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芙蓉》垚垚相望

19、情深缘浅

　　时序入冬，寒风簌簌，窗外万紫千红凋落。慕容昀斜倚在床边，看向窗外。右腿始终没有好转，伤口溃烂处仍淤青一片，稍一动动就疼痛难忍，直到现在已经接近一个月了，转年春天的科举快到了。。。。。慕容昀心烦，强从床榻上支撑起来，双手紧紧的抓住床帏。自己不能就这样倒了，已经准备那么久，已经付出了那么多，仅仅为了考场上的一搏。蓦地，一阵钻心的疼痛席上胸口，冷汗层层从额角处冒出。慕容昀倒地，泪水模糊。
　　赵嫣进门，正看到这一幕，急忙跑了进来，将慕容昀扶到床上，轻声劝道：“公子的腿伤尚未痊愈，何必这么心急呢？”说着掏出衣襟里的手帕给慕容昀擦拭。慕容昀止住赵嫣的手，看着赵嫣，问道：“我若是从此是废人了，你会不会嫌弃？”赵嫣听这话，心里不好受，别过脸道：“又是胡说了，要是勤着医治，怎么会是废人。”慕容昀放开赵嫣的手，垂头道：“你就不要哄我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还是知道的。莫说是好了，就是能行动，我就知足了。”赵嫣叹气，不知该说什么。慕容昀见赵嫣脸色难堪，便换个话题道：“今年霜降也过了，也没看到菊花会，不知是怎么过的。”赵嫣想起重阳那日的菊花，暗生情愫的落日，而现在。。。。。赵嫣苦涩，摆弄自己的丝帕，“还是老样子，柿子熟了，家家开始做柿饼，赏残荷，蝉声也衰了。”两人沉默，不再说话。少许，慕容昀直起身子，对赵嫣浅笑，道：“你看桌子上的是什么。”赵嫣起身，走近书桌，见书桌上是一娟秀的小楷，书的是王勃的《滕王阁序》。赵嫣摩挲着纸面，轻声道：“你怎么知道我最爱王勃的诗？”慕容昀浅笑，“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句写的极妙，读完就觉得清爽，就像浸泡在漫漫秋色中一样。”赵嫣会心一笑，道：“果然。那首《秋日别王长史》中的‘野色笼寒雾，山光敛暮烟’也甚是绝妙，依稀可见秋雾弥漫，远山若隐若现，真是赏心悦目。”赵嫣说的时候双眼灵动，不似往日般沉静，倒有了些少女的雀跃。慕容昀看着心动，双颊微微红烫。他舔了舔嘴唇，咽口唾沫，低声道：“你要喜欢，我回头写好后送给你。”赵嫣见慕容昀不自在，自己也有些踌躇，便慌忙点点头，道谢。慕容昀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觉得有些不妥，便不再言语。赵嫣稍稍坐了一会儿，便要回去了。到门口时，慕容昀叫住她，局促了一会儿，道：“如果要是无事。。。你可以常过来，陪我。。。”赵嫣红了脸，点头答应。慕容昀笑了，眉目舒展，赵嫣看着慕容昀的眉宇，脑袋里又想起了慕容瑾，他的眉毛与他哥哥不同，他的眉锋更粗，眼角有些孩子气，而慕容昀的眉眼更娟秀。。。赵嫣不好再想下去，忙慌乱的告别，匆匆离开了。

　　赵嫣从慕容昀房中走出时，已经晌午。云层厚实而紧密的包裹住太阳，光线尚不明朗，倒有些萧索的颓败。赵嫣举头看了一会儿，便默不作声的朝自己绣房走去。半路，穿堂处，正遇上探望哥哥的慕容瑾，两人愣了一下，接着双方施了礼，便有些尴尬的踌躇在那，谁也没有率先开口。晚汐见此情景，率先开口道：“赵小姐，慕容公子的病是否好些？”赵嫣点头，道：“伤口处是比先前好些了。可是，他的心绪。。。。。。”赵嫣想起进屋时见到慕容昀那落寞的神态，不由得又有些伤心。晚汐见状，便接着说道：“公子的心病怕是还需小姐来解开了，毕竟科举的日子一日日近了，公子心情不悦也是情理中的。小姐还是要有些耐心才是。”赵嫣听她提到科举，不由得自责心更重，眼眶有些潮湿。旁侧的丫鬟云娟见此替小姐说道：“姑娘明明知道小姐因为慕容公子科举之事心中有愧，这时候还偏偏说道这个，你是存着什么心思？”云娟闻此，委屈道：“哎呦，瞧我笨嘴拙舌的偏偏这么说，惹小姐不高兴。小姐，你可万万莫往心里去，我这也是有口无心啊。”云娟还想说什么，赵嫣看了她一眼，便不再言语。慕容瑾想到那日之事，归根结底到底怨自己，不仅连累到哥哥颓丧，也害的赵嫣辛苦，双颊日益消瘦了，便更觉得对之不住，心疼道：“你这几日饮食睡卧可好？”赵嫣这些日，日日被心病搅扰，茶思不香，睡眠不饱，但不忍慕容瑾挂念，便点头道：“有劳公子挂念，一切安好。”慕容瑾看着赵嫣垂目，便知道她撒谎哄自己，便心一急，凑上前去看着赵嫣责备道：“莫要哄我了。你看你，身量都这么消瘦了，还说一切安好？”赵嫣心中酸涩，但事已至此，业已身不由己，便往后退一步道：“公子，有些事情，一旦逝去了，便如掌中流沙，再也无法挽回，公子，何必自寻苦痛呢？”慕容瑾无奈，拱手道：“小姐好生休养，子松不敢再叨扰。”赵嫣回过礼后，便转身带着云娟走远，不敢再回头。慕容瑾留在原地，久久的目送赵嫣的背影，直到那瘦瘦小小的身姿消融于无边漫漫的寒霜中。转身，想到今后自己只得日日回忆这小小的背影，再也握之不住时，心口处忽然传来一阵深深的绞痛，慕容瑾目眩，身子不由得前倾。晚汐见状，忙上前扶住了他。慕容瑾紧紧抓住晚汐的袖口，依靠在晚汐的臂膀，直到眼前的漆黑散去，才跌跌撞撞的往前。晚汐极力拉住身侧的慕容瑾，心却一点点冰凉。慕容瑾爱赵嫣如生命一般，他为了赵嫣已经将自己折腾的不成样子，而赵嫣根本不知道他的痛苦，根本不会体会他的难过，根本不知道这些日子慕容瑾是怎么度过的。如今，当她再一次出现在慕容瑾的面前时，竟然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狠心的抛弃了他，像是扔掉一个不称心的娃娃，赵嫣根本不配慕容瑾这样为她。而自己呢，自己这么爱他，可是他看得到吗？他的眼里心里脑子里除了赵嫣，哪里还有自己的位置？自己就是他买回来的一个丫鬟，和府里其他丫鬟没有任何区别的一个，他哪里知道自己为了他的辛苦？除非。。。。。。晚汐不敢再想下去，她被自己的想法有些吓坏了，她抚下刚刚额角沁出的冷汗，深呼了一口气，而后平静下来了的时候劝慕容瑾道：“公子，时候不早了，我陪你回去歇息吧。我们改日再来看慕容昀公子。”慕容瑾麻木的点点头，被晚汐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