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与罚》云泽于一

2、与

　　圣诞节在大雪降临中来到，霍格沃茨之中除了极个别的几个学生和老师以外早已早已空无一人。米勒娃校长在离开前仍然担忧地询问道：“德拉科，你真的不回马尔福庄园吗？” 岁月实在太过于软弱仁慈，将这位曾经不近人情的女士磨砺出了属于她本身的慈爱。
　　“我会回去的，就在明天。” 金发男人无奈地回答道，就仿佛他不回去是某种令人良心不安的过错似的，“您可以开始期待一下我将送给您的礼物了。”
　　他开了个小玩笑，米勒娃校长笑了，点点头说：“我会的，只是希望这个礼物不要太过令人惊讶。”

　　马尔福那挂在嘴角礼貌的笑容从踏出门的一刹那开始便消失无踪。他的手插在厚重的袍子口袋里，和一个小巧的绒布盒子紧挨着，他小心翼翼地握着那个盒子，仿佛那个小玩意儿承载了无数太过沉重的东西似的。

　　他一路沉默着向地窖走去。在走过那条长的仿佛永远不会有尽头的走廊时，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袖中隐藏着的魔杖滑落在掌心，指向那被高高的月桂枝桠掩盖住的墙旁。
　　那里传来一声小小的惊叫声，马尔福眯着眼，维持着警惕的战斗姿势缓步靠近。
　　“出来，隐藏在这里可不是一个好选择。” 他低声警告道。
　　扑簌簌的一声，月桂的叶子被抖落了一地，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了。
　　马尔福打量了那个男孩一瞬，收回了魔杖，嗤笑道：“小波特先生？我以为你现在应该坐在回家的列车上，而不是在这里——在这里吓唬你可怜的教授。”
　　小阿不思·波特无法反驳他说的话，甚至找不出任何一句话来解释自己在这里的原因。马尔福本来就少的可怜的耐心被他的沉默不语耗尽了，一言不发地越过男孩就向前走去。
　　“请、请等等！马尔福教授！” 小阿不思回过神来，鼓起全部勇气喊了一声。
　　前面高大的金发男人只是顿住了脚步，并没有转过头。
　　“我给您送了圣诞礼物！” 绿眼睛的小男孩大声说道，并且将那包着和他眼睛颜色相同包装纸的小盒子拿了出来。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并不需要。”马尔福侧脸看了一眼，如同雪原般灰蓝色的眼瞳中什么情绪也没有。

　　他谢绝了那份小礼物，即使他知道那只是一个孩子的尊重。

　　小阿不思坐在回家的列车上，手里紧紧捏着那份没有送出去的礼物，他的好兄弟詹姆不停在座位边跑来跑去，高声和表兄笑闹着。他们在商量着假后的恶作剧，小阿不思心不在焉的想着。

　　他满心的沮丧。他并不是非要教授像是喜欢斯莱特林的小蛇一样喜欢他。可是他已经非常努力了，认真的在学魔药学却还是得不到教授的赞扬。每次就算魔药做得再好也只是一个A。

　　这不公平不是吗，绿眼睛的小男孩有些委屈的想着。这种小情绪一直维持到他回到家，得到来自妈妈和妹妹的一个拥抱为止。
　　“小阿尔，你还好吗？啊呀，脸蛋怎么这么冰？” 金妮吻了吻小儿子的脸颊，惊讶地又摸了摸他那冻的通红的小爪子，然后回过头去叫另一个调皮的孩子：“詹姆！别玩了，吃饭了！”
　　“别担心，妈妈，我很好。” 小阿不思笑了笑，金妮看着他绿的如同春日湖水一样的眼睛，叹了口气。
　　她好笑又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心思细腻的小儿子，也许是因为他名字中的两位伟人所带来的影响，这个绿眼睛的小宝贝并不如他的哥哥那样大大咧咧，甚至心思细腻敏感的不像一个格兰芬多。他自己肯定还没意识到，烦恼这两个字的阴云正盘踞在他头顶，随时快要降下雨滴来。
　　“妈妈，爸爸呢？” 詹姆快乐地跑到金妮前后，跳上跳下不甘寂寞地问道。
　　金妮愣了一下，笑道：“他很快就回来。”

　　她又转头对阿不思轻声说道：“如果有什么烦恼的话，饭后可以说给爸爸妈妈听吗。”
　　小男孩垂着眼睛，缓慢地点了点头。

　　圣诞节，马尔福庄园披上了一层银装。德拉科·马尔福从壁炉里出来，客厅仍然是他走之前的样子，却多了些微妙的不同。
　　装饰着银绿色的条幔，富丽堂皇，灯火通明。角落处一棵巨大的圣诞树底下摆着无数的礼物，他扫了一眼那些包装华丽的礼物，嘴唇微动，念了一个无声咒。
　　所有带着喜悦意味的装饰瞬间全部都消失了，甚至连灯光也消失了。房间只剩下银色的月光透过窗子不甘寂寞地铺满整个地面。

　　“我以为你会喜欢的，我花费了大量的精力装饰的。” 一声玩笑似的抱怨从身后响起。
　　马尔福霍地转身，向出声的地方伸手一拽。银白色泛着水光的隐身衣被拉下来，伟大的救世主出现了。
　　“波特，你来这里干什么？” 马尔福将隐形衣递了过去，平静地问道，灰蓝色的眼睛里无喜无悲，平淡的如同被永远禁锢住的海一般。
　　“为什么不请我坐下来喝杯热茶呢？” 哈利·波特——魔法界最伟大的黄金男孩、救世主此时正厚着脸皮问他的老朋友，老敌人讨杯水。

　　实在太荒谬了。

　　马尔福却不为所动，他打了个响指，一个家养小精灵端着热茶应声出现。波特接过来，随手放在桌上，他随意的坐在一个不知用什么变成的凳子上，疲惫的脸上已经显现出些微的法令纹，绿色深沉的眸子却带着某些一如既往的东西。
　　他愉悦地笑着，不停说着自己工作上的趣事。马尔福坐在他面前，专注地看着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聆听着。偌大房间里只有波特一个人的声音，这间房子在沉寂了无数个日夜以来第一次迎来另外一位客人。

　　十一点的钟声在不知不觉中响起

　　“你为什么来了？” 在听完波特那些实际上并不好笑的事情之后，马尔福突然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重复了一遍最开始的问题。
　　波特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他低沉地问：“这重要吗？”

　　重要吗？或许不。

　　马尔福看着那双曾经承载无数的温柔绿眸，却在出神之际发现它早已不是自己熟悉的清澈颜色。那双眼睛总能让他想到过去岁月间无数时刻、想到学校中无数风景，想起无数的人。

　　却始终找不出一个答案来回答这个不算问题的问题。

　　他始终插在袍子口袋里的手，紧紧地握着，发白的骨节和指尖带来尖锐的痛楚，他却恍若不觉。
　　那里有一只绒布盒子，那里有他所有说不出口的话。
　　可是当他看向面前陌生的救世主，看着他疲惫却温和期待的脸庞，看着他那有人细心缝补的衣着，看着他那已经充满为人世洗礼的笑容时，心底却只有一个声音从不甘地嘶吼到平静地欣然述说。

　　让这些所有桃色的、隐秘的幻想都腐烂在自己愈发不堪的外壳下吧。就这样隐藏起来吧，谁也不会知晓。

　　罪恶是永远向罪恶靠拢的，即使他心有光明也毫无用处。

　　最后的最后，他只听见自己用一种如同高山落雪的冰冷声音说道：“你该回去过圣诞节了。”

　　借我最初的鲁莽请求，借我最后的欣然放弃，借我不言而喻的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