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奇异三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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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顺着鬼差大叔的目光望去，站在边上的中年男人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看看我们，问：“我？”
“不是你还有谁？！”气头上的鬼差大叔语气恶劣，“还不快滚过来？”
中年男人敢怒不敢言，涨红着一张脸，走到三生石下，在鬼差大叔指定的地方站好。绿眼影、红嘴唇、爆炸头的孟婆走到三生石另一边，双手抬起，搭到石面上。
玄黄大石上立刻浮现出了我们看不懂的奇怪字符，密密麻麻，一行接着一行，被石面上的两道横纹分成三大段。我暗暗猜想，莫非这符文记载的，就是男人的前世、今生和来世？
石面上不再出现字符后，鬼差大叔扫了一遍，点点头：“没有问题。”
孟婆便单手一抓，凭空抓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来，神色木然地对男人道：“喝吧，喝了这碗孟婆汤，走过这座奈何桥，忘记前尘往事爱恨嗔痴，开始你的轮回新生吧。”
这就是传说中喝下去忘记一切的孟婆汤？我好奇地伸长脖子，无奈只看到一个青瓷碗边，味道倒是不错，老远就能闻到一股鲜香。
身边传来“咕噜”一声腹响，提提拉捂着肚子，抱歉地看着我，小脸羞得通红。
鬼也会饿啊？
这个鬼界，还真是和人间没什么两样啊。
中年男人接过孟婆汤，双手有些颤抖。他将汤碗捧到嘴边，刚要喝下，忽然又向我们转过头来。
我们剩下四只鬼也望着他。
男人的目光缓缓扫过我们，仿佛是要记住这辈子见过的最后几张脸一样，移到甘颀脸上时，特意多停留了片刻。
男人对甘颀点了点头，目光中似有感激之情。
甘颀也对他点了点头，眼神澄明。
男人举起海碗，将孟婆汤一饮而尽。
鬼差大叔叹息一声，在他身后推了一把，低声道：“走吧。”
男人的眼中已经变得一片空洞，脸上亦无悲无喜，被鬼差大叔一推，往前一步，机械地踏上白玉拱桥，一路走向忘川彼岸，再未回头。
我们目送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远方雾色中，鬼差大叔的声音再度响起：“下一个！”
下一个是女白领，跟前面的中年男人一样，站在三生石下，由鬼差大叔和孟婆验过三世文没有问题，赠予孟婆汤。
女白领却没有立即喝下，而是先跑回来，踮起脚尖，勾住甘颀的脖子，贴着甘颀的唇，轻轻地印下一个吻。
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女白领放开甘颀，目光晶亮，光彩焕然，仿佛一颗生机蓬勃的花骨朵，连笑容都是发自内心地开心：“下辈子我要擦亮眼睛，找到对的那个人，相爱一生！”
甘颀笑道：“一定会的。”
——
送走了中年男人和女白领，就轮到甘颀、提提拉和我了。
提提拉在我耳边道：“我有点怕。”
我握了握提提拉的手，安慰道：“不怕，没有危险，你看前面两个，一下就好了。”
不过我虽然这么说，心里也有些忐忑。我转向甘颀：“你呢？害怕吗？”
甘颀淡淡一笑：“不，只是有些遗憾。”
“遗憾？”
“嗯，还有一件事没做完。”甘颀歪了歪头，眉宇间掠过一抹困惑。
我看着这样将头歪向一边的甘颀，觉得有种介于男人和男孩子之间的，可爱的性感。
——
鬼差大叔指了指甘颀，甘颀深深地看了我和提提拉一眼，向三生石走去。
我望着甘颀一步一步离开，心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这个男孩因我而死，按理说我比谁都希望他一切顺利，下辈子投个好胎。可是为什么，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却开始舍不得了呢？
甘颀站到了三生石下，我想起他刚才说还有未做完的事。我体会过遗憾，那可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
孟婆将手搭在石头上，鬼差大叔严肃地盯着石面，等着检阅甘颀的三世文。
然而......
三生石的上部和下部，本该浮现甘颀前世及来世文的部分，竟然是……一片空白！
别说我和提提拉，就连经验丰富的孟婆和鬼差大叔，都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只有石头中部出现了一行短短的字符，鬼差大叔紧走两步上到前去，念出声来：“甘颀，18岁，寻人未果，卒于砸坠。”
这、这就完了？一个人的一生，就这么短短的一句话？
回想中年男和女白领密密麻麻的三世文，外行如我和提提拉，也明显地察觉到了不对。
甘颀也是一脸困惑。
孟婆神色复杂地打量了甘颀一眼，开口道：“你的前世来世有问题，今生也不太对，你先不能喝孟婆汤，也不能过奈何桥。”
甘颀还算镇定，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从三生石前走了回来。
我道：“别着急，说不定是系统故障。”
甘颀配合地笑了一下，提提拉依然满面忧色。
我问：“你刚才说没做完的事，是不是找人？”
甘颀点点头。
我再问：“什么样的人？”
甘颀思考了一下，帅气的脸上浮起迟疑的神色：“是……一个女孩。”
他的样子有些奇怪，我按下心中的疑惑，笑道：“女朋友？”
甘颀却摇了摇头，眉头皱起来，皱得很深：“我不记得了。”
“什么？”
“她是谁、长什么样子、为什么要找她、找了多久，我都不记得了。”
我抚额，看看右边的提提拉、左边的甘颀、再加上中间一个我自己，差点要给跪了，这简直就是一选择性失忆三人组啊！
鬼差大叔打断了我们的对话，道：“甘颀，你情况特殊，待会儿我会去阎王殿汇报。先来下一个，”说着翻了翻手里的小册子，“提提拉！”
提提拉有些发抖，我陪着她走到三生石下，拍了拍她的手背，对她露出一个最温柔的笑容：“没事的，放轻松！”
但事实证明，有事没事并不是我能决定的。当两分钟后，提提拉一脸惶恐地奔向我时，我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甘颀是没有前世和来世的符文，提提拉则是没有来世和今生。
提提拉晃着我的手，美丽的大眼睛里快要涌出泪来：“怎么会这样呢？我明明有今生的，我记得的啊！”
我也不知道，我也替提提拉着急。
不过很快，我就不用替旁人着急了，因为我也出了状况，而且是三个人中最严重的。
我的三生石上一片空白。
三世皆无。
鬼差大叔的脸色不是一般二般地难看：“是不是三生石它……？”自己负责的三个鬼魂接连出了岔子，换了我我也难看。
孟婆表情凝重，却斩钉截铁地道：“不可能！三生石为天地奇石，吸收日月精华后为女娲娘娘亲手所封，吸收女娲娘娘亲赐法力。我守这石头守了几千年，从未见它出过问题！”
“那为什么会这样？”鬼差大叔着急了。
孟婆沉吟，涂着绿眼影的小眼睛扫过我们：“只有一种解释，你们三个，本身有问题。”
“什么意思？”我和提提拉面面相觑，不解地问。
孟婆看了我一会儿，道：“正常来说，人死后变成鬼魂，来到奈何桥边，三生石便会显示出他的前世、今生和来世。不过这得有一个大前提，就是那个魂魄拥有正常的、符合命理轮回的三生三世。”孟婆顿了一顿，沉声道，“如果那个魂魄三世残缺，或者因为外力作用，背离了命轮轨迹，那么他在三生石上的符文显示，就会出现异常。”
我听得半懂不懂，正要继续追问，鬼差大叔大手一挥，脸色阴沉：“看来你们三个不是小问题了，我必须立刻去向十位殿下汇报。在我回来之前，你们就呆在这边吧。”说着化作一缕青烟，飞向忘川彼岸，不见了。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到鬼差大叔，他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没有鬼差大叔带来的通行证，我们三个喝不了孟婆汤，过不了奈何桥，无法投胎转世，只能做一只忘川此岸的孤魂野鬼，一等就是五年。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彼时的我们只觉得一头雾水，惶惶无措。提提拉素性胆小自不必说，而我猜测自己的脸色，应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了。
甘颀就在这时走到我面前，看着我道：“唐僧师徒取经，遇六耳猕猴作祟，真假猴王无人能辨，只能到唐僧跟前求鉴定。”
我：“？”
“唐僧说：‘为师要吃西瓜。’两只猴子立马都变作了西瓜。”
我看着甘颀。
“唐僧说：‘为师要吃苹果。’两只猴子立马都变成了苹果。”
提提拉的小脑袋也凑了过来，听着。
“唐僧说：‘为师要吃桃子。’两只猴子又立马都变成了桃子。”
我有种预感，快要到抖包袱的时候了。
果然，只见甘颀扬了扬眉，绘声绘色地讲出最后一句——
“唐僧说：‘八戒，把那只猕猴桃给我拿下！’”
“……噗嗤。”提提拉捂着嘴笑了，我也笑了，心情瞬间轻松了许多。
我问甘颀：“你是冷笑话大王吗？”
甘颀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整齐又漂亮：“只记住三个，这是最后一个了。”
我望着他灿如暖阳的笑容，心头流淌过一泓轻轻茸茸的暖意。
初到鬼界的恐慌、三生三世的阴影、对未知前路的迷茫，竟仿佛都在听到这一个又一个冷笑话后，悄悄地淡去了不少。
我凝视着甘颀的眼睛，替已经过河去了的中年大叔和女白领，当然也包括我自己，对面前这个乐观豁达、热情阳光的大男孩，诚心诚意地道了三个字：“谢谢你。”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奇异三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