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与迟先生的从前（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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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风生拿到他开的支票，很快离开了，都没有回头。
迟明铮回归到原本的生活中，只是一连多日面色阴沉，就差在脸上写上“生人勿近”，连迟震和迟明雅都不敢同他多说一句话。
幸好这段时间他不经常在家，跑去玩命加班工作，公司上下人人自危，效率奇高。几个助理更是苦不堪言，每天兢兢业业，生怕出一丁点纰漏。万一不小心犯了错误，老板都不用大声训斥，只需看你几眼，就足以让人七上八下，一整天都不得安生。
从来没有人见他生这样久的气，更没人敢去问发生了什么。
他连续加了两个月的班，一旦躺下，还是无法安眠。可恶的顾风生，像是在他脑袋里安了家。
他想见她，这是最坦诚的渴望。
后来气消了一点，迟明铮想起那个傍晚，她红肿的眼睛、难过的神情。
也许，她只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隔天迟明铮开车去了C大，车子停在她的宿舍旁边。中午下课铃响，学生多了起来，他等了半个多小时，才远远看到了顾风生，还有她身边的男生。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越走越近，男生搂着她的肩膀在说什么，顾风生突然笑起来，伸手去挠他的腰，男生躲开，绕到身后抱住了她，两个人笑作一团。
迟明铮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开心的模样。
而顾风生让他体会到了有生以来最为深刻的愤怒。
他掏出手机，拨了电话过去。
顾风生看到来电显示时明显愣了一下，笑容全无。她迟疑了很久，才接起电话，声音微微颤抖：“喂？”
“你在哪？”
“我在学校。”
“跟谁在一起？”
“朋友。”
“什么朋友？”
顾风生被他咄咄逼人的语气吓到，顿了片刻后说：“我最好的朋友。”
谎话连篇。亏他还想相信她。
迟明铮面上露出一个讽刺的表情：“顾小姐，之前你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哪句话？”
他的语气更加古怪：“顾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后悔了，那五十万我不想白花。”
她一下顿住脚步，跟旁边的男生说了什么，对方很快离开了。
此时他们已经离得很近，迟明铮可以清晰的看到她惨白的脸。
他觉得解气，继续施压：“顾小姐不会想反悔吧？”
“没有……”
“那好，现在请你回宿舍收拾东西，直接搬到小白楼，你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我不喜欢别人迟到。”
他挂了电话，驾车离开，擦身而过前，最后欣赏了一下她慌张的脸。
自此，别扭的同居生活开始。
顾风生非常听话，也从不惹事，只是在他面前，总是卑微的抬不起头。
可她越是如此，迟明铮就越是生气，她的举动清清楚楚的表明，他们的关系并不平等，她来这里也不情愿，她是自己花钱买来的。
他对她很不好，想让她难受，想让她疼。
顾风生越来越怕他，每回见了迟明铮都战战兢兢，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迟明铮恨极了她这幅模样，终于在某日爆发，捏着她的下巴命令：“看着我。”
她哆嗦着抬头，满目慌张。
“我欠你钱了？”
她连忙摇头：“没有。”
“顾小姐每天顶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我很不高兴。”
“对、对不起。”
迟明铮松手，摔门而去。
自那以后，顾风生经常对他笑，牵强的笑容，只会让人看了更加生气。
又过了一段时间，迟明铮开始疑神疑鬼，他想起那个男生，心里愈加不舒服起来。
顾风生刚搬进来的时候，他问过她有没有男朋友。
当时顾风生倒是斩钉截铁：“没有。”
那时他在心里冷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最好没有，也不能有，就算有，也要变成没有。”
顾风生被他绕的有些晕，又被他的语气吓到，慌忙点了点头。
迟明铮决定找个日子跟踪顾风生，看看她没课的时候都做些什么。他查到她的课表，守在她即将下课的教学楼附近。
几分钟后，潮水般的学生们涌下楼梯，他还是一眼看到了顾风生。
她跟几个女生一起沿林荫大道直走，在分叉口处道别，去了校外。
他开车慢慢跟着，看着她上了一辆公交车，七八站后，顾风生下车换乘，最后到了医院。
迟明铮远远跟着，见她上了电梯。
他打了个电话：“帮我查查，顾风生家里还有什么人，分别叫什么。”
对方很快发来短信：直系亲属只有她的母亲，名叫解春兰。
他在前台查询这个名字，果然有位同名的病人，问了护士小姐，迟明铮很快找到了那间病房。
他透过门上细长的玻璃往里瞧，就见顾风生在削苹果，她身边病床上的中年女人正在输液，虽然面容憔悴，却不难看出跟顾风生相像的五官。
迟明铮叫住路过的护士：“请问，这是什么科室的病房？”
“肿瘤科，这边住的都是中晚期病人。”
他突然觉得自己混蛋，特别混蛋。
他不问，她不说，他误会，她也不解释。两个人都跟自己叫着劲，也让旁人难受。
这一晚迟明铮没回去，顾风生松了口气，却也没能睡个好觉。有他在的时候，她的心乱糟糟的什么都不去想，他不在了，她总是记挂着母亲的病，越想越怕越怕越急，夜里哭了几回，天已经亮了。
下午她去医院的时候病房里多了一个人，顾妈妈见了她佯装生气的皱眉：“风生，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她心里一紧：“没有啊。”
“你一说谎，眼睛就爱乱瞟。”
“我……”
“你也真是的，交了男朋友还不告诉妈妈。”
男朋友？她的神色一言难尽。
顾妈妈笑笑，只当她是害羞：“他上午来过了，送了不少东西，还帮妈妈请了护工，妈妈觉得过意不去，回头你跟他说一说，不要这样客气。”
那位护工阿姨笑笑：“这是迟先生的一片心意，您就收下吧，平常顾小姐照顾您的时间少，有什么事我都可以帮忙，我也有经验。”
顾风生尴尬极了，在病房里坐立难安，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她从早到晚都没吃饭，竟也不觉得饿，在客厅里发了会呆，回过神来已经快要十二点。
她回卧室躺着，迟迟不能入睡，不停的想：他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说自己是她男朋友？
客厅传来开门声响，迟明铮回来了。他进了卧室也没开灯，换了衣服就去洗澡，出来后也没吹头发，动静极小的躺到另一侧。
顾风生原本想要装睡，却怎么也过不了自己那一关，最终还是开口：“谢谢你。”
他沉默半晌，问：“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但凡她肯开口，无论多少钱他都会出。她却偏偏选择了最吃力不讨好的方法。
“我们非亲非故，你没有义务帮助我。”
好一个非亲非故。
他在黑暗中生着闷气。
顾风生知道他不高兴了，连忙解释：“对不起，我只是不想欠别人太多，我……”
“所以你就拿自己抵债？你准备还多少年？”
“只要你不赶我走，我可以一直呆在这里。”
然而这句话在后来得到证实，她是骗他的。
那之后他们的关系稍稍缓和，只是顾风生还是怕他，迟明铮努力让自己变得平易近人，看她的眼神也温和许多。
他非常关心顾妈妈的病情，给她转了最好的医院，用了最好的药物治疗，顾风生是真心感激，渐渐的就没有先前那样怕他。
再后来顾妈妈的病情好转，顾风生心里的石头落下，又恢复了活泼的性子，能像他们刚认识时那样对他笑了。
入冬的时候，顾风生生了一场病，数不清的夜里，她一睁眼，就见迟明铮守着她。
到底是动了心。
等迟明铮将她养好，他们已经可以像寻常情侣一般相处了。
迟明铮很是欣慰，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不确定顾风生是不是喜欢自己。
很快又到了这一年的平安夜，迟明铮头一回对这个节日如此敏感，主动给员工们放了半天假，把几个常年受他摧残的下属感动的热泪盈眶，声称来世还要给他做牛做马。
迟明铮也提前下班，给顾风生买了礼物，随后到C大门口等她下课。
等了一会儿，他远远看到顾风生走出校门，她手里挽着一个男生，赫然就是上回遇到的那一个。
迟明铮的火气“噌”的一下窜的老高，眼神寒戾的看着他们依依不舍的在校门口告别，顾风生独自向后山方向走去。
原本他好心想要捎她一程，此时心情差到极点，一脚油门踩下去先行回了家。
顾风生二十分钟之后才到，她进门的时候还哼着歌，心情不错的样子。见他坐在沙发上跟平时一样打了招呼：“你回来啦，今天好早。”
往常他一定会说句什么，再不济也“嗯”上一声，这一天只是沉默。
顾风生发现不对劲跑过去瞧他，细白的手指戳了戳他的额角：“哇，青筋都露出来了，眼神也很可怕，你在生气吗？”
她已经胆大如斯。
迟明铮突然抓住她的肩膀把她压到沙发上，一字一顿的叫她的名字：“顾、风、生！”
她还是吓到了，说话断断续续的：“这是……怎么了？”
“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她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你什么意思？”
他原本想了很多恶毒的话来质问她，可一看到她委屈的眼神就悉数咽了回去，最后只问：“刚才跟你在一起的男人是谁？”
“什么男人？”
还敢装无辜！迟明铮按着她的力气越来越大：“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顾风生伸手推了推他：“停停停。你说的……该不会是周小小吧？个高，短发，今天穿了灰色大衣。”
“就是他。”
顾风生立马笑出声来：“她是女生啊……”
嗯？
顾风生翻出照片给他瞧，夏天的时候周小小穿的少，勉强可以看出胸部轮廓。
沉默许久，迟明铮的耳朵有些红：“对不起，我太冲动了。”
她笑了许久，一直笑的肚子都疼，最后弯着眼睛问他：“迟明铮，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一刻，比去年这个时候倒霉的遭遇还要让他窘迫，虽然他原本就想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表白。
然而表白程序被全部打乱，他计划的好好地，先带她出去吃顿大餐，可以稍微喝一点酒，再把礼物送她，等她心情不错的时候，再来表白。
这家伙不按计划来。可是她现在就心情很好的样子。
化繁为简，迟明铮只说：“喜欢的。”
说完还笑了。
顾风生对他的笑容简直没有一点儿抵抗力，当即脸有些红：“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她低头捏了捏自己的手：“你床头的抽屉里，有我去年送你的糖。”
在一起同居这半年，她是知道他不喜欢吃甜食的，顾风生买回来蛋糕亦或其他糖果，他一概不吃。
可那盒糖少了一半。
刚开始他对她凶神恶煞，顾风生是不相信他喜欢自己的，后来他对她稍好一点，顾风生半信半疑，又无法确定，再后来，她已经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迟明铮的真心，他不说，她就装傻，权当报复他从前那样对她。
迟明铮扭头看向窗外：“那你呢？”你是不是喜欢我的？
顾风生盯着他紧绷的下颌，心知他是紧张了，面上笑的更欢：“我也不知道。”
他回过头来瞪她：“你知道。”
“我没想好，还要考虑考虑，看你表现吧。”说完她就跑远了，留他一个人在那七上八下。
不过到了晚上，迟明铮果真好好“表现”了一下，把顾风生折腾的死去活来，在他的威逼之下，她不仅说了喜欢，还说了好多个“我爱你”。
迟明铮一本满足的睡了，心里像是有什么发了芽，开了花，自此之后，每一天都是令人高兴的。
后来他们又在一起度过了一年多的时间，迟明铮在顾风生的潜移默化之下改变不少，他骨子里自幼带着的寒戾蛰伏起来，因为爱情的滋润柔和不少，公司里的下属们感激涕零，悄悄议论：千年的铁树开花了。
虽然迟明铮在外还是寡言，可是跟顾风生在一起的时候已经改善不少，越来越像个普通的、二十来岁的男孩子。
跟顾风生正式在一起后，迟明铮见过梁梦一次，提出解除婚约。
那时梁梦敏锐的察觉到了：“你有喜欢的人了？”
“是。”
她咬了咬唇：“明铮，你能不能再等一段时间，我母亲病了，我不想让她在这个时候知道。”
“好。”
这个“好”字，最终让他万劫不复。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太过甜蜜，快乐的日子总是比寻常日子过的快上许多，他刚认识顾风生的时候她才大二，一转眼顾风生已经要毕业了。
迟明铮开始筹划将来。
他在德国出差的时候抽空去了珠宝店，买了一对戒指。
原本，是想向她求婚的。
然而顾风生突然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可是他们的家是她设计装修的，每一件家具都是她亲自挑选买来的，卧室的枕头上还有她馨甜的味道。
迟明铮在睡梦中经常狂奔，他去了许许多多地方，问了许许多多人：
“见过顾风生吗？”
“见过顾风生吗？”
“见过顾风生吗？”
他一直找，一直找，可怎么也找不到。
接下来的三年里，迟明铮其实不是很清楚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好像行尸走肉，荒度人生。
如果没有见过春日的阳光该有多好？他在那里融化掉自己的外壳，掏出了柔软的心，却又经历了漫长的冰河世纪，重新将自己塑造成钢筋铁骨，外头的人进不来，里头的人也出不去。
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那种场景。
他心心念念的人，会和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在一起。
他的心像是被搅拌机搅碎，又像是被钻孔机凿了一个窟窿，无时无刻不是疼的。
顾风生是他的致命伤，也是他的救命药。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与迟先生的从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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