坨鸟粪了。
没有打算接近那些蛋，免得再出什么意外。九河撸起袖子揪着下摆抓住巢壁上一处凸起慢慢爬上去。一个本该在草木葱茏，花香幽淡的庭院中赏月品茗，如清风霁月般的美男子此时却在爬鸟巢，那画面实在太美，还好没有人看到。
踩在一根根突出的木头或藤结上，九河小心翼翼爬到之前遇到无形巨力的地方堪堪停下。他仰头望去，头顶并非天空，而是一道道纵横纠缠的枝条，黄金铸成般的叶片，以及透过缝隙洒落的异常明亮灼目的光线。
他伸手缓缓触及那条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分割的交界线，在伸出一定长度后手臂一震，强烈的酥麻、痛痒感从指尖最细微的神经蔓延至整条手臂。他迅速缩回手，快速沿原路退回。
不行，还是没办法出去。
从巢壁上跳下，九河龇牙咧嘴地揉着生疼的手，一番纠结后，目光又一次落到那些蛋上。不知道能不能从那里找到突破口。
甩甩手，等手上的麻痛消退得七七八八，九河毫不犹豫走了过去。他现在反正也是光棍一条，能搏出生路最好，如果搏不出来，届时巢穴主人回归，他也能用那几颗蛋做要挟换逃生机会。
卑鄙是卑鄙了点，可除此之外他也无计可施。
快步跑到那几颗蛋前，九河蹲下俯身去查看它们，还拿起其中最小的那颗凑近了看。不看不知道，一看他又多了一重疑惑。
这些蛋大小、形状、颜色都有差异。比如手上这颗就是偏正圆形的，通体赤金之色，有五彩瑞气环绕流转，放到耳边还能听见从蛋壳里传出的金戈风雷之声，不像是同一个个体所生。莫非巢穴的主人和杜鹃一样，都有偷其他鸟类的蛋的特性？
九河又犯愁了。万一这些蛋真的都是那只不知名也不知是否存在的鸟类偷来的，里面没有它的蛋怎么办？那他遇上了还是只有一个下场。
放下手里这颗，九河又拿起旁边最大的蛋。这只蛋更加特别，看不出什么颜色，仿佛糅合世间所有颜色，又像仅是普通的纯白色泽，给人的感觉很奇特，散发着古老原始的苍凉之气。
“这……有点像混沌？”九河轻敲蛋壳发出玉石之音，如皑皑远山的黛色长眉微微蹙起，凤目华光流转，浅浅的无奈宛若湖水微澜，苦中作乐地玩笑道：“不会孵出个盘古来吧？”
盘古生于混沌青莲，开天辟地，只是神话故事而已，他也就是随口一说。岂料话音刚落，那颗蛋就在他掌心动了动，好像赞同似的，十分奇异。
压下心头怪异的感觉，九河摇摇头，刚想把蛋放下，突然余光一瞥发现旁边两颗蛋的中间好像有一线缝隙，连忙把几颗蛋都挪开，果真露出一条长长的掩在干草中的裂缝。
用手扒开干草，沿着裂缝将这块地方的草都清理到一旁，一条长达两米，宽约两米的裂缝映入九河眼帘。那是鸟巢的裂痕，这里好像遭受过重击，除了这条大裂缝外还有许多细小的裂纹连接其上，向四面八方蔓延。看来这座鸟巢看似坚固，实则随时可能分崩离析。
裂缝很大，足够让他通过。透过缝隙往下看，可以看到一些粗壮的枝干和颇有黄金质感的叶片，他完全能跳下去。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快绝望的九河顿时热泪盈眶，抓住边沿当即就要往下跳去。可是在他刚刚动作时，小腿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他下意识低头，就见那几颗蛋不知怎的滚了过来，全都挨在他脚边，有一只还支起身在他腿上不停蹭着，好像小猫似的，颇为活泼。
活泼？蛋？
不！问题是为什么蛋会自己动？！
一向淡定得像上了年纪阅尽千帆的老人的九河吓得倒退几步，脸色煞白。
难道他穿越的还不是普通世界？而是人类和妖怪混居的世界？
“你你你……”九河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蛋，它们都立了起来，蹭他腿的那颗还人性化地歪了下，像人类疑惑歪脑袋一样，更让他惊惧了。
此时，空中突然响起一声清啸，高亢清亮弥漫出无尽欢欣喜悦之情，澄净清澈的音调划破长空，惊天动地。
啸声飞快靠近，伴随着羽翼拍打的声响，想来是巢穴的主人快要回来了。九河一听，也来不及纠结蛋会动的事了，迅速钻进裂缝跳了下去，稳稳落在一根半米宽的树枝上，顺势从坡形枝干上一路风驰电掣地往下滑。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尖叫引来巢穴主人的注意，连回头看那几颗蛋有没有跟过来的时间都没有。
急速下坠的强烈失重感让九河头晕眼花，在滑行一段距离后，他眼疾手快地在速度变得更快之前抱住旁边一根树枝猴子似的攀了上去，饶是如此他的手也险些被余力震麻。好在总算是脱离了窘境。
手脚并用地扒在树枝上，九河心有余悸地喘着气，好半天才平静下来。下意识举目四顾，却又被看到的景象惊呆了。
他所在之地恰好枝叶稀疏，所以才能滑那么久都没撞到其他枝干。也正是如此，方便他望着四方景致发呆。
高大得已然不适合用“高大”来形容的树木通天贯地，上不见顶，下不见底。枝叶皆是金灿灿的耀眼色彩，与真正的黄金质感几无二致，甚至更为璀璨坚硬。放眼望去，透过薄薄的云雾依然能清楚看见辽阔无垠的平坦大地，山川灵峻秀美，古木成片，江河入海，浩荡的湖泊大泽波光粼粼，仿若宝石，富丽华美。
草原、险峰、密林，处处都有奇形怪状的生物在捕食厮杀，组成一个个小世界、小团体。此间风景生灵皆与他从前所见所闻截然不同，却又壮丽无边，有种原始而古朴的韵味。
这里……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九河默默在心里想。
他本以为自己仅仅是穿越到人类与妖怪共居的世界，可是这片大地上莫说他熟悉的生物，就连最大的群体——人类，都不存在，更像是史前蛮荒纪元，或者女娲。造人前的洪荒时代。
看这蛮兽神禽飞天遁地的场景，还有它们施展出的五光十色的法术，更像是后者。
搂着树干，九河默然。
生在这样的世界，对作为羸弱人类的他而言绝对是噩耗。最要命的是，他没有见到人类，甚至没见到某些传说中的生灵，只怕连鸿钧老祖、几位圣人都尚未出世，他连寻求庇佑都无处可去。
若是换个心理脆弱的人，现在大概已经在想哪种死法比较舒服了。
然而九河是个惜命的人，他不想莫名其妙的死去，无论处境多恶劣他都想拼一拼，如果能活着，也许他将会成为那浩瀚的神话图卷中一页传奇。
眉宇间掠过一抹坚定，他攀着树枝，开始小心翼翼地往下面走。现在他唯一要做的，就是赶紧离开这棵树寻找藏身的地点。
呃……希望这棵树只是看起来比较高。
九河看着底下深不见底的高度冷汗直流，色泽艳丽的薄唇抿得紧紧的，一步步看准了走得很稳。只是相对于高度而言，他走出的距离实在微不足道。
走了一会儿，他忽然听到奇怪的“咚咚”声，好像石头敲击地面的声响，于是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什么都没看到。疑惑地继续走，刚走出几步，那种声音又来了，他再看，可还是什么都没有。
就这么连续几次之后，他总算抢在那“咚咚”声消失之前迅速转头看去，就看到了不久前在鸟巢中发现的几颗蛋。
一共七颗，一颗没少。
“你们……”
惊吓劲儿早就过了，考虑到时代的特殊性，九河现在还算镇定，只是悄悄地后退两步：“你们……为什么要跟着我？”
难不成生出意识时恰好看到他所以把他当妈妈……不，当爸爸了吗？
几颗蛋中最大的那颗晃了晃像是摇头，最小的那颗还跳了跳，然后一下子冲进九河怀里。九河一时没反应过来，险些把它丢出去。
两手捧着圆圆的蛋，又看看不远处毫不掩饰释放出“我也想过去”的情绪的蛋，九河揉揉额头，试探地问：“你们想跟着我？”
这回七颗蛋都前后摇晃……点头起来。
九河哑然。
别人穿越都是捡cp捡金手指捡宝贝，他倒好，一来就捡了七个蛋，这是要他当奶爸来了？
“我现在也是自身难保，没办法照顾你们。”犹豫良久，九河一字一句斟酌着道，“你们还是去找其他人……其他生物吧。”
闻言，几颗蛋都用力跳了几下，包括被九河捧在掌心的那颗，用激烈的行动表示拒绝，并且本来还安分带着的另外六颗蛋也一拥而上，有的跳上他肩膀，有的钻进他衣领，最初跳过来那颗还蹿到他头顶，在他发间舒舒服服地窝了下来。
九河：“……”
伸手抓下最大的那颗，九河正色说道：“我真的无法收留你们，说不定我还没你们厉害呢，别再缠着我了。”
说完，他把其他的蛋也从身上揪下来放到地上。
它们发出细弱的“呜呜”声，像孩子委屈的哽咽，可是见九河态度坚决又怯怯地不敢再靠近，只能可怜巴巴地挤在一起互相磨蹭。
九河心软了一下，这些蛋不像普通蛋，更像人类幼童，极其有灵性，这样可怜兮兮的样子他看了不由自主地会生出怜惜之情。只是他自己都朝不保夕了，如何能照顾这么多蛋？若是以后它们孵化了，自己又要如何照顾它们？思及至此，九河强迫自己狠下心肠，转身径直要走。
忽的一声凄厉尖啸刺破长空，炙热的金色火焰与大片灿金的羽毛倏倏落下，空间在高温和鸣声中扭曲着，就连巨树也为之剧颤。
天旋地转的九河差点被抖落下去，他脚滑往旁边摔倒，伸手想抓根固定的枝条却没能抓住，反而跌到树下。索性巨树枝繁叶茂，下坠过程中他眼明手快地抓住一根金色的藤条稳住，可惜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就看到好几颗蛋从头顶掉了下来。
他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伸手捞住那几颗比较小的，还有两颗较大的不需要他接，自己就浮在空中，浑身散发出浅浅的光芒。
两颗蛋身周的光芒分出一部分笼住九河，带着他飞到空中，快速冲入浓密的云层。九河已然震惊到麻木，飞的时候还有空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一只金色的大鸟与一只类似青鸢的鸟儿在树上缠斗，前者被后者用爪子揪下来许多毛，打得热火朝天，如火如荼。
画面逐渐远去，九河很快就看不到它们了。即便如此，他也被深深震撼到了。
这就是洪荒的日常吧？
看看那边，再看看带自己飞的两颗蛋，九河无奈而又释然地一笑。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鸟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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