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章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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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在九十九夜的房门旁。
无论怎样敲门都没有回应，对于这位伙同沙耶一起间接违背规则的青年，我产生了相当不好的预感。同时也没有勇气去推开这扇充斥着拒绝感的厚重房门，只有蹲坐在冰冷的走廊，并说服自己强行压抑住心浮气躁的感觉，等待着房间主人的回来。
如果还能回来的话。
只要推开房门，就会看见尸体趴在桌子上摆出僵硬姿势的幻觉像不受欢迎的电影一样在眼前连续放映着。我紧紧的抱住双膝，在失去了生气的走廊上尽可能缩成一团，以挽回不停流失的身体热度。精神上的创伤让□□也开始呈现强烈倦怠的反应，不停的在脑子里闪烁着红色的警告，以提示连身躯也到了使用的极限。
就在这难耐的等待中，刺耳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那是我所不熟悉的铃声，隔着门听起来有些失真，一遍遍的催促着某个人来接听。响了十几声在片刻的间歇后又不厌其烦的重新响起，不断重复着，仿佛在暗示让我推开门进来一样。长久的对峙之后，我勉强支撑起身子站了起来，像虐疾般不停的打着摆子的手指在接触到冰冷的金属把手之后略微恢复了些触觉。
和所想的一样，并没有锁的门很轻易的就被推开了。不过并没有尸体等在里面，只有一个不太起眼的手机被丢在桌子上，因为太过安静，甚至能听见连续而细微的机械震动的声音。
“喂喂~，影子君~。”
犹豫的按下接听键后，手机的另一端传来开朗得过头、和平时别无二致的九十九夜的声音。
“……”
“喂，别生气阿别急着挂电话嘛~。虽然是恶作剧，阿抱歉抱歉~。不过也是因为太无聊了嘛。我们来聊聊吧~。”
“你……没关系吗……”
“什么……？”即使看不到对方也能从语气中想象出男人此时困惑着的样子，还不等我再补充什么，九十九夜却像明白了一样将话题继续了下去，“啊~，你说沙耶吧。刚开始看的时候被吓了一跳。毕竟连肚子也剖开了阿，血淋淋的样子真是让人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就像没有关系的人似的，男人轻描淡写的说着感想。可是我内心深处的疑惑却要更加深沉黑暗，这种程度的回答完全无法满足心灵的饥渴。
“孩子……是你的吧……？沙也加的……”
“影子君，我现在只认识作为影子君的你。同样的，我也只认识作为沙耶的□□少女而已。我们之间只是单纯的供给和给予关系罢了。但是□□也并不是特定于某一个人的行为，我无权去干涉，自然也无权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不要去谈这样不愉快的事情吧，他这样表示道。虽然说只认识作为影子君的我，反而能作为交谈的内容并产生愉快的共鸣感的只有更早以前的学生时代。在转移了话题之后，我们天南地北的聊了很多能称得上青涩的回忆。比起记忆中的九十九夜，在完全成长为了成年人之后似乎变得意外的多话和饶舌，带着社会人所特有的圆滑。当我意识到这点后，我才发觉自从被关进了这个见鬼的别馆之后，从未有和他好好说过话。
不仅是九十九夜，龙，沙耶，小凡，hana。在BBS或陌生或熟悉的字符化为了真实的人之后，还没来得及好好珍惜一切就灰飞烟灭了。前所未有的后悔感袭上空虚的心间。无论过了多久，时间就像诅咒似的被停留在了七年前，我依然只是那个无力的少年。
“但是呢，不管我过去有多喜欢你。成年了之后就会娶妻生子，这是无法违背的社会的法则。”对方发出一声急促的苦笑，“知道吗？我的妻子是个很娇小的女性。但是个性和外表却完全不相符，很倔强又难说服，有的时候真的让人相当恼火。
也许我完全不爱她。
她生气的时候我不会感到担心，她痛苦的时候我不会感到悲伤。她的喜悦我完全无法感知。我所能做到的，只有配合她的喜怒哀乐做出敷衍的反应。
可是却是对我很重要的，唯一能让我感到安稳的存在。
但是正是因为忽视了，所以才不知道她已经有了孩子。”
我忽然想起，在别馆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男人一边说着“这种东西，以后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性了。”一边轻易的将烟捻灭在了看起来一直精心保养着的车上。那个时候曾经以为只是单纯的表示为“得到了280亿的六分之一的话，车也可以换成新的了”。可是仔细想想的话，在可以平安的出去别馆之后，曾以车代步的男人要如何回去？
“我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虽然只是家小公司，可是倒闭时欠的债却足够让人偿还一辈子了。
我把家里所有能卖的东西都卖了，甚至对和自己□□的对象低着头，恳求她让她把还没花掉的钱还给我。
可是就在我抛弃了所有自尊低头哀求的时候，明明答应过我迟点再来要债的……！！！
等我回家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没有一个人的家，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家……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血。顺着干涸的痕迹找过去，最后看见了她白嫩的腿悬在空中。
失去了孩子，失去了家，失去了依靠。最后只能空荡荡的吊在那里。真不知道流产的女人怎么还会有那么大力气。”
我沉默的听着男人痛苦而冗长的告白，这是不属于我的忏悔。
“无论重复多少次，都无法改变。无论是低头要钱还是陪在她身边都一样——。每晚做梦都是她惨白的面容。可恶、我恨不得杀了那个人，那个逼死我妻子的男人。所以看见他被你和小凡杀死的时候我就会忍不住的想笑出来。太滑稽了，太滑稽了。‘你不惜逼死别人也想保护的孩子亲手杀了你哦。’就这么想想都会笑出来，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连喘息的间断都没有的骇人笑声从手机中流淌了出来，响彻在死寂的房间中，让人本能的感知到恐惧的存在。
仅在第一次见面时见过一面的过于巨大和沉重的行李箱就放置在房间相当醒目的位置。像危险的诱惑。拉链上没有挂锁，只要轻轻一拉，就能明白所有的真相。一直攀附在我耳边的恶魔不停的这样说道。
是的，真相。
就算内心如何的矛盾，手还是像被别人操纵一样伸了出去，在尽量不惊动手机另一头的男人的时候轻手轻脚的拉开了拉锁——
腐臭的味道飘了出来。
一只黑色的苍蝇在行李箱微微敞开的间隙处停了片刻，抖了抖翅膀，嗡嗡的飞了出来。
只需要向这黑暗处偷窥一眼，我就再也无法忍耐的干呕出来。
“怎么了，影子君？”手机那头的男人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同时就像有同样的恶魔告诉了他事实真相一样，他迅速的领悟到了我看到了什么。
“我的妻子是个很美丽的女性吧？纤细的手足，孩子气似的清秀的脸——和你很相似吧？”
在知道他和沙也加□□的时候就该明白的——
可恶、可恶。
“我似乎特别中意你这样的型呢。不、应该说都在追寻你的影子吧？”无视我低声的咒骂，男人沉浸在自己的情感中自顾自的说下去。
“住口！！！！不要说！！！！”明白他接下来要吐露的言语后，我大声的吼道，妄图用音量盖过这太过悲哀的告白。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影子君。不——，我爱你。”
这如诅咒般，在年少的我心中也曾重复无数次的、相同的语言。
“我爱你。”
这样沉重的情感不再是通过手机传来的金属质感的声音来传达，男人略有些低沉而平静的低语像是深深一吻般带着余温静静残留在了耳边。
衣服布料摩擦时传来簌簌声让身体变得僵硬起来，隔着不算薄的衣料却不可思议的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甚至能听到平静的心跳声。像游鱼在手中以平稳的频率扭动着小小的身体般。
我再也不会听见这个声音了吧？
而且也再也不会感受到相同的体温。
这种事情，只有九十九夜不知道而已。
只要杀了梦的创造者的话，一切就什么都不会剩下了。那个时候，沙耶确实是这样叫着的。可是这样的话，一定会重回到起点，展开新一轮的轮回。而下一个轮回的我，依然只是张纯粹的白纸。同伴的悲伤和痛苦，一切都白白浪费了。一定要结束掉，彻底结束掉这个只有无止境绝望的梦。
为了这个目标，即使内心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也不能逃开。不能轻易的死去，哪怕双手占满鲜血。
这一定是命运的让我去承担这份罪吧。
原本只要hana进入屋里杀死对方就可以了。原本只要不看见的话就可以装作不知道。九十九夜无意间的安排却让他的死亡变得充满戏剧性了起来。最后的忏悔、埋伏在屋里的hana、作为诱饵的我。
空气中浸染着不祥的杀意。
背后的心跳声忽然粹然不防的加快了。
“啊……——”
我本来想闭上眼睛的。
却事与愿违的转过身去，注视着从身后被用钢琴线勒住脖子，只能徒劳的挣扎着的九十九夜。尽管眼睛里浸满了泪水，目光所及的范围内都呈现严重歪斜的景象，但还能勉强看清对方的表情。
“啊——我也曾经……喜欢着你。”
“太好了，……是两相情愿呢。”男人勉强用口型这样说道。他的脸上浮现出少年似的害羞的笑容。
有什么滚着脸颊落了下来。
过了很久，我才明白那是我的眼泪。
像宣告男人的呼吸已经终止了般，银色的小刀从他停止了痉挛的手中跌到了地上，发出“铛——”的一声清脆的回音。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章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