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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刑讯 ...

  •   赵管家和蓝玉两人眼见着无人应门,急得在那台阶上团团乱转。

      也是凑巧,这天方少新和几个要好的朋友到城外钓鱼。其实这些公子哥倒不是为了口腹之欲,所谓下雨天戴着青箬笠,穿着绿蓑衣,斜风细雨中钓鱼是别有一番风味的,所以雨天钓鱼无外乎是富贵公子的一种娱乐活动罢了。

      方少新玩得兴起,这晚回城便有点晚了,打马归来,刚好经过这衙门口。

      蓝玉时常陪在柳芷身边,对这方少新也是挺熟悉的。因此远远地听到马啼声,见到那马上的人,惊喜交加地喊住:“方公子,方公子!”

      方少新本来骑着马已经越过了衙门口,听到声音又掉转马头回来,见到蓝玉,笑问:“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我师父呢?”

      蓝玉快步走下台阶,直冲到他的马前,红着眼睛说:“我家小姐还在衙门里,现在生死还不知呢。”

      方少新一听,也急了,踏了马蹬跳下马,口中连说:“怎么回事?怎么可能?你是在开玩笑吧?”

      “我倒愿意是自己在开玩笑,可是,那些捕快都说我家小姐杀了人,现在估计在里面审着呢。”蓝玉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眼中热泪不住地滚落。

      方少新唬了一跳:“杀人?这不可能!”

      赵管家也是认识方少新的,这时握住手中的金牌,走过去问:“方公子,这衙门你有没有办法进去?”他这么问也是有原因的,方少新毕竟是大理寺少卿方文轻的儿子,出入衙门也是常事。

      果然,方少新犹豫了一下说:“你们跟我来吧。”

      赵管家看了蓝玉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与自己一样的柳暗花明的欣喜。

      方少新也不管那马了,领着人一直绕到后院,把门拍得嘭嘭响,不一会儿,里面有个懒洋洋的声音问:“谁呀?”

      方少新只怒气冲冲地踹了一脚那门:“还不快给小爷我开门?找打呢。”

      里面那人大概是听出了方少新的声音,诚惶诚恐地告了罪,把门给打开了。

      方少新一走进去,那守门人又是一叠声地奉承,方少新哪里理他,带着人一路往前堂走。

      一走到前面的大堂,只见那里两边挂着两排明晃晃的灯笼,将堂上照得清清楚楚。

      迎面就见大堂正中悬持着公正兼明四个大字的大匾,牌匾底下端坐着的正是方少新的父亲方文轻,右边还设了一对桌椅,坐着的人却是户部尚书梁又森。地上左右两排衙役手拄法板,看上去气势很是威严。

      方少新小时候见多了审讯犯人的情景,这里倒也不如何慌乱,只是快步走过去,见到堂中斜倒在地上的柳芷。

      此时有衙役走上前去像踢个麻布袋一样踢了柳芷两脚,最后回说:“大人,女犯已经晕过去了。”

      方文轻便说:“泼水!”

      一语刚毕,衙役便将准备好的水盆向柳芷泼过去。

      眼见着柳芷双眼刚睁开一条缝,那方文轻又道:“继续上刑。”

      原来柳芷双手已经上了拶子,这时十个手指头早就又红又肿,想来她刚才晕过去,完全是因为熬不过这苦刑。两边的衙役听了方文轻的话,立刻就将柳芷十指上套的拶子向两旁收紧。

      柳芷本来最是怕疼的,这时十指已经受了一次刑,红肿不堪,比刚才受刑时还要难忍,便何况十指连心,好像十六年来所有的疼痛都在这晚上承受了,咬着牙实在是熬不下去,额上冷汗涔涔,配着刚才泼得那盆水,形容当真是狼狈不堪。

      方少新本来见着父亲有几分害怕,这时眼见柳芷如此受苦,早跑过去直叫:“住手!”赵管家和蓝玉忙跟在他身后。

      方文轻坐在堂上,见到儿子忽然间跑出来,脸色不由就阴寒了下来。

      那些衙役本来就很会看上官脸色,这时心领神会般走出两人,将方少新等人拦在了外面。

      赵管家这时也顾不得什么了,冲出那两名衙役的包围,直跪到堂前来,口中连呼冤枉。

      方文轻手中惊堂木一拍:“大胆刁民!居然擅闯公堂,来人啊,把他给我压下去。”

      赵管家不等那衙役上前,忙从袖中掏出金牌高高举起:“大人,这是圣上赐给我们宁府的免刑金牌,求大人免除柳姑娘的刑罚。”

      方文轻看了梁尚书一眼,见对方脸上阴晴不定,也不知是什么想法。但来人既是有圣上御赐之物,当然也不能就此忽视,只得道:“呈上来。”

      梁尚书本来是打算将柳芷在堂上活活打死的,谁知这方文轻官位不高,倒是猾头得很,将笞刑改成了拶刑。梁尚书还打算等用过拶子后,如果柳芷还不招认,那就一定要让方文轻上板子。谁知半路里竟然杀出个老头,还拿出块免刑金牌,怎不令他愤恨?

      想到今天下午,自己接到下人的禀报,说女儿已经死在了雨花楼。自己赶过去时,见女儿的死状又是如此的惨烈,心痛得简直是无以复加。不过,他常年在官场上混迹,痛心过后,立刻将悲痛转化为愤怒。女儿在临时前留下字迹,写下杀人凶手的名字,自己将雨花楼一干人等审讯一番,证明柳芷确实来过,而且现场中还遗留着登记有柳芷二字的雨伞。这么一对搭,杀死女儿的杀手,除了柳芷,还能是谁?

      他立刻找到方文轻,让他即刻派人捉捕柳芷刑审,以慰女儿在天之灵。

      可是现在,居然有人要从他眼皮底下将这个杀害女儿的凶手救走,哈哈,这是在怀疑他户部尚书的能力么?

      想到这,梁尚书不怒反笑:“如今证据确凿,你这老儿却拿出块不知是真是假的破牌子,你以为借此就能将此女杀人的罪名抹个一干二净吗?”

      赵管家俯身磕了个头:“梁大人,请你息怒,只是杀人的罪名实在过于重大,不先查个水落石出,万一冤了好人,如何是好?柳姑娘心地纯善,又是一个弱小女子,怎会做出杀人这种残忍之极的事?还望梁大人、方大人明察。”

      直到现在,赵管家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说柳芷杀了人,可她杀了何人,赵管家一概不知。但是公堂审讯,绝不会让一个户部尚书过来听审,除非是这事和户部尚书有关联。

      赵管家一想到这个,整颗心就突突地沉下去,心知此事绝难善罢。但是夫人重托,又不能不顾,目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方文轻这时已经将呈上去的金牌看了个仔细,这样的御赐之物,他旧年办案时曾见过一次,这时一见之下就知道是真货,便道:“免刑金牌不是假的。”

      看那方文轻已有了几分退却之意,梁尚书猛地站了起来,“方大人,这案子你是最清楚不过了,柳芷确是杀我女儿的凶手无疑,我今晚一定要了此女的命!”

      “柳芷确是杀我女儿的凶手无疑”这句话钻入赵管家、方少新、蓝玉三人耳中,三人皆是身子一震,满脸惊骇,齐齐将眼光瞧向那地上的柳芷。柳芷此时已经再次疼晕过去,像块破布一样躺在地上,惨白的小脸紧紧地贴在冰冷的地面上,紧蹙双眉。

      还是赵管家先清醒过来:“两位大人,小人虽不知此案的前因后果,但是大人之所以对柳姑娘用刑,不正是因为她没有招供吗?既是没有招供,如何就认定凶手是她?大人要对柳姑娘用刑,重刑之下,屈打成招,难道这就是公义吗?梁大人,小人知道你为女报仇心切,可是若是案中另有别情,柳姑娘并不是真凶,如此一来,岂不是让那个真凶逍遥法外?”

      梁尚书万料不过这貌不惊人的老儿有如此口才,冷哼一声道:“我家女儿生前曾留下真凶的名字,难道我这个当父亲的,连女儿的笔迹也认不得?”

      “这……这……”赵管家听了这话,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来。

      这时,堂中又有一低沉纯厚的声音道:“笔迹亦可模仿,前朝就有模仿名人笔迹神乎其技的匠人,梁大人又怎知这笔迹不是模仿的呢?”

      赵管家惊喜回身,道:“大人!”

      原来是宁毅到了。

      他一接到府中仆人的口信,立刻便赶来这都城衙门来。前门进不来,便直往后门去,塞了点金银,那后门上的门子便打开门了。

      他一路脚步不停,赶过来时刚好听到梁尚书的话,又见自己府中的管家无法反驳,便接了下一句。

      梁尚书见到宁毅,眉毛一跳,怒道:“满口胡言!”

      宁毅也不理他,只对着堂上端坐着的方文轻拱手行礼:“方大人见多识广,审过多少大案小案,必知我此言是不是胡说。”

      方文轻原本和宁毅之间有些龃龉,但此时朝中形势忽变,圣上病重,六皇子再有心要抢那张龙椅,也是难了。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一个人当懂得审时度势,方是为官之道。宁毅与太子交好,将来太子登基,宁毅前途不可限量。而梁尚书尚来不参与夺嫡之争,与宁毅相比,恐怕今后也不比后者得势。两善相权,自己何不借此事向宁毅示个好?

      但是,如此一来,梁尚书必定虎视耽耽,又怎生是好?

      真真个让方文轻左右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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