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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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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殿中,景元帝躺在宽大的龙床上,背靠着明黄色的的大迎枕,闭目养神,稍作休息。殿中的鼎炉中焚着百合香味的宫香,白色的香雾袅袅在空中萦绕。周围的太监和宫女拿着热毛巾,捧着热茶,在一旁静静的侍立。
上阳宫的太监总管小中子等了良久,见皇上不再出声,似已睡去,摆了摆手,正想叫殿中的人退出去几个。忽然眼一花,殿中已多了个白色身影。他想也不想就知道来人是谁,连忙跪下,却不敢出声,只悄悄的道:“奴才叩见公主千岁,皇上刚从正阳殿下朝回来,已十分疲惫,正歇息着呢。公主是否过会再来请安?”
天纵公主还未答话,景元帝却象是被这些微的声响惊动,微微睁开眼睛问道:“是湛儿来了么?”
天纵公主随着他的话音跪下:“儿臣叩见父皇!儿臣今日特来向父皇请罪。”
景元帝慈爱的目光打量着这倔强的女儿,他知道她是为什么来请罪,可是他对于女儿这次的行为也感到奇怪,便明知故问的问道:“哦?湛儿又闯下什么祸事了?”
天纵公主脸色微红,呐呐回道:“儿臣昨晚把父皇未来的妃子,要去我的揽月宫了。”
景元帝见这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儿,居然也会不好意思,倒是觉得有趣,面上还是漫不经心的继续问:“那湛儿可以说说是什么原因么?那林令月号称江南第一美女,你三皇兄要人特地寻觅来,说是那女子才貌双全,可以聊解父皇朝政之余的一些寂寞,你三皇兄如此孝顺,你却为何不成全他的一片孝心?”
天纵公主一听到这话,忽然挺直身子,大声道:“儿臣知道三皇兄对父皇很孝顺,特地为了父皇开心才这么做,可是儿臣把这名女子要去,却也是为了对父皇的一片孝心!”她直视着皇上的目光,神情坚决的接着道:“自从母后薨逝,父皇就经常大选秀女入宫,宠幸的年轻妃子一个接一个,虽说还是象以前一样勤政,可是身体却大不如前。那林令月长得的确是倾国倾城,儿臣把她带去,无非是怕父皇做第二个唐玄宗而已。圣人诫曰‘酒色伤身’,孩儿看到父皇比以前憔悴消瘦,又经常身体违和,着太医开方调养,实在是很心疼父皇。”说着已泫然欲泣。
小中子一听到公主的话,不禁吓得心惊胆颤,拿茶杯的手都在发抖。这分明是在指责皇上贪恋美色,还拿皇上与唐玄宗比,这公主说话也太不忌讳了,他忍不住在旁边偷看皇上的脸色,见皇上脸色如常,只是象在沉思什么,但并没有要发怒的迹象,大大松了口气,心想还好这话是公主说的。
景元帝本身并没把这次林令月的事当一回事,自从皇后去后,他常觉心里空虚,所以经常选秀,想找个才貌酷似皇后的红颜知己聊尉己心而已,有年轻的妃子相伴,确实能让自己多些活力,但这些话他当然不能跟女儿说。只是他原来以为公主可能是小孩子的心态,觉得好玩才这样做的,没想到女儿是这种心思,看来的确已不是自己心中的那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了。
看着女儿梨花带雨的模样,他不禁心疼,听着她那些至情至性发自肺腑的关心之言,更是觉得心头象有暖流经过,心怀大畅。
景元帝心里感动已极,表面却平静如常,抬手给公主边擦眼泪边道:“嗯,湛儿和淳儿敬爱父皇的表现方式不同,可是孝顺之心却毫无分别,这次的事就算了,但你得找个机会跟你皇兄好好解释下,免得兄妹之间产生嫌隙。而且,就算这次的事朕不怪责你,可是宫里和朝廷上下的人都会觉得你没有规矩,所以朕还是要给你点惩罚,朕的桌案上有一卷佛经,你拿去,将它抄一百遍吧。”
天纵公主闻言大喜,知道父皇不责怪她了,抄佛经只是做给别人看看而已,连忙磕头:“孩儿谢过父皇不责之恩。但孩儿还有件事要请求父皇。”
景元帝这时心情极好,笑吟吟的说:“你起来说吧,能依的朕都依了朕的宝贝女儿。”
天纵公主却仍是跪着,面容严肃的说:“儿臣见父皇身体经常不适,而父皇平时最是爱好佛学,儿臣想推荐一个人代替父皇出家一段时间,为父皇消灾祈福。”
景元帝目光一闪:“哦,你想推荐何人?”
天纵公主有些迟疑的道:“儿臣想推荐漪弟,他是父皇最小的皇子,代父出家,比别人代替更有诚意。其他皇兄年长,要协助父皇处理朝政。而且少林寺了尘方丈是本朝国师,父皇御口亲封的,儿臣觉得去他那里最是适宜。”
景元帝大是意外,湘王是她的胞弟,按理说她是不会推荐他去的呀。他目光炯炯的看着女儿,似乎是想看穿她的真正心思,可是公主倒是面色平静。
良久,景元帝才叹了口气:“漪儿是朕最小的孩子,朕赐给他的湘王府邸也已竣工,朕舍不得他离开朕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可是正如你所说,这一举动是代表他对朕的孝心,而他去那里也可以学到许多佛法精义,这事朕也准奏。但出家期限是三年,而且是带发出家,三年后朕再亲自接他还俗。”
公主惊喜的望着景元帝,只见景元帝又道:“这事就这么定了吧,这几天朕就令人开始筹备,再过十日你亲自动身送他去。好了,你先回宫吧,晚上朕到你那来同你兄妹一同用膳。”公主跪下磕头退出,
景元帝朝她背影方向凝望一会儿,对小中子说:“宣御林军副统领赵全觐见。”过不多时,景元帝令身边所有太监宫女在殿外守侯,跟赵全在大殿内密谈许久,无人得知他们的谈话内容。
十日后,天纵公主和湘王别过景元帝和后宫几个有地位的妃子,还有太子与魏王燕王,就向着少林寺出发。大批御林军和大内侍卫随从护驾,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无处不在展示着皇家的威仪。
贵妃是公主和湘王的养母,自是舍不得湘王代帝出家,劝阻过皇上几次,让他另派人选,可是景元帝看来决心已定,无法更改。贵妃只好含着眼泪,对湘王和公主千叮咛万嘱咐的,太子看来也是心疼幼弟,一副不舍的样子。淑妃一边劝着贵妃:“也只有三年时间,很快就回来了的。姐姐也不必过于伤心,免得王爷心里也不安。”燕王拉着湘王的手说长说短的,魏王在一旁神色黯然,也作出一副伤离别的模样。
景元帝冷眼旁观,面前倒是一幅兄友弟爱的美好图画。
送公主和湘王离京后,魏王回到府邸,就把他的心腹幕僚张师爷叫来计议。
张师爷听完魏王的想法大惊:“什么?王爷是说要除掉公主?下官认为皇上虽宠爱公主,但她是女儿身,对王爷的夺储大计并不会有什么影响,何况如公主出什么事,皇上雷霆震怒,一追究起来,反而会影响整个计划。下官以为这事切切不可。”
魏王眼里闪过一丝阴鸷:“你有所不知,本王已得到消息,我那个呼风唤雨的皇妹,正在暗中调查当年皇后薨逝的真相,虽然当年皇后身边的人,知道那个秘密的,早已被我找人灭口。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被她真查出些什么,我就完了。那丫头面上虽不大管事,心里可精明着呢,而且仗着父皇对她的宠爱,什么事都敢做。你没听说吗,前几天燕王找来孝顺父皇的那个江南第一美女,本来都要晋封为妃了,却被她弄去做侍女了,最奇的是父皇居然只让她罚抄佛经一百遍,哼,皇后生的,果然是不同。”
张师爷轻轻拨弄着茶杯的盖子,并不接话,他知道魏王最忌讳这个出身问题。魏王的母亲出身不算高贵,只是因为生了皇子才被封为淑妃,这几十年来一直没有变过,而且在皇上眼里可有可无,只徒有个名份而已。
皇后薨前,皇上眼里只有皇后,之后,只宠幸那些年轻的妃子。对太子之母贵妃虽也不见有多宠幸,倒是极为敬重,让她掌管后宫之事,贵妃没有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儿子又被立为太子,最受皇帝宠爱的公主和小皇子又是她养子,对她又孝顺,她已经是知足得不能再知足了。相比之下淑妃那边实在是太受冷遇了,魏王好歹也是皇上的长子,可是皇上对他也是淡淡的,魏王一直对这个心有怨言,愤愤不平,张师爷当然不敢接这个话题。
魏王背着双手在房间里转了几步,接着又道:“不过淳弟想讨好父皇,却被我那皇妹阻了好事,这点倒是大快我心。哎,真是世事难料,当年我和太子,三皇弟争太子之位,皇后却在那时候生了那小鬼,我们都认为他是父皇心里未来太子的不二人选,涟弟灰心放弃,淳弟莫测高深,意图不明。我一咬牙,决定先把这个通往东宫的绊脚石弄掉,谁知道竟阴差阳错害死了皇后,从此小鬼和那丫头被父皇保护得好好的,揽月摘星两宫派了最心腹的大内高手守着,伺候的太监宫女都是专门审查过的,再无下手机会。这都罢了,谁知道父皇还把那两小鬼交给贵妃照顾,焉知不是爱屋及乌,涟弟竟走了天大的运,被封为太子。以前可也没见父皇有多待见他!我实在好生不甘心!“说着狠狠的一掌击在桌上。
张师爷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道:“虽然太子之位已定,可是事在人为,王爷切莫灰心。湘王年纪尚小,此次又被派出代帝出家,已不可虑。我们目前的心思要放在太子身上。”
魏王咬牙道:“本王是长子,不立嫡当立长,论聪慧才智,太子有哪一样能胜过本王!我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可是这次,公主的事先得解决,小鬼虽不足虑,可公主毕竟和他是一母所生,两人都极得父皇宠爱,现在年纪渐长,说不定也生野心。如公主代弟谋东宫之位,可是大大不妙,再加上牵扯到皇后之事,本王不得不撇开骨肉兄妹之情,除她而后快!你素有智谋,这事就交给你全权处理吧,我相信你不会让本王失望。”
张师爷面有难色:“可是这次有大批侍卫和御林军随行,要下手可是没有机会呀,而且,万一公主真出什么事,皇上总会查出来的。。。。”
魏王神秘一笑:“本王对自己这个皇妹,还是有一点了解的,她平时最喜欢微服出宫。这次你们好生派人盯着她,我想,送小鬼的路上她是不会离开的,她对那小鬼疼爱着呢,回的路上,肯定会趁此微服出游,你们到时候抓住机会把她。。。”做了个杀头的手势,又接着道:“她是微服出游,无人知道她身份,如在荒郊野外被什么强盗土匪拦路打劫,送掉小命,父皇就算大发雷霆,到时只怕也是无可奈何的了。”
张师爷听后紧绷的心顿时放松,跟魏王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