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四十六 寻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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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翠阁是宣城中最出名的寻欢场所，城中那些富家子弟，贪杯好色之徒趋之若鹜。原因有三，其一，倚翠阁有着全城种类最齐全的美酒；其二，这里的姑娘很美，而且大多卖艺不卖身，对男人来说，越得不到的，往往越想要去占有。当然，如果你真当出得起价钱，这句话就是废话了。其三嘛，就是它有一个最精明的老板娘，一个，很会赚钱的老板娘。
老板娘姓玉，谁也不知道她的真实年龄，岁月在她的眼角早已经留下了细细的痕迹，但所有看过的人都会说玉老板年轻的时候一定是头牌。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重要的是，她的精明的生意头脑，为她赚足了银子。
所以，当她发现说服不了翦离入籍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翦离挂单的要求，还为翦离买下的溶月楼修缮一新，配上杂役丫鬟。因为翦离只有一人，但慕翦离名而来的人，却有无数，更何况，和翦离同来挂单的，还有蒹葭。这算盘，她怎会打错呢？
看着那络绎不绝的寻芳客踏入倚翠阁，玉老板一边招呼客人，一边在心里笑开了花。刚将一个熟客送进门，回头，看见一个手摇折扇的公子走近，不由心中暗骂：又是个素客。
素客，通常指那些只听曲喝茶从来不过夜的客人，这样的客人，自然也不会出太多的钱。当然，这一晚上来素客的肯定不会少，所以玉老板烦心的自有其他原因。
因为这个素客，不是一般的素客，而是个女人。这个，玉老板自信是从来不会看错的。
倚翠阁没有“相公”。女人来自然不是来嫖男人的。所以就有可能是来找她的男人。而这风月场所，最怕的，莫过于女人闹事。而敢来妓院闹事的女人，绝对都不是省油的灯。
可是这个女人却又有所不同，她来过两次，没有闹过一次事，也点姑娘，却只是坐着吃茶听曲一夜。所以玉老板更想不通了。
“云公子，您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呀！”看穿归看穿，场面上的文章却还得做下去。所以玉老板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
唐云雅浅笑着点点头，故意压着声音道：“听说扬州城的第一名妓转入了倚翠阁的籍，今晚特地跑来一睹芳容嘛！”
玉老板露出为难的神情：“哎哟，云公子，真是抱歉，今日翦离姑娘有贵客要接待，闭门谢客，不过，蒹葭姑娘晚上倒是有几场表演。”
唐云雅装作惊讶的样子：“哦？我听说这翦离姑娘要求甚高，不知是哪位贵客，竟然能让她青眼相待？”
玉老板压低了声音，伸出两个手指头：“是花家的二公子。”
唐云雅“啪”地收了扇子，脸上却依旧笑容不减：“罢，能听蒹葭姑娘开金嗓，也不虚此行。”说着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递与玉老板：“微薄心意，给玉老板添些胭脂水粉吧。”
玉老板一见，脸上的笑容更盛了，迭声道：“那云公子今晚还是点小桃作陪么？”唐云雅淡淡地应了一声：“照旧。”便越过她走了进去。
尽管她只是个女子，但有时为了查案，这些烟花之地却也不得不涉足。她记得第一次去，撞见两个衣衫不整的男女，羞得满脸通红，几乎忘记自己是男儿装束。再后来，却慢慢地学会了视而不见。
经过院子时，她忍不住抬头向北面的溶月楼望了一眼，格子窗半开半合，透露着昏黄的灯光，在这灯火通明的喧闹中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越发承托出夜幕的沉寂。
他就在那里吧。
这么一想着，她的心又隐隐地发酸起来。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花闲庭立在窗前，看着屋后的倒影在池塘里的明月，咀嚼着小楼的名字：“溶月楼，应情应景，妙不可言。真是个好名字啊。”
翦离淡淡笑道：“不过，翦离此刻想的，却是溶月楼的前任主人，晚柔。”
“哦？”花闲庭回身，倚着窗，看翦离慢慢走近：“你认识她？”
翦离缓缓摇头，“虽未见过，却有所耳闻。翦离敬佩她不畏强权，为主人报仇雪恨的勇气，羡慕她拥有一份可歌可泣刻骨铭心的真情真爱，又怜惜她最终和爱人阴阳相隔不能相伴到老的结局。”
“身在勾栏，却能为心爱之人保住清白之身，这样的女子，的确应该让人肃然起敬。只可惜……”花闲庭没说下去，只是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因为白无夜，晚柔的事，雪鸦堂倒是查了个仔细。
碧瓷酒杯中晃荡着晶莹的液体，被纤白的手指握起，举到他的面前。翦离望着花闲庭浅笑道：“二公子莫要感伤，世事本就无常，这一刻，没有人知道明日与意外，哪一个会先来。正如那日在扬州，我说有朝一日要见见苏简之时，又怎会想到她已是剑上离魂了呢”
结果酒杯，花闲庭心中泛起一丝愧疚，“对不起。这件事……”道歉的话未出口，她的手覆上了他的唇，不，差那么一点，淡淡的幽香游离在他的鼻底，仿佛只差分厘便能碰到。他不敢吐气，怕呼吸触及她的指尖，唐突了佳人，而她眼中盈盈的笑意，则引的他心神一荡。
“斯人已逝，多说无益。”翦离举起自己的酒杯，轻啄一口：“就算证实她是我的亲人，无非是让翦离找回了从前的一个名字，一个身份。可是如今的翦离已不是什么能光耀门楣之人，与其徒增烦恼，长吁短叹，愁眉不展。倒不如珍惜眼前的佳酿，往后的时光，落得个逍遥自在。”
她说的轻巧洒脱，但花闲庭却捉住了她眉间闪过的一丝苦涩。他举起酒杯，正色敬她：“翦离姑娘，我花闲庭从未看轻过你。从扬州那一夜认识你开始，真心诚意地要……要交你这个朋友！”
翦离被他话里的那份认真震住，险些要落下泪来，她对他笑笑，抬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一杯，异常苦涩。
唐云雅坐在二层的雅间里自斟自饮，目光却未曾离开过楼下台子上的蒹葭。
这雅间是由二楼的走廊改造的，打上墙，廊柱与廊柱之间就成了一个个小的隔间，回形的走廊就是绝好的观赏表演之地，墙打的厚，隔音效果好了，相邻两间便不受影响。半开的帘子，也让人从外面看不分明，如此，正方便唐云雅思考与观察。
“笃。笃。笃。”门轻轻地敲了三下。
“谁？”她收回目光，却不转身。
门外传来细小的回答：“云公子，是我，小桃。”
唐云雅挑了挑眉：“进来罢。”
门吱呀地推开，又迅速地合上了。与那细弱的声音相比不同的是，来人略显雀跃的脚步声。
大大咧咧地落座，小桃忙不迭地拿起茶壶灌了一口：“渴死我了。那死胖子一直灌我喝酒。”
唐云雅抬起扇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敲落在小桃的手上表示自己的不满：“我说过这么随便会让别人看出来的。”
“那要怎样？”小桃揉着手，将表情一换，起身粘到唐云雅的身上，用甜的发腻的声音在她耳边呼气：“哎哟云公子——您这么久不来，可是要想死小桃呀……”
唐云雅跳起来，扒拉掉小桃的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你个小妖精，我回去就跟你主子讲，这鬼地方都把你教成什么样了！”
小桃气定神闲地坐回去喝茶顺便白了唐云雅一眼：“我在这里当妓女，你以为我在演淑女啊。无事不登三宝殿，说，你找我又想要什么情报了？”
唐云雅整了整衣袍，叹了叹气又坐了回去。这小丫头，她是越来越镇不住了，罢罢罢，且进入正题吧。
“我要问的，是关于那两位的事。”
小桃冲楼下努了努嘴，“台上的，和阁子里的那位？”
唐云雅点点头，道：“她们怎么会一起来宣城？”
小桃皱了皱眉：“说来，她们二人到真有些古怪。那蒹葭在扬州本是与翦离齐名的角，这几日下来，那翦离言谈大方自然，而蒹葭却拘谨而缄默，我总觉得她们的关系似主仆而非姐妹。”
“哦？”这倒是个有趣的地方，唐云雅站起身，走到栏杆前，看向台上的蒹葭，和着曲子用扇子轻轻敲打手心。
“还有……”似乎是犹豫了下，小桃说道：“那夜，翦离与蒹葭初到倚翠阁，在玉老板房中商谈，玉老板窗外五步处有一株大树，枝叶浓密，极易藏身。我隐身于树上，偷听她们的谈话，可谁料才说了几句无关的话，那翦离便踱至窗边，笑着对玉老板道‘玉老板这园子果然是好地方，连鸟儿都停留不去。’说着，掂起手中的金桔便朝我扔来，我竟躲避不及，被击中了肩胛，当时我的一条手臂就麻掉了。”言及此，小桃的脸上露出一抹羞愧。
“你被发现了？”唐云雅失声道。
小桃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玉老板正要走过了，翦离却笑了笑道树影浓密，是翦离看错了。说罢，就伸手将窗合上了。我怕暴露，待手臂稍稍恢复，偷偷离开了。”
“小心她欲擒故纵！”唐云雅皱了皱眉。
小桃别过脸哼了一声：“虽然技不如人，但毕竟我也是雪鸦堂受过专业训练的，这点警觉还是有的。我不敢往自己房里去，便出了倚翠阁在宣城中绕了一圈，确定没有人跟踪，才回去的。”
唐云雅放了心，伸手捏捏小桃的脸：“小桃姐姐，小桃女侠，算我错了行不行？”
小桃躲开她的袭击，“去去去，好没正形！”说着，又低眉思忖道，“这行的女子，为了舞姿轻盈，练些轻功也不是没有，但如果不是巧合，单凭这打穴之准，翦离的武功绝对不弱。可是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她明明发现了我，却又不追究下去。是以方才我只说她古怪。”
“单看这些，是有些古怪，还有别的起情况吗？”
小桃点了点头：“这些都是向堂主汇报过的。到是有一件事情我不大肯定，还没有说过。倚翠阁里空着的阁楼并不只有溶月楼，据我所知只有溶月楼里才有密室，我一直不确定密室入口在何处，但前日溶月楼为易主而大肆修缮，却只有琴房未动分毫，我想这十有八九便是在那里了。
“密室？”唐云雅轻眯起双眼。这个，果然引起了她的兴趣。
“还有，”小桃向唐云雅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附耳过来：“昨夜，我看到有人进了溶月楼，若没看错，是白无夜。”
唐云雅身子一震，又是白无夜！“何时走的？”
小桃的表情变得奇怪起来，她缓缓坐直，吐出两个字：“没走。”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四十六 寻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