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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当夜梨子没睡好。
      五颜六色地做了一晚上梦。一会儿是乘着大鸟在空中飞,一会儿高一会儿低惊得她连连叫,大鸟飞过绿树和楼阁,风声在耳边呼呼地响;一会儿是她和少爷在湖里划船,梨子自己往水面上铺了张油纸说要在水上躺会儿,躺在油纸上飘着飘着看到湖边长了好多豆角,梨子费力地飘过去说要给赵大娘摘一把……
      没睡好的结果就是头疼。第二天,梨子揉着发胀的脑壳,把书房里的地板擦了个光鉴照人,然后蹲在地板上想怎么面对少爷。
      他是什么意思呢?
      翠柳也经常刮她的鼻子捏她的脸,梨子都不觉得有什么,可为什么换做少爷,她这个心就全乱了呢?
      梨子不敢问赵大娘,赵大娘日理万机,对于女儿的情感教育就一句简单粗暴的“你敢跟那些混小子胡混我就一巴掌打死你”简单结束。梨子担心赵大娘把少爷刮她的脸归入“和胡小子胡混”一列,不敢贸然请示。
      坐在滑溜溜的地板上想了一天,直到日头西斜,少爷都没有回来。
      只等来了火烧屁股的来顺。
      来顺一阵风一样刮进了书房,在梨子一天的劳动成果上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屎,“哎呦我的小姑奶奶,你没事把地擦这么光干什么,得亏是我,要是摔着少爷可怎么办。”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啊,少爷呢?
      “你不知道吧,少爷被皇上派到豫东县当钦差,头晌儿就走了。我回来收拾点物什,赶明儿就追上去。”
      豫东?那不是发洪水的地儿吗?
      梨子的思维有瞬间的停滞,接着便是满心的委屈。说都不说一声,就这么走了,她把少爷当自己人,但人家似乎没有拿她当自己人啊。
      再者,豫东县那是什么地方,现在流民逃都逃不及,他还要往那边跑。
      “咱们家少爷不是在翰林院当官儿吗,怎么还管治水?”梨子鼻音浓重地问。
      “说明皇上欣赏咱们家爷,信任咱们家爷呗,小梨子,好好跟着咱们家爷,那可是大有前程!”

      文少白马不停蹄赶到了豫东县,暂住在县衙后院,这里湿气很重,一侧的墙上长了大片灰色的霉斑,脚踩在地上也黏糊糊的,房间里一股怪味儿,但灾区缺衣少食,只得一切从简。
      五天后,来顺带着文夫人准备的大批生活物资到达。
      是夜大雨滂沱,文少白在坝上忙活到半夜,浑身湿透地回了县衙,在青石板上留下一大串泥水印子。
      推开门,一阵淡淡的香气袭来。
      地板显然擦洗过了,还散着松香味,靠墙的桌上摆了两盆文竹,一刀他惯用的宣纸整齐地摞在旁侧。
      一个青灰色的影子缩在床脚忙活,似是在给他换床罩,那人穿着白色的袜子,脚很小,两只脚掌随着身体的动作还一翘一翘的。
      “来顺?”文少白迟疑地喊了一声,心想这来顺怎么小了一号。
      那影子回头,文少白看到一张大大的笑脸,好像离家的小狗找到了主人那么欢喜。梨子抖抖罩好的被子,穿上鞋,欢快地朝文少白扑了过来。
      “少爷!”
      “你怎么来了?”
      文少白难掩错愕,只见梨子小厮打扮,头顶小方帽,一身镶着白襟的青灰短打,黑色腰带缠得不盈一握,衬得胸前鼓鼓得两个小包子。
      文少白咽了口口水。
      这是哪门子的女扮男装,这乱哄哄的地方,就这么走出去,不被强人掳了才怪。
      “我来伺候少爷!”梨子小胸脯挺得高高的,还抬手拍了拍胸膛,“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让您安心办公!”
      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什么的,文少白瞥了两眼小包子,一时浮想联翩。
      来顺把消息带回府里后,文夫人担心更甚,差点两眼一翻晕过去,梨子本来就忐忑的心情更加躁动不安,早把那点纠结烦恼少女心丢到了脑后,主动请缨要跟来顺一道去豫东县照顾少爷起居。
      这要是一般的外出,有丫头抢着要跟去,文夫人还要思忖是不是打着当姨娘的主意,但是眼下情形不同,豫东县本就是清苦之地,如今更是雪上加霜,能吃得了这份苦,至少有三分情义在。
      更何况梨子是什么人物。
      那是远近闻名的傻大姐,一根筋。

      文少白卷着干燥温暖的崭新被褥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大早,洗脸水还没送来,文少白早早醒了,准备自己去端。非常时刻,他也不想摆什么钦差的谱儿。
      一开门,一个小厮一个丫头,端着两盆洗脸水,在走廊上四目相对,杀气腾腾。
      “少爷,这个是哪里来的?”小厮打扮的梨子眼睛里冒着泪花,楚楚可怜的小眼神无声控诉。
      “这个,这个是秋红,水患后县衙里收容的,最近都是她照顾我的饮食起居。”文少白暗骂了自己一句,有什么可心虚的,县衙里安排的粗使下人,怎么弄得像他在外面偷吃一样。
      “我不管,现在我来了,你让她走。”
      “梨子!”文少白觉得她在无理取闹,刚刚加重了语气,就见圆眼睛里两滴小泪花闪着闪着要往下掉,文少白连忙摆摆手让秋红下去了,然后接过洗脸水,引着梨子往屋里走。
      “不用,我来端,这么点儿事儿我还是伺候得好的。”梨子气没消,瘪着小嘴把铜盆抢了过去。
      “好好,你伺候得最好,等少爷回去之后就向皇上请旨,给你发一块匾。”
      梨子破涕为笑,拧干了毛巾递给文少白。文少白低头接过,只见她还是昨天的那一身,拧着眉毛问道:“衣服怎么没换?”
      “换过了,我带了好几套,不过都是一样的。”
      带了几套都是一样的,这叫什么穿法?文少白被噎了一下,把毛巾丢回去,想了想,不死心再问:“既然扮成后生,怎么不缠起来?”
      女扮男装成这个样子,不是引人犯罪吗?
      梨子歪着头表示不懂,等了老半天,顺着少爷的视线看了看自己脖子下面,一张脸立刻涨得通红,头也快低到尘埃里去了:“我……我缠了的……”
      缠了还这个样子?
      文少白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呼吸也有些不稳。
      不能让她这样走出去。

      半个时辰之后,梨子左摇右晃地出来了。
      用一句志怪话本里的话就是,换了身体感觉好不习惯啊。
      秋红端着一盆衣服准备拿到井边去洗,一看到梨子,嘴巴立刻张得鸭蛋大,用手指着梨子晃过来的方向,老半天发不出声音,这是……肿了?中邪了?被水泡发了?
      梨子看了眼秋红,用手揉揉鼓鼓囊囊的腰,尴尬地点了点头,拖着她的老腰脚下生风地跑了。
      文少白坚持认为她的一身打扮有伤风化,虽然梨子并没有弄明白为什么,但是少爷是有文化的人,他说的话总是没错的。梨子为自己莫名其妙的有伤风化羞愧了一会儿,然后就在少爷的逼迫之下把外衫脱了,在腰上缠了一圈儿厚厚的床单,把腰裹得跟小包子一样高才算完。
      “少爷,这样我干活儿不方便。”梨子小心翼翼地争取了一句。
      “不这样我会不方便。”文少白没好气,帮她缠上腰带,理平外衫上的褶皱,在梨子厚墩墩的小腰上拍了一把,声音闷闷的,好像拍在被子上那种感觉。
      “行了。”
      这下子真变成个五短身材的小厮了。就算是老变态都不会有兴趣。文少白满意地点了点头,负着手去河堤上了。

      同行的还有工部宋大人。毕竟宋大人一封奏折写得十分有见地,虽然口头表达并不流畅——因为人家做了大半生的武官嘛——但是观点还是很有可取性的。
      宋大人自知最治水一事是十窍通了九窍,还剩一窍不通,不过为皇帝爷爷和黎民百姓出把力还是义不容辞的,为了不显得太没用,宋大人出发前找到他的旧部,点了五百精兵随行。
      文少白当即表示这个简单粗暴的法子好极,前任宋大人手下的精兵骁勇善战体格健壮,也过得惯活多粮少的糙日子,干起体力活比河堤上那些面黄肌瘦的壮劳力强多了。
      “宋大人果然高见,晚生佩服。”文少白站在河堤上,朝宋之廉拱手。
      “哪里哪里,这话说的……”宋之廉嘿嘿笑,暗地里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前有他家乖囡的大作,后面则是他的旧习使然,没想到误打误撞帮了大忙,这个工部尚书的椅子呦,坐起来真是发烫。
      回去之后一定要跟皇帝爷爷说,老宋不当这个劳什子尚书了,老宋要回家养狗,养鸟,给乖囡物色个好姑爷!
      好姑爷什么的,宋之廉转头看看旁边的文少白,年纪轻轻,一表人才,满腹诗书,通时务,知进退,不像朝中那一帮子老酸儒干说不练,初出茅庐就深得上心,最重要的是,他是个状元郎啊!
      水面上一阵凉风吹来,文少白没忍住打了个冷战。
      旁边宋大人的眼睛像夜空里的星星一样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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