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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追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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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你一定知道他在哪儿的对不对?”
二姐却僵了一下,阻止我。她说梵墨的父亲貌似打算给他和一位小姐定亲了。
“即便如此,你还是要去找他吗?”
我曾答应他要嫁给他,可我忘了,甚至他的面孔和声音,我们的那段懵懂的情,我都忘了。
二姐仿佛看出我的心思,说:“没关系,这回不论你怎么做,我都帮你。若你想忘,我帮你忘掉,若你想追,我帮你找。”
我既懦弱又自私,哪怕有一丝希望都想追回他,我不想再忘,我想找他。我要告诉他,年少那些尚且稚嫩的诺言,我记得。
二姐找到他家府邸的位置,我暗暗决定有时间一定要去学一学追踪术。
在这样好看的宅子前,我有些怕地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道:“让我见见你们少爷。”
“请问是哪位少爷?”
我一时无语可答,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就在此时,我听见里面有细微的争吵声,连忙竖起耳朵听。
有一浑厚的中年男声大声道:“两家定下的婚约怎能说改就改!老夫家里的宝贝是哪里配不上你家了!”
“并非令嫒配不上,而是鄙人已有心上人,想必令嫒也不愿意嫁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别人的丈夫。”我听出来这是梵墨的声音。
“她一个女儿家,你这般一闹,叫她以后如何嫁人!不如各退一步,你可将那女孩儿迎做侧室……”
“……她那样的女子,哪怕离开也不会委曲求全。”
我心如擂鼓,一声响过一声,心里暖暖的,说不上是喜极而泣,但我就是觉得脑袋里有根弦终于松下来,眼泪顺势流了下来。
“小姐?”
我抹抹眼泪:“不必帮我通报了,谢谢。”
我化为原形,躲在附近的草丛中,打算入夜了再偷跑进去。
夏风草木熏,有甜甜的花香飘来,花香易安,我不知不觉睡着,一觉起来已是夜晚。跳墙这种事我已经好久不干,今日迫不得已,对不住我七大姑八大姨的苦心教导,心中默默忏悔着,从墙上跃下,下落的瞬间,我莫名地一慌,浑身汗毛一竖,冷汗涟涟,想缩回脚却已跳出去,没掌握好平衡,砰的一声摔在草丛里。
我挣扎着爬起来,刚颤颤巍巍地走了不远,就有人从我背后将我套住:“这是哪来的白狐狸?”
我张牙舞爪地挣扎着,被他带走,将要丢出门的瞬间,有人制止住他:“这白狐哪抓来的?”
这音儿听着耳熟,当我认清眼前人,这不正是当年梵墨身边斥我不长眼的阿时吗?
“吴管事,这是跑进来的。我抓了它正要赶出去呢。”
当年的家仆已成管事,他若有所思地说:“这白狐,跟少爷从前养的那只十分相像啊……”
我连忙点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这些年少爷也一直在找,你先把它给我,我去看看少爷要不要它。”
于是我就以这般狼狈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先前我本想给他一个惊喜,或活泼可爱,或优雅神秘,或欣喜若狂地奔向他,上演一出催人泪下的重逢局面,没想到还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认出了我,淡定地让管事将我放下,阿时恭谨地退了出去,我小心翼翼地挠了挠他的衣摆,顺便变成人形,他就不淡定了。
他哭笑不得:“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我二姐说的。”
“我不是让你在那等我吗?”
我小声嘀咕:“你都要成亲了……我,我过来阻止一下。”
他有些慌张:“你,是如何知道……”
“你们家订了酣醉居的酒啊……”
他无奈地叹气,向我解释:“我此次回来是要推掉这门婚事,我父亲见那小姐温婉,自作主张,我并不知情……”
“你……”
“你不信任我吗?”
“没,没有。我只是想问问你……”
“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我只是想问你,当年你说要娶我的那些话还作不作数?”
我猜我的脸一定是红透了,脑海中略过许多形容,像我见过的最娇艳的花,最漂亮的红狐的皮毛,像上元节的红灯笼,我就这样望着他,望进他的眼睛,那里面有我遗失的那些美好的记忆,有六月昙花的一瞬之华,有夜里微弱的星光,有海边温热的火堆和涌动的波涛。
他突然抬手遮住我的眼睛,吻随之落了下来,带着热度,只温柔地轻吮着我的嘴唇,近在咫尺的茶的香味十分舒心,我一遍又一遍地摸索他的轮廓,他的手摩挲着我的后颈,有些微的痒。我勾住他的脖子轻轻地回应。这个人真实地在我面前,带着满腔的温柔,和一颗滚烫的真心。我胸中的开心膨胀得快要爆炸。
良久,他松开我,我的呼吸有些不稳:“我全都,想起来了。”
他顿了一下:“嗯。”
“我告诉你哦,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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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我听别人讲八卦都说谁谁谁又堕入红尘,“堕”字就带个贬义,方知红尘不是个好东西,可如今等我入了红尘才明白,红尘固然是不好的,但有他在身边,不好的于我来讲还是好的。
还好婚约只是正在商榷中,并未开始筹备,不过还是让对方十分气愤,还好除了梵墨,没人知道我在他们府里,否则定有被大卸八块的危险。
推掉亲事,他的父亲说想见见我,我很紧张。
“放心,我父亲还是挺开明的……”
“我还是害怕,他要是不喜欢我……”
“不会。”他见我仍然紧张,“哪怕有万分之一他对你不满意,可我喜欢不就够了。”
“我……”
“这件事也要叫上你父母,他们来了比较妥当。”
“我没关系的……他们,他们不来也不碍事。”
他揉揉额头,很苦恼的样子:“不行,听我的,通知他们来和我爹娘谈谈。”
假装出门去带我们全家,几天后回到方府见老爷子和夫人,我爹娘闻讯赶来,我心下忐忑,可他们什么都没跟我说,跟梵墨他爹娘相谈甚欢,我紧张得手心渗汗,生怕他们拆台。
等他们四人从屋里出来,我早等得不耐烦,我娘柔柔地牵过我的手,拉着我讲话。
“当年的事情爹娘本反对,可如今你执着于他,想必是有你的道理的……不如成全了你们。”
他在旁听着,悄悄地抚了抚我的背,我娘眼尖,侧头对他说:“事情由我们长辈来谈,你们小辈管好自己就好,你可宝贝着她点儿。不然……”
我爹娘并非第一次纵容我,如今这等大事,他们还是随了我的心意,我庆幸有他们疼爱,还好有他们疼爱。
我害羞地晃晃她的手,她打趣我:“怎么?我还没说什么呢。你现在可还是我女儿。”
梵墨向我娘作了一揖,“放心,我会好好待她。”
未来婆婆故作不满地拍拍梵墨:“你有这样的好事也不跟娘说说,张罗那些相亲真是费心死了。”
安排全都交给爹娘他们谈了,我自然就空了下来,梵墨忙了起来,我才知道,当初他为了随我一起,丢下了许多事情。
后面那些无所事事的日子我都很滋润,梵墨闲来无事时便带我出门,若是事情太多,他也不会不管我,时不时送来的那些小玩意儿,对我来说都很有趣儿。
嫁给他,照顾他,与他相守相伴,这些平凡的日子像梦一样清淡又甜蜜,我已经很满足。
可这样美好的时光,不过匆匆数十年,他的盛年就已褪去,我翻遍古籍,却没有一个正经方法。那些邪法也不可行,否则他积攒下来的福运就全都毁掉了。我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情,我得看着他去世。后来越来越频繁地给他渡精气,以延缓他的衰老,我只能做到这些,除此以外再无更多。
我能用法术保留他好看的躯壳,却留不住那里面的魂魄,他还是一日日地衰弱了。
什么样的地方会有长生不老药呢?我日日夜夜都想着要让他长生。我想架把刀在阎王的脖子上,把他的名字从生死簿上划掉。
我大概是快疯了。
他深知我心里的难过,看得出我脸色憔悴或许也懂我在做的事,便想尽办法躲过,可我就是如此执着顽固,一定要找到他,找不到就等着,他就出现了。我知道他舍不得我等,我就知道,屡试不爽。
他有时候会像从前那样会把我圈在怀里,头靠在我的肩上,与我说笑一个下午,以此来安慰我。每到这时就恍惚像是回到几十年前,眼前是温风细雨,身后是淑雅儿郎。
往后我就改了方法,半夜起来,偷偷把精气渡给他。可能是太过频繁,我的生命力也渐渐消逝了。
爹娘不怕无人照顾,公婆早已归西,没有子嗣,后事无忧。仔细想想,这样也好,和他一起。
谁都劝过我,谁的话我都不听。我就是想他和我一起,不管是活着还是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