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养与被养的二三事》向森锦

32、chapter 31

　　其实是沈非原和夏歌误会了，隔壁的谈话氛围一点也不和谐，从一开始就是。
　　纪满是穿着旗袍，是表现温婉，不过这份温婉只保持到她坐下来。
　　她过来，只是为了不想让奶奶伤心——好吧，其实是生气。对面那个男人看着是翩翩君子清高儒雅，但在纪满眼里就是那百无一用的书生。她对这种男人没兴趣，能让纪满感兴趣的男人只有两种：听她话的，让她听话的。
　　不过她也没打算跟人吵吵，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坐下来吃顿饭就算了，反正男方付钱，纪满乐的吃白饭。
　　但是她坐下来的那一刻，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对面男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戏谑与……不屑。
　　而且那男人之前特意伸出手来，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袖口，确认让纪满看清他那Dunhill袖扣……女人对牌子一向敏感。
　　这人想干什么？
　　看了看纪满的反应，男人眼中也有一丝了然，他想自己果然没想错……女人都是肤浅的生物。啊，除了他妈。冯井同学如是想。
　　相亲什么的，冯井是没什么兴趣的，男人么，事业为重，倒不一定要提早成家立业，他是一名服装搭配师，虽然看着很像生活助理，但他们服务的都是最高端的客户，见的那帮子骄傲且矫情的富一代二代和他们的太太们多了去了。
　　他想自己可以在自己的岗位上发光发热许多年，但革命老前辈他妈和他爸都表示，事业虽重，也女人也是要的。
　　事业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我们要手脚健全的工作，也要穿着衣服工作。
　　由于平时接触的女人们虽然有钱，但给他的感觉都是“肤浅”两字，所以说冯井偏见也好，装13也好，他目前还没见过什么好女人。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缺女人。但要娶个女人回家？他的表情也只有“呵呵”可以诠释了。但他老妈坚持，说是什么人姑娘特别好，工作也认真，长的也好balabala，听得冯井都烦了，那就去呗，相亲！又不会少块肉。
　　而纪满那一副明显是江南美女的装扮却没有让冯井眼前一亮，而是让他轻蔑一笑，果然如此。
　　抱着想要钓金龟婿的心情，所以故意穿着这般样子吧。
　　他试着用他新买的袖口试探了一下，那个叫纪满的女人眼里果然闪过一道光。
　　至于那是什么意思，冯井分析着，绝对是女人的虚荣心。
　　所以在纪满优雅微笑打算坐下来的时候，他刻意没有掩饰，让自己眼里闪过一丝戏谑来。
　　如果那女人够聪明，应该就知道他并非善意……不过这女人，能聪明到那地步么。
　　不过再怎么对肤浅的女人不感兴趣，该有的绅士风度还是得有，于是冯井还是礼貌的伸出手去，试图跟她握手：“纪满，纪小姐是吧，你好，我是冯井。两点水的冯，古井无波的井。”
　　哪晓得纪满一边伸出手去，一边笑着，却说：
　　“哦，你好，‘横竖都二’先生。”
　　冯井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子在那一瞬间疯狂跳了好几下，心下咬牙，野兽直觉一片雪亮。
　　……这女人，非善茬。

　　所以，在沈非原和夏歌眼中好似和谐的场景，其实从一开始就火星四溅。
　　纪满和冯井一个锋芒毕露，一个笑里藏刀，你来我往好一会儿，眼神交汇之处到处一片噼里啪啦，要是仔细闻闻说不定能闻出焦糊味儿来。
　　纪满向来不惮用最大的恶意去对付别人，要不然她总带着管制刀具上班怎么都没人报警？而冯井总跟上流社会的人打交道，道行也是十成十的，怎么可能瞬间被压得不得翻身？
　　说了几句话，两个人都知道对面坐的那人不是什么善类，甚至可以说……是同类。
　　一山不容二虎，不分公母。这两个本来应该相亲的人，眼睛里的各种表情连藏都不藏，似乎都恨不得迅速跟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纪满想，奶奶，这就是您看上的好小伙子？回头我要是杀了他，您可得来保释我。
　　冯井想，妈，您确定这是温柔的江南姑娘？根本就是剽悍的东北老爷们儿好吗？！
　　“纪小姐，听说，你的工作，就是看着人编小说？现在小说的受众人群都是些什么人啊，初中二年级学生吗？”
　　“哪里哪里，小说如同时尚，无国界，无限制。我的工作虽然不怎么伟大，不过也挺有意义，当然，还是比不上二先生您的工作，总督促人好好穿衣服，跟托儿所一个性质吧。”
　　冯井嘴角抽抽：“能别叫我二先生么……”
　　“这横竖都二，我要叫你横二或者竖二，听着好像某岛国姓氏，这附近坐得都是国人同胞，爱国得很，回头过来揍人我可不想拦着，还是简略着叫叫比较好。”
　　冯井继续咬牙，他何曾见过像纪满这样骂人不吐脏字的女人？而且从一开始她就表明了自己的敌意，就是要跟他杠上啊。
　　冯井突然觉得有点厌烦，挥了挥手：“行了，看来之前是我的眼神冒犯你被你发现了，我道歉，行吗？”
　　纪满端起茶杯啜饮一口，笑而不语。
　　现在知道道歉了？早干嘛去了？挥出去的菜刀泼出去的水，想让她这么放过他，可没那么容易！

　　两边都说开了，大家都知道对方没有相亲的意愿，而且现在相看两厌的状况，估计也没什么下次再见的机会。这样一想，大家都放松，等菜端上来之后，气氛反而前所未有的和谐——大家都安安静静吃菜，吵什么？
　　这个时候夏歌的短信发过来了，纪满也懒得跟冯井搞什么表面功夫，大大方方就拿出手机来。
　　夏歌问得直接，问是不是可以走了。可见她和沈非原吃菜吃得飞快，这会儿都已经吃完了。
　　纪满想，这应该没什么流血时间，也就不麻烦她了。
　　于是她打开回信页面，输入几个字：不用了。
　　这时，冯井却在对面咦了一声：“……note3？”
　　纪满抬起头来，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机，他这是在说……手机的型号？
　　冯井这时却从包里也拿出同一款手机来：“我也是这个。”语气中竟然隐隐有点兴奋，他问：“你怎么不用苹果机。”
　　纪满言简意赅：“不喜欢。”
　　冯井却在这时笑眯了眼：“就是就是，那机子难看死了。”他也真不担心自己得罪果粉，晃着自己的手机：“这款我觉得简洁又大方，尤其是黑色的，甚得我心。”
　　夏歌的第二条短信又发来，问对方是不是个好男人。
　　纪满本来想说是个让人蛋疼的男人，但不知为什么，看着对面正把玩自己手机的冯井，她下意识没在手机里输入点别的什么，只是说自己没感觉。
　　能跟自己喜欢同一款手机，大约……还是有点可取之处吧。

　　因为一款一模一样的手机，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多多少少有点变化，到底找到了共同爱好，让对面的人看起来并不像之前那样可恨……其实哪里是可恨，倒不如同是天涯沦落人，都是被长辈逼来的。
　　两个人又不咸不淡的聊了几个话题，发现他们之间好像没啥共同话题，无奈之下只能又把话题引回手机，这下却发现了一个极为诡异的共同点，他们都只换过四次手机，而且每次换的牌子型号颜色都一模一样！
　　更加诡异的是，在苹果机大行其道，他们还在换第二个手机的时候，竟然都不约而同用的还是非智能机。
　　纪满觉得这相似点实在太过巧妙，一时没忍住，问他：“如果不分智能机非智能机，你最喜欢的手机类型是……？”
　　纪满喜欢翻盖手机，这是从岛国电视剧里看来的，而且以岛国为首的翻盖功能机的确很方便。而且纪满就喜欢翻盖时那清脆的响声。
　　冯井压根没犹豫：“我喜欢翻盖手机，虽然看着女气了点，但我觉得很精致。”
　　纪满憋了好久才把那句“英雄所见略同”咽下去，但是看冯井的眼神变得更加不同了。
　　到饭局结束的时候，纪满终于没再叫他“二先生”，而是老老实实的说了一句：“冯先生，再见。”
　　冯井的眼神也跟着变了变，这是……向他表示善意？
　　眼看纪满披上大衣，已经打算走了，冯井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叫她：“那个，纪小姐……”
　　纪满回头。
　　冯井在心里唾弃自己，我靠你这会儿叫住她想干嘛？你们俩之间只有手机这一个可怜的话题，你还想和她再见面？
　　但是，有共同爱好的朋友……不太多啊。
　　“如果下次出了什么新机型，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买么……”
　　纪满立在原地，突然无所适从的干咳两声，最后拿出自己的手机，走到冯井面前：“……那，交换下号码吧。”
　　“相亲前你没保存啊？”
　　“没这习惯。”
　　冯井翻白眼了，这个女人！
　　他用手机拨过去，铃声响起，纪满挂断，然后保存号码。她熟练的在手机上操作，写上冯井的名字……
　　“喂。”
　　“干嘛？”
　　“你保存的……该不会是‘二先生’这个名字吧？”
　　纪满手一顿，似笑非笑：“您说呢？”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嗒嗒嗒的走了，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冯井在后头咬牙切齿，从手机里调出纪满的号码，删掉原来输入的名字，恶狠狠的打下“死女人”三个字，然后单设了一个分组。
　　分组名称有点长——

　　只有对手机的喜好，还不至于让人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