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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玲珑棋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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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王二十一年的五月注定是崇州一个舆论纷飞的月份,而且这舆论专注于一人,不消说,定是那名气甚大的白衣探花郎——元双。
关于他的话题目前有三个最为让人们讨论得热烈。
第一个是这样传的:在上任的第一天元双就被君上单独召见,而且还被君上留下长谈了一天。这等四品小吏若是被君上召见,换成别人可是求都求不来的殊荣,更何况是留下一天并着与君上单独用膳呢?这本是个向君上拍拍马屁、求个好前程的大好机会,可那元双却偏偏不知好歹,竟还惹得君上发了好一通火。
据传言来讲,君上当时一怒之下将桌上的奏折都掀到了地上,倒是元双面上波澜不惊,甚至脸上还有笑意,连一个跪拜的礼都没有。当市井里大肆讲评这件事的人说到这时,听的一众人都认为元双的下场便是被直接推上菜市口或是被贬谪到偏远的地区终生不得入京半步。他们不禁纷纷叹息,好好的一个漂亮人儿,做什么刚正不阿,说几句奉承讨好的话不就结了?这倒好,白白丢了大好前程。
在人们的潜意识里,那元双一定是说了类似于殿试作的藏头赋文一般的话,言语之间对黑暗官场以及政治上的弊端讽刺辛辣,从而激怒了君上。
然而最后的结果能令人惊得掉了下巴。
首先,君上不但没有责罚于元双,还赏赐了一堆金银财宝给他,并特许他随意出入宫殿进言,更甚的是,允许他见了除君上以外的官员不行参拜之利。
这让一切听说了这个消息的人震惊得久久不能言语,待反应过来时,手中的茶都不知道凉了多久。一众官员们私底下纷纷猜测,这元双是有什么本事能让脾气飘忽不定的君上不对他给予严惩?莫不是还是个有背景的主儿?可没听说过姓元的重臣啊!
对于元双究竟是何背景,众说纷纭,令官员们绞尽脑汁,以至于死了不少脑细胞。到最后,他们想到了重点,管他元双是个什么背景,先送个礼巴结个先!
于是,距王宫十里以外的清瀚园,差点被踏破了门槛。
第二个比较受欢迎的话题是元双上任第一天就收拾了他的顶头上司吏部尚书。
据传言道,在元双上任之前,为了给他腾地方,前一任吏部尚书告老还了乡,现任的吏部尚书便从吏部左侍郎提了一品,提到了尚书的职位。被前一任吏部尚书踩了大半辈子的新尚书不由得因老尚书滚了蛋而趾高气扬起来,于是就想刁难刁难这个新来的毛头小子。
怪不得说,受过虐的人都有心理障碍,这吏部尚书明显是想像老尚书踩他一样来踩这个新来的吏部侍郎。
寻常新来的人忍一忍也就拉倒了,但值得可惜的是,吏部尚书遇着的不是一个好惹的主儿。
据说,元双上任第一天,吏部尚书也不做接待,以至于给吏部侍郎用的房间都脏兮兮的,连个能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但元双不恼,袖子轻轻一挥,整个房间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使得同僚更是对他刮目相看。要知道,一心不能二用,读书的人大多不会武,而元双的法术境界看起来不低,否则也不可能把法术用的如此自如。
当元双的同僚们纷纷怀疑屋中尘土的去向时,吏部尚书的叫声格外引人注目。
冲进尚书的屋里一看,不用言明,就已知道左尚书屋里的尘土去了哪里。
他们不由咂舌,左侍郎果然不是个好相与的,这点小事都要报复回去。
当吏部尚书恼羞成怒地、灰头土脸地从屋里出来时,那狼狈的模样惹得不少人忍俊不禁。元双虽未着白衣而穿了一身官服,可那股子飘然的出尘气儿还是掩盖不住,两相对比之下,吏部尚书显得更加狼狈,让人不忍直视。
那尚书哆嗦着手指着元双,气得说不出话来。反倒是元双先开了口,道了句尚书大人可有什么需要提点的?
还没等尚书出声“提点”,元双便开了口,“尚书大人精神矍铄,令下官无比叹服,下官愿送一首杂诗。”
尚书当然晓得元双嘴里不会说出什么好话,还不等制止,那元双就已开口道:
“天平地阔路三千,遥望双眉云汉间;
去年一滴相思泪,至今未见到腮边。”
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就惹得几个胆儿大的笑了出来,令那吏部尚书更为窘迫。他不由得老脸涨的通红,他的确是五官长得有些不协调,可也不至于像元双说的那样不堪。在看看元双的那张脸,确实是个好皮相,而那吏部尚书则怎么看都不顺眼。
当他就要发火的时候,君上身边的刘公公过来传旨,说君上要单独召见元双,就这样,元双就悠然地被叫走了。吏部尚书回过头来想要让众人散开时,却见一众人围在一起看桌上的一张写了字的纸。走近一看,原来是副对联,是这样写的:
日落香残,要把凡心扫尽。
炉边火尽,须将意马拴牢。
吏部尚书乍一看,没看懂。
只听右侍郎迟疑地道,“是左侍郎留下来的。好像是个字谜。”愣了愣,又道,“‘日落香残,要把凡心扫尽’是‘秃’字,‘炉边火尽,须将意马拴牢’……是……‘驴’字。”
右侍郎一说完,众人将目光转移到了吏部尚书头发比较稀疏的脑门,忽的,爆发出了难以压抑的笑声。就这样直直扎在一脸铁青的吏部尚书的心头上,差点没被元双气得吐出口血来。
后来,在听到了君上发下的懿旨,吏部尚书不由得心虚地夹着尾巴做人,再不敢贸然找元双的茬,因此,他便成了整个吏部的笑话。因是有了吏部尚书这个血淋淋的先例,旁的人也不敢在这位左侍郎前放肆。
再后来,这件事传到了苏连英的耳朵里,他只笑道一句,这小子真是会耍人。
这件事流传得甚广。可再怎么广,也广不过这第三个讨论的话题。
元双左侍郎去了流芙楼。这真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新闻,同时也碎了不少大姑娘小媳妇的水晶心。
不错,流芙楼是秦楼楚馆。
传闻中有着探花这一风流代号的元双身着一身标志性的白衣踏入了流芙楼,被一群娇嫩的花儿拥进了楼。实际上,这群花儿即便打扮得再美,也无法近得了元双的身,所谓传闻嘛,当然是怎么不着调就怎么传。
有人说元双是个风流的才子,经常出入于秦楼楚馆这样的风流处。
有人编了一个才子名妓的风流故事套在了元双身上。
……
而被他们拉进讨论话题讨论了甚久的某人,正坐在棋盘前冥想。
——下面则是真实情况。
苏泠煊在被苏连英叫去以后就被认了出来,她也不客气,一把扯下了人皮面具,毫不留情地讽刺了苏连英一通,连带把当年的事情揪出来拎了一通。她不谈这十六年遭过的罪,单谈她母亲凌芫艽。一通犀利言语到底是激得苏连英动了肝火,可那又如何?天王老子她都不怕,她还能怕他?!不可能!她回来就是要把当年的帐算个清楚的,谁也阻挡不了!谁拦着她都不行。
而对于她气吏部尚书的事情不假,确确实实是把那老家伙气得差点儿两腿一蹬,驾鹤西去。唯一有些遗憾的是没亲眼看着他气得胡子竖起来的样儿,怎么想都是极让人遗憾的。
对于她逛流芙楼这件事不假,但这是去会朋友,哪有什么市井上传的那样风流。这个风流的名头,还是那个不靠谱的玉瑢蔚惹上的。要不是玉瑢蔚突然想找个能喝酒的同他一起去流芙楼喝花酒,还给她发了个邀请函,她能去吗?更可恨的是,玉瑢蔚不仅没有在信函上写明找她的理由,还竟然招了一堆歌姬给她,说什么人生得意须尽欢,不及时行行乐就老了。最后气得她灌了玉瑢蔚五坛子酒,扔到了一家高级客栈去。
不过她实在没心情缺德,以至于没把玉瑢蔚扔到女人窝里去好好“享受”一下。追溯于没心情的原因,还是因为夜靖源的那一个玲珑棋局。
棋局对面的人则注视着那冥想的人。许久,那人笑意浮上唇角,道,“还没想出来?”
“等等!我就不信了,我还能破不了?!”说话的自然是苏泠煊。
“一天零七个时辰,你不困吗?”夜靖源敲了一敲手中折扇,不动声色地揉了揉略有青色的眼眶。
“九曲玲珑局,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不论走哪里都会被堵死了后路,一着不慎,就会落得个满盘皆输,果真难解。”苏泠煊颓废地把棋子儿一抛,倚在了靠背上。
“并不是没有破局的法子,而是你的心不够静。世间有一人能破得了这个九曲玲珑局,那就是我。”夜靖源执起一个白字,轻轻敲击棋盘。
“哦?棋局不是你设下的?”
“不是。这九曲玲珑局包含兵法、五系、阴阳,乃至万象,是几千年前黎泱女神摆出来难为玄暝神君的。据说黎泱女神自己却解不了自己设下的局。”
“这倒有趣了,画地为牢,只为自缚。”苏泠煊猛地坐起来,“我再试试!”
她闭了一闭眼,指尖的黑子儿滚动着,九曲的玲珑阵在脑中浮现出来,繁杂的棋局在她眼中出现了一个微弱的突破口,苏泠煊眼睛一亮,一子儿毫不迟疑地落下,“嗒”地一声脆响,九曲玲珑局,破。
“好!”夜靖源目光里掠过激赞。
“丫的终于破了,困死我了。”
说完,苏泠煊倒头就睡在了椅子上。
此情此景下,夜靖源一叹,“你这个女人!”
他轻轻把苏泠煊抱起来,把她送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