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羽倾城》星深

6、第六回

　　这一日正和梁诺仙说着话，梁后突然进来。梁诺仙皱了皱眉，但仍恭敬行礼：“母后今日驾临，莫不是特意来找倾城姑娘的？”
　　梁后仍是那副端庄冷傲的模样，语气却放缓了些：“这几日我看在眼里，凤姑娘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确实不像什么可疑人物。太子已经成年，爱慕佳人也是常情。因此留她在宫中也不是不可以。”
　　梁诺仙大喜，当即拜谢：“多谢母后！”
　　梁后话锋一转，悠悠道：“不过毕竟没个名分，住在东宫不大方便。我考虑了几天，不如就让凤姑娘住到毓清宫去，地方幽静，附近又都是女眷，再合适不过了。”
　　梁诺仙急了：“怎么能去毓清宫？那里……”
　　“那里怎样？毓清宫的规格，可半点不必公主寝宫小，难道还是亏待了凤姑娘？”
　　“可……毕竟是旧宫殿，尚未修缮……”
　　“这宫中哪有宫殿没前人住过？”梁后转向聂紫须，“凤姑娘想来也不会介意吧？”
　　“呃……”聂紫须不知道为什么梁后突然主动为她安排住处，也不知为何梁诺仙不愿她搬去毓清宫，但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危险的地方，如果四周僻静还方便她走动，也没什么不好的，当即应下，“倾城不敢，多谢皇后娘娘关心。”
　　梁后早有准备，当即便差人去毓清宫收拾，能换的也都换了一遍，看起来比梁诺仙对她还好，让聂紫须也是小小意外了一把。
　　第三日就搬到了毓清宫，那里果然环境清幽，楼台近水，一架小桥横于水面。院子里杂草都除了，刚种上新嫩的花卉，虽不繁盛，也别有一番清新韵味。
　　至于宫殿规模，确实如梁后所说，不必她从前公主寝宫小，反而隐隐是后妃的规格，庭院深深，画角飞檐，华美异常。
　　只是她住进来几天，小丫鬟们倒没异样，就是那些三四十岁的宫人，总是格外谨小慎微战战兢兢的，偶尔瞧见人从外边儿经过也是远远绕开不曾靠近的，连梁诺仙也不来了，只是让人来请她过去，这让聂紫须心里有些没底，莫非这屋子真有什么古怪？可若是梁后想吓她，也没行动呀？
　　胡思乱想无益，聂紫须心安理得地住下来，侍弄侍弄花草，日子也舒适。
　　到第七日上，身边伺候的婢子印雪通报，说公主殿下来了。她赶紧请进来，毕竟也是两国公主首次会晤，这样想着，倒觉得有趣。
　　不一会儿，只见印雪迎着一个十四五岁光景的俏丽少女进来。她身着绯色宫装，罩一袭红梅映雪的斗篷，一进屋就解了，笑道：“姐姐这屋好暖！对了，听闻姐姐是萧国来的，想必格外怕冷些。”
　　紫须柔声笑道：“公主殿下快请坐。印雪，快去准备茶点。”
　　公主落落大方地坐下，笑道：“我是特意带了点心来看望姐姐，姐姐备茶就成。”
　　紫须暗暗打量这位与自己年岁相仿的公主，只见她肌肤如玉，比寻常北方女子细腻许多，明眸皓齿，大眼睛里闪着狡黠，脸颊却是略微清瘦，体态也是纤盈可爱。
　　公主让人摆上自己带的点心，拉住紫须手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来这儿之前，我怎么也不信，没想到真有和皇兄画上仙子一模一样的人！”
　　紫须闻言心中一动：“公主也见过太子殿下的画？”
　　“那时我们兄妹尚小，没有什么秘密，皇兄的画我们都是见过的。只是后来绣姨责备皇兄痴迷仙人，皇兄这才不给人看了。”她口中的绣姨想来就是梁后。
　　紫须点点头，忽然道：“听闻公主殿下乃先后所生，与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这般亲近，倒是难得。”
　　公主笑吟吟道：“绣姨待我极好，我母后早薨，她便视我如己出。皇兄更不用说了，我们兄妹三人从小玩到大，自然亲密无间。”
　　紫须心道这公主也未免太过单纯，梁宫后妃多薄命，这梁后定脱不了干系，公主却当她亲娘一般，还好是个女儿家，若是皇子，早不知被怎样害死了吧？
　　她心中这般想，面上却未表露半分，只淡淡道：“公主殿下福缘深厚，自是万千宠爱，人人都待你好。”
　　公主笑道：“我也这么觉得，虽然我幼年丧母少年丧兄，但绣姨和皇兄待我没半点冷落，父皇也宠极了我，也是福祸相依吧。我听闻姐姐也是命途多舛，可遇上我天下第一好的皇兄，也算是苦尽甘来啊，今后说不得便成我亲嫂嫂了！”
　　紫须脸上一红，捏了块核桃酥抿上一口，避而不答。公主也不臊她，起身在屋里四处走动：“姐姐这屋子倒是雅致，只是略显素净了些，该摆些珊瑚玛瑙什么的也明亮些。怎么，皇兄不曾送东西来么？”
　　“太子殿下繁忙，怎能天天惦记这里。”紫须面上这么讲，心里也疑，梁诺仙待她是不变的亲近，却偏偏不肯来这毓清宫，也不常遣人来看望，不知怎么回事。
　　正思量着，公主却微微一笑，坐回桌边，啄一口兰雪清茶，转了话题道：“先前只听得宫人传姐姐作凤姑娘，不知姐姐芳名？”
　　紫须柔柔答道：“凤氏倾城，小门小户的名字，公主莫笑。”
　　公主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倾城，姐姐果真是人如其名。这样，我今后唤你倾姐姐如何？你也不必公主公主这般拘礼，我小字梦茴，梦回的梦，茴香的茴，父兄都唤我阿梦，姐姐也一般称呼即可。”
　　紫须见这位公主确实爽朗大方、烂漫得紧，也不作态，亲亲热热叫了声“阿梦”，算是认了这个妹妹。她心里还是那个凤羽公主，自然不觉得高攀，说话神态虽然谦和，但仍旧很从容，看在凡人眼里，竟真有几分似神仙天女。
　　梁梦茴与她说了些闲话，便起身告辞。门外不知什么时候又飘起小雪，北方雪燥，没撑伞的习惯，梁梦茴在宫婢的搀扶下缓缓地走进雪地里，整个人看不清了，只见雪白的斗篷上点点红梅花，仿佛也成了雪里的一景儿。
　　紫须畏冷，也不曾送出殿，见人影小了，赶紧阖上门，差人把点心撤了，重新沏一壶热茶，独坐在桌边，心里头不知想些什么。
　　暖炉明灭了恍惚，印雪添了炭，走到紫须身侧：“姑娘发呆大半天了，天都晏了，可要用膳？”
　　“无妨，”紫须摇摇头，忽然问道，“印雪，这毓清宫……究竟有什么古怪？”这丫头是梁诺仙安排来的，她还算放心，再说自己好奇发问也是人之常情，不怕惹什么麻烦。
　　印雪歪着头想了想：“姑娘恕罪，奴婢入宫不过三年，这毓清宫早就冷落着了，因此奴婢也不知道些什么。”
　　“可我见那些年长的宫人都刻意避开此处，你就没听过什么传言？”紫须转了转眼珠，换了个简单的问法，“或者，这毓清宫，从前是什么人在住？”
　　印雪这次懂答了，恭恭敬敬垂首道：“听闻因此处偏僻幽静，原是设了佛堂，专给虔心礼佛的后妃们清修的，也并无人长住。似乎皇后娘娘不信佛，宫中后妃也少，便渐渐荒废了此处。”
　　紫须抿了抿嘴唇，既然梁后不喜此处将其荒废，那先前在此设了佛堂的，品阶必然不逊当时的梁后。当今梁后似乎是五年前册封的，而那之前梁国太后、皇后先后薨了，她父皇在一年内送了两份规制不同的悼礼，还不到两年就送了封后大礼，还曾对母后取笑过，说梁皇被女色迷了心窍，连三年丧期都忍不了。那样的话，与这毓清宫有关的，大约便是梁国的太后，或者先后了。
　　她想了想，对印雪道：“我也是信佛的，你可否帮我找位曾在此侍奉的宫人，帮我布置个简单的佛堂？”
　　“这……”印雪迟疑，“奴婢只是奉命伺候姑娘，这擅改宫室布置的事儿，姑娘还是问过太子殿下再说吧。”
　　紫须垂下眸子，双眉蹙起：“爹娘亡后，我颠沛流离，还未有机会为他们守孝。他二老信奉佛祖，我只想为他们祈福，以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姑娘一片孝心，若是说与殿下听，殿下定会应允的。”
　　哎呀这印雪真是死心眼儿，她就是不想让梁诺仙知道嘛。不过她是梁诺仙的人，若是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怕是他也会知晓。算了，那便：“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你。只是想劳你去寻一位会念佛经的长辈，与我开解一番，这样总不算逾矩了吧？”
　　印雪听她让步，松了口气道：“那好说，既然此处曾是佛堂，宫里的老人儿们定有会佛经的，我去问问，请来陪伴姑娘。”
　　紫须婉然点头，心中却盘算着该如何探清这毓清宫的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