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飞》花曳

18、第 18 章

　　晚上回到酒店，吃过饭又跟穆庆年随嘴聊了一会儿。十点钟多一点，确认过自己这个助理没任务获准回房休息了，辛斓鼓足勇气揣上两百块钱去敲柏泽霜的房门。

　　出于心虚，他今天根本就没敢跟穆庆年提起昨晚自己跟柏泽霜喝酒又大放厥词的事情。倒是穆庆年在拍摄间隙过来，一脸的开心遮不住，小女孩样的悄悄告诉他，自己按照他说的办法，就当面前站的不是虞城而是柏老师，那种晦涩又磕磕绊绊的表演痕迹一下没了，如有神助。连孙献都表扬她了。

　　还有一点就是，今天一整天，柏泽霜连头都没露。

　　真生气了？生气自己的不知深浅，不知好歹，不识抬举？还有，会不会连累穆庆年？

　　脑子转到十万八千里之外。等到辛斓意识到房间里一直没应答的时候，他看了眼时间，估摸着自己敲了怕不是有五分钟了。

　　“都十点半了，人又出去喝酒了？”

　　辛斓刚要转身走，房门开了一道缝。一股湿润的热气扑面而来。

　　“柏老师，”辛斓立刻调整出最有诚意的笑容，就差点头哈腰了：“您休息了？我是不是打扰您了？那个，有点事情，您看方便开门——”

　　“不方便。”柏泽霜应该是才洗过澡，只露出半张脸。原本搭在额头的发丝被湿漉漉的撸向后，成了大背头：“明天吧。”

　　“我不会打扰柏老师很久的，”辛斓只当这男人还在跟自己生气，努力放低姿态：“就五分钟，我说完话就走。”

　　柏泽霜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关上门：“等两分钟。”

　　两分钟后，守时的柏老师衣衫齐整的重新打开门，把辛斓让了进去。

　　“对不起。”辛斓进门后立刻来了个九十度大鞠躬：“昨晚我不该逞强喝酒乱说话。还请柏老师不要往心里去，别跟我一般见识。”

　　毫无准备的柏泽霜想不到他来这么一出，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摆出十二分的诚意，辛斓把刚才来之前的腹稿付之行动：“我这人喝酒有个坏毛病，就是会胡说八道。昨天晚上原本跟柏老师聊的很开心，一时得意忘形就喝多了。说的那些话，您就当我放了个屁，别往心里去。”

　　“哦？”柏泽霜拿着毛巾慢慢擦着黑亮的头发：“那些话。哪些话？”

　　有点尴尬，辛斓低着头蹭了蹭脚尖：“我不是借酒装疯柏老师，我是喝多了真疯……”

　　极轻的哼笑，辛斓瞬间抬头，惊讶的看到万年冰山脸柏泽霜竟然真的笑了，不是幻听更不是幻觉。

　　生生压住涌到嘴边的“厥词”——柏老师您笑起来真帅，迷死人的帅！

　　“好，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儿吗？”柏泽霜不说原谅不原谅生气不生气，四两拨千斤。

　　清醒的辛斓也不敢多问，哪怕他真的很好奇，对方为什么说自己走捷径。

　　“还有一件小事，”辛斓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递过去：“我知道柏老师不差钱，可是昨晚那顿饭原本就说好了我请。结果惭愧的后来喝多了，还是柏老师掏的钱。”

　　柏泽霜不接钱，淡淡的语气：“不用了。就当你请我喝醒酒汤，我请你吃饭做回礼。”

　　“那我也赚太多了吧。”辛斓知道再推搪下去对方也不会要这两百块，干脆的说出早就想好的二套方案：“柏老师要不这样，回头我请您吃顿好的。如果您赏脸的话。”

　　“就这么急切的帮穆庆年搭桥？”柏泽霜不置之否：“她有这个本事，我自然会跟剧组和导演推荐，她不行，我也从来不做硬塞人的事儿。”

　　“不是不是，”辛斓连连摆手：“我哪有那个面子能要求您做这样的事情？您肯就角色的事儿跟穆姐说上一二，我就感激不尽了。”

　　柏泽霜定定的看着几步开外的青年，嘴角轻抿：“你这么功利性的饭局我不去吃，怕消化不良。”

　　“柏老师，”辛斓被说的有些狼狈：“您这话说的我要无地自容了。我就是特别诚心诚意的想请您吃顿饭，一来赔礼道歉，二来算什么？回礼。对，您请我吃鱼香茄子的回礼嘿嘿。”

　　听到鱼香茄子，柏泽霜神色一动。稍一沉吟，男人点头：“好。”

　　辛斓大喜过望，笑开的一张脸看过去眉眼生动朝气活泼：“那就一言为定！我听说剧组元旦会放假一天，我请柏老师进城去吃顿好的怎么样？”

　　进城。柏泽霜失笑：“谁告诉你元旦放假的？”

　　“小罗啊，”脱口而出后辛斓又捂嘴，像是自责样的轻拍了两下嘴巴：“柏老师您可千万别跟孙导说，不然小罗就被我害惨了。”

　　柏泽霜并不知道小罗是谁，却也没去打击他的积极性：“如果放假就进城吃顿好的。不过，两百块可能不够。”

　　“我还有呢，”辛斓没听出揶揄和玩笑的意思，急于证明的接话：“穆姐给我发工资了，柏老师您想吃什么都行。”

　　……………………………………………………

　　穆庆年挨打了。

　　准确的说，应该是闵月挨打了。

　　是那场曾经用来试戏的一幕，廖莎耍泼，直接掌掴闵月。

　　拍摄前穆庆年心里就有预感，这场戏怕是很难拍。无论是曾经欢灵的怒气，还是孙莹莹对自己的不待见，甚至有可能丽影在背后以牙还牙的授意。

　　还是没想到，会这么惨。

　　孙莹莹是个经验丰富的，太多的镜头拍摄让她很清楚，怎么不动声色的整人。

　　孙献一开始还皱着眉头喊：“CUT！重来。孙莹莹你走位不对！……CUT！孙莹莹你表情过了，稍微收一点……CUT！发型师！去把穆庆年的头发整理一下……”

　　CUT了六次，还是没过。

　　孙献不吭声了，看着场中几个对峙的演员，摸了摸下巴无可奈何：“休息十分钟。”

　　孙莹莹轻笑，没什么诚意的道歉：“真不好意思呢，我入戏太深了。要不要让黄雯雯帮着去找点冰块？”

　　穆庆年没捂脸，神色自如：“没关系，我让助理去找。”

　　边上虞城微微皱着眉，看了看孙莹莹又看看穆庆年：“一会儿再拍，莹莹你把戒指摘了吧。”

　　穆庆年脸上除了隐约可见的红肿，还有一道刮出隐隐血丝的划痕。虞城心知肚明，有些女艺人玩阴损的，会提前把戒指“处理”一下，所以起个毛边，翘个刺之类的，绝对掌过留痕。

　　“哎呦，”孙莹莹摆明了开玩笑的模样，几分轻浮：“虞哥心疼了？”

　　“胡说八道什么？”虞城有点不自在：“都是一个剧组的，真伤了脸拖进度，大家都不好过。”

　　孙莹莹撇撇嘴，一扭身到边上休息区喝水去了。

　　“穆姐，”辛斓站在自家老板身后，心疼又愤怒：“你先披上大衣，我帮你找冰块去。”眼看着虞城也走了，辛斓压低声音：“孙莹莹故意的。”

　　故意是故意，只是这会儿没处说理去。要么孙献就是看出来，依然没多说半个字。

　　这是拍戏，人戏合一无可指摘，顶多算个用力过猛，像是孙莹莹轻飘飘的道歉——入戏太深了。

　　穆庆年没去捂脸，虽然左脸颊火辣辣的：“不要紧。”

　　化妆师拿着冰块拎着化妆箱一路小跑过来：“没事没事，穆老师你别急，冷敷一下再擦点粉，看不出来的……”

　　未免夜长梦多，孙献走过来看了两眼，这边化妆师刚收了粉底液，那边场子就重新张罗着开了拍。

　　穆庆年深吸一口气，振作精神往炽亮的灯光下走去。

　　剩下辛斓干着急没办法，嘴里嘟囔着发狠：“孙莹莹你个王八蛋……”

　　“孙莹莹招你了？”背后蓦地响起的男声毫无征兆，辛斓吓得膝盖都软了，转头看到是柏泽霜，这才夸张的拍了拍胸口顺顺气。

　　“妈呀，吓死了。柏老师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刚进来就听到你背后骂人。”不知道是不是打过两次交道熟悉了一些，柏泽霜说起话来比往日随意了一些，带着淡淡的调侃之意。

　　先是脸上羞臊的一热，辛斓外强中干压着声音嘟囔：“不是孙莹莹使绊子放坏水，我至于骂女人嘛。你瞧瞧，这女人把我们穆姐的脸都扇肿了，就是故意的！”

　　柏泽霜抬眼往场子里眈了一眼，没说话。

　　也就抬头低头喘口气的功夫，一记响亮的耳光之后，是孙献忍不住怒意的声音：“CUT！孙莹莹——”

　　“好嘛好嘛。”孙莹莹先声夺人，笑语盈盈的转向孙献，带点撒娇的意味：“气大伤身，我也是一门心思想演好啊孙导……”

　　辛斓气的直哆嗦，看着场中低着头的穆庆年：“这人怎么这么坏！”

　　“孙导。”柏泽霜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场中所有人都听到，齐刷刷望过来。

　　男人坦然自若走过去，站在主机位后面，表情没什么倾向：“化妆师过去整理一下，重来。”

　　场地中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小跑过去的化妆师大气都不敢喘，灯光师用脚尖抵着把大灯做了点位置上的微调，服装助理殷勤的快步到穆庆年身后，帮着抻了抻衣摆。

　　孙莹莹刚刚还不可一世女王般的气焰一下子虚了。

　　女人几分忐忑的偷瞄了眼柏泽霜，抿了抿嘴唇。

　　一条过。

　　辛斓握了握拳头，松了口气，心里很高兴。
　　柏泽霜这是帮穆姐出头呢。

　　不知不觉中，辛斓对柏泽霜的印象有了改观。或许这人并不是那么生冷不近人情傲气自大，不过就是面冷心热不善表达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