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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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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收了工,孙献把几个主演召集着,到附近的川菜小馆子吃饭,顺带着开个会。
辛斓跟不放心的老父亲似的,送到包间门口还一径的叮嘱:“穆姐你下午拍的挺好的,千万别胡思乱想。孙导不一定会针对你。还有,那个孙莹莹要是说什么你也别往心里去,好歹是丽影力捧的当红艺人,给你做配,不痛快正常……”
穆庆年有点好笑:“我就那么不让人放心?又不是刚出道。”
辛斓没好气的翻个白眼:“也不知道谁,上午消沉悲观的就差辞演了。哎对了,最关键的,穆姐你可千万别在柏老师面前大失水准,里面那些都是人精,真要看出来了对你不好——”
“知道了。”穆庆年知道他是好心,嫌啰嗦的转身作势推他走:“你快回去吃点东西休息吧。我这边一会儿跟孙导他们大伙一起回去,不用过来接。”
包间门在眼前关上,辛斓耸耸肩,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踢踏着往外走。
A市的冬天比较难捱。大多时候不会有冰雪这样的极寒天气,但是长江以南自旧时就没有取暖设备,阴冷潮湿一直侵入骨子,让人极其不习惯。
外面天色已经黑透了,路灯隔着好远才有一盏,在暗淡的环境里看过去就像有气无力的老者。
辛斓缩了缩脖子,决定去前几天孙献领他们去的店里喝羊汤。一大海碗热腾腾的,多撒点白胡椒,出身透汗神清气爽。
雁北飞剧组所在的摄影棚在A市郊区,边上老早是个镇子。后来随着城市化进程的扩张,镇子并进了城市,撤县建区,也算是城市的一部分了。
只是这边太过偏远,说起来是区,看过去还是乡镇的样子。边上稀稀拉拉的住户商店,大片的农田眼下是枯黄夹杂着黑褐,透着季节性的萧条。
一根烟抽完,刚好到了店门口。
辛斓碾熄烟蒂,抬头看了眼招牌。“老孙家全羊馆”几个大字傻憨傻憨的,土黄色的底子红褐色的字,边上还画了个羊头。
推开店门,一股夹着羊膻味儿的热浪卷过来,辛斓眨了眨眼睛,惬意的呼口气,浑身都舒坦了。
不比上次四个人来还特意要个小包间。辛斓揉揉鼻子,眼睛四周眈了圈,打算在大厅里找个位置的功夫,意外的看到本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人。
靠窗的一张两人位小方桌边上,柏泽霜一个人坐在那里,面前一碗红烧羊肉一盘炒青菜,一个破搪瓷缸子不知道装的是不是酒,男人坦然自若的在自斟自饮。
“柏老师,”辛斓走过去:“您怎么在这儿啊?”
“吃饭。”柏泽霜放下茶缸,里面小半下的透明液体,应该是酒。
“我不是这个意思,”辛斓打个哈哈,干脆拉开板凳坐在对面:“您不是应该跟孙导他们在川菜馆吗?”
柏泽霜挑挑眉,并没有解释的打算。
这档口,老板娘满脸热情的走过来:“小伙子想吃点什么?一起的是吧?要不要也来二两烧刀子?老家粮食酿的,香着咧。”
辛斓心思一转,眼看柏泽霜没反对,干脆点头:“一起的。烧刀子啊,辣不辣?没喝过。”
老板娘笑容朴实:“五十多度,老头子说不辣,特别香。要不,你尝一口你朋友的再定?”
辛斓还没等说话,柏泽霜反应特别快:“不行。”
这么大个男人,怎么这么小气。辛斓腹诽,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那给我也拿二两尝尝吧。然后再来一碗,不不,两碗羊杂汤四个饼子。柏老师你吃羊杂的吧?我请客。”
饭馆没几个人,四周都是空桌。柏泽霜对这人自来熟过来拼桌的举措也有点无可奈何。
“老板,再加两个菜。”
吃饭的功夫,大多是辛斓在兴致勃勃的讲话。青年好像也不觉得柏泽霜不理他会不会冷场尴尬,吃菜喝酒偶尔咬两口饼子,混着吃的乱七八糟,偏偏自己还很快活的样子。
“柏老师,孙导开会,几个主演都去了,我还以为您也在呢……”
“柏老师,穆姐其实非常喜欢闵月这个角色,就是有时候把握不准,您能不能给点建议?……”
“哎呦,这个烧刀子可真够劲!比茅台还厉害……”
柏泽霜被呱噪的头疼:“闭嘴,吃东西不讲话。”
辛斓安静了半分钟。半分钟后,青年又举起破搪瓷缸子,满脸诚挚目光清澈:“柏老师我敬您一杯呗。以后多指教。哦不对,我的意思是,我脑子笨就不劳柏老师费心了,可是我们穆姐领悟力强,柏老师有空点拨点拨穆姐,她一定……”大脑短路了,辛斓接不上自己的话,干脆晃了晃杯子:“喝酒。”
隔桌而坐的男人也不端杯子,谁也不知道他想些什么。
蓦的,柏泽霜不咸不淡开口:“在这边,敬酒习惯不是一口。”
辛斓愣了一下,爽快点头:“行,柏老师,我干掉您随意。”
柏泽霜本想着青年几乎没动的二两烧刀子,自己也就是心血来潮的将他一军,完全没有灌酒的意思。谁知道这实诚孩子真就一口闷了。
那些绯霞似的血色几乎是抬现的,眼见爬上了辛斓的双颊,慢慢的,连耳根脖颈都红了。
柏泽霜端着缸子放在唇边没喝,可是心里多少起了点浅淡的后悔。
本就没什么交情来往,这么让他喝有什么意思?
辛斓双手捂住脸,很大力的揉了揉。眉清目秀的一张脸被揉的变了形,看过去有点滑稽可笑:“哈!这酒劲儿……”
刚好老板娘来上菜,看着辛斓的样子吓了一跳:“哎呦小伙子,这酒可不行一口干掉,会醉的!”
辛斓打个哈哈,满脸通红有点傻气:“我平时能喝半斤,不过老板娘你家这酒也忒冲了吧?”
“先把羊杂汤给他上来吧。”柏泽霜开了口。
“不,不用。”辛斓还逞强:“我没事,不就二两酒嘛。老板娘你再来二两,我陪柏老师慢慢喝,这回不干了。”
柏泽霜简直哭笑不得。这小子是当喝公关酒呢?公谁的关?为谁公关?
看着青年沾着酒渍湿润的嘴唇,还有染了淡粉几分茫然的小眼神,那句话几乎是鬼使神差不经大脑的问了出来:“做什么事情你都喜欢这样走捷径吗?”
“啊?”辛斓喝的急,这会儿脑子有点不做主:“什么走捷径?”
懊恼来的分外真实。柏泽霜定了定心神,再度恢复沉静:“好好的酒不慢慢喝,老牛嚼牡丹。”
“老牛嚼牡丹。”辛斓也不知道想明白没有,喃喃重复了一遍,突然嘿嘿乐了:“这个我懂,柏老师你是骂我浪费好东西呢。”
这人,倒不是个笨的……柏泽霜莞尔,脸上一贯的寡淡有所松动:“话多。吃点菜压压酒。”
辛斓老老实实哦了一声,拿起筷子低头一瞅,开心了:“鱼香茄子,我最喜欢的一道菜了。柏老师你也喜欢吗?”青年夹了一块茄子放进嘴里,油汪汪的茄子裹着高温,烫的他呲牙咧嘴,说话都含混不清:“唔……烫死了……好吃……柏老师你尝尝……”
随着话音落下,那人极其顺手的夹了一筷子直接放到柏泽霜面前的碗里,丝毫没有任何觉得不妥的意思,一个劲的劝着:“尝尝,相当好吃!”
柏泽霜震惊了。无语了。
他低头看看碗里的茄子,思索着让老板娘换个新碗会不会太直白的伤人自尊。
偏偏辛斓一点没有逾越的自觉,兀自吃着茄子絮絮叨叨:“柏老师你不要觉得我是喝多了说酒话,真的。我知道你很厉害,我也知道你瞧不上我这种没文化也没本事的人,我不在意真的。穆姐说你是个好人,正直又有才华,我相信穆姐的眼光。柏老师,我不求你办事我也不舔着脸跟你拜师,我只是想着,我多做点,你能提携一下穆姐。假以时日,她会是个好演员。不对,不是假以时日。她现在就是个好演员,就是还欠缺名师的点拨和多演戏去累积的经验……”
唠叨着的青年几分疑惑的住了嘴,四下里瞧瞧,没找出原因,转过头跟收银台那边老板娘扯着嗓门喊:“老板娘,你家窗户还是门没关严?怎么突然觉得冷飕飕的?”
老板娘疑惑的说着没有,一边不放心的在小店里转了转,到窗口门口去检查。
“故意喝了酒跟我说这些?”柏泽霜面无表情,如果孙献他们几个老友在,立刻就能发现这人动怒了:“你看出来我瞧不上你?那你知道我为什么瞧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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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睡醒,辛斓只觉得头疼。
痛苦的呻-吟一声,辛斓在床上翻了个身,把脑袋伸到枕头底下。
那哪是烧刀子?简直就是闷倒驴——
不对,好像把自己骂进去了。
同屋的道具组小罗不在,不知道是不是吃饭去了。
缓过那阵子难受,昨晚的事情一点一滴泛上心头。
辛斓一骨碌坐了起来,顶着一头乱发满脸懊恼。
操!昨晚被那一口闷的二两酒整懵了,好像说了什么了不得又不该说的话!
辛斓喝酒有个优点,从来不断片儿。
辛斓喝酒也有个致命缺点,就是乱说话。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只要老子爽才不管其他……
那些一点点完整的记忆悉数化成了冷汗。
【你知道我为什么瞧不上你?自己想要的东西不通过自己一手一脚努力去获取,总喜欢耍小聪明走捷径。我从来不因为一个人的出身或是学历瞧不上谁,唯独不劳而获。】
完了。他昨晚这筒醉炮好像得罪了柏泽霜。不!不是好像,就是!
可是——
辛斓抓狂的揪着头发揉。什么意思啊这是?什么叫不劳而获?自己怎么想着不劳而获了?又耍什么小聪明走捷径了?文化人了不起吗?他妈的说话说一半留一半,简直生生急死人!
小罗推门进来,打断了他的思考:“想什么呢?这醉的,啧啧。还能不能行?快点,马上该去棚里开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